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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佛前惊魂

灵隐寺的钟声悠远绵长,惊起檐下一群灰鸽。秦月棠跪在偏殿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面前的菩萨金身。

"娘亲,女儿来看您了..."她轻声呢喃,眼眶微红。案几上摆着一碟桂花糕——那是她生母薛氏生前最爱的点心。

翠云在一旁悄悄抹泪。大小姐每年生辰都会偷偷来灵隐寺祭拜先夫人,这事若让侯爷知道,少不了一顿责骂。毕竟现在的明毅侯府,是续弦沈氏的天下。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了。"翠云轻声提醒,"再晚些,怕是要被二小姐发现。"

秦月棠点点头,又拜了三拜才起身。她今日特意穿了最朴素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就是不想引人注目。

可即便如此,那张与亡母七分相似的秀丽面容,依然让路过的小沙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主仆二人匆匆出了寺庙,登上候在侧门的青布马车。秦月棠刚坐定,忽然从车窗缝隙看见几个锦衣公子骑马而来,吓得立刻拉紧了帘子。

"怎么了小姐?"翠云疑惑道。

"是...是章家的马车。"秦月棠声音发颤,"上月诗会上,那位章公子就一直盯着我看..."

翠云顿时变了脸色。章家独子章玉阑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子,仗着父亲是吏部尚书,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车夫老刘挥鞭催马,青布马车缓缓驶离灵隐寺。然而刚转过山道,前方突然横出一辆华贵的朱轮马车,拦住了去路。

"前面可是明毅侯府的车驾?"一个轻佻的男声传来。

秦月棠攥紧了帕子,指节发白。翠云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一个身着绛紫锦袍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正笑眯眯地往这边张望。

男子约莫十**岁,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浮华之气,腰间玉佩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正是吏部尚书独子章玉阑。

"小姐莫怕,"老刘低声道,"老奴这就寻别的路走。"

谁知章玉阑竟策马直接来到车窗旁,用马鞭轻轻挑起帘子:"秦大小姐,好巧啊。这是从灵隐寺回来?"

秦月棠惊得往后一缩,整个人几乎贴在车厢壁上。翠云急忙挡在主子身前:"章公子请自重!我家小姐要回府了!"

"急什么?"章玉阑笑得轻浮,"本公子正要去游湖,不如秦小姐一同前往?听说秦小姐琴艺绝佳,正好为我等助兴。"

他说着竟伸手要来拉秦月棠的衣袖。秦月棠吓得惊叫一声,慌乱中发钗都被碰掉了,一头青丝散落下来。

"章公子!"老刘见状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还请自重!"

章玉阑脸色一沉:"一个贱奴也敢对本公子大呼小叫?"他扬起马鞭就要抽打老刘。

"走!快走!"秦月棠带着哭腔喊道。

老刘猛甩鞭子,马车突然加速,章玉阑猝不及防差点摔下马。等稳住身形时,秦家的马车已经冲出十余丈远。

"有意思..."章玉阑不怒反笑,眯着眼看那辆仓皇逃窜的马车,"在这京城里就还没有小爷得不到的女人。"

......

秦月棠一路紧攥着翠云的手,直到马车驶入明毅侯府的角门,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脸色惨白,鬓发散乱,下马车时还险些绊倒。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门房的小厮惊讶道。

翠云连忙摆手:"没事,小姐有些头晕罢了。"

主仆二人刚走进二门,就听见一个甜腻的声音从游廊传来:"姐姐这是去哪了?怎么如此狼狈?"

秦月棠浑身一僵,转头看见同父异母的妹妹秦月蘅正倚在栏杆边,一袭粉裙娇艳如花,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没什么,只是去买了些丝线。"秦月棠低头整理衣衫,声音细如蚊呐。

秦月蘅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拈起秦月棠肩头的一片花瓣:"灵隐寺的梅花?姐姐不是说去买丝线吗?"

秦月棠心跳如鼓,不知如何作答。好在沈氏身边的嬷嬷来唤秦月蘅去试新衣,这才解了围。

看着姐姐仓皇离去的背影,秦月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招来心腹丫鬟香桃,低声道:"去问问车夫老刘,今日大小姐到底去哪了,见了什么人。"

......

西厢闺房内,秦月蘅听完香桃的汇报,红唇勾起一抹冷笑:"章玉阑?那个吏部尚书家的浪荡子?"

"千真万确,"香桃小声道,"车夫说章公子当街就要拉扯大小姐,言语轻佻得很。"

秦月蘅把玩着腕上的玉镯,眼中精光闪烁。章家...那可是父亲都想巴结的门第。章尚书掌管官员升迁,若能搭上这条线,弟弟既明的仕途岂不是一帆风顺?

"香桃,你说..."秦月蘅忽然轻笑一声,"若是大姐'意外'与章公子有了什么,父亲是会发怒呢,还是会顺水推舟?"

香桃会意,也跟着笑起来:"小姐英明。章家独子若是看上了大小姐,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月蘅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让小蝶把这事告诉母亲,再让厨房熬碗安神汤,我亲自给'受惊'的姐姐送去。"

镜中映出她甜美可人的脸蛋,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算计的光芒。

......

东厢房里,秦月棠正坐在窗前发呆。翠云为她梳着散乱的长发,心疼道:"小姐别怕,已经回府了,那章公子不敢追来的。"

"若是...若是他告诉父亲..."秦月棠声音发颤,"父亲最讨厌女子抛头露面,若知道我去祭拜娘亲..."

话音未落,房门被轻轻叩响。秦月蘅甜美的声音传来:"姐姐,妹妹给你送安神汤来了。"

秦月棠慌忙抹去眼角的泪痕,强作镇定道:"进来吧。"

秦月蘅端着青瓷碗袅袅婷婷地走进来,脸上写满关切:"姐姐脸色好差,可是路上受了惊吓?"

"没...没有。"秦月棠接过汤碗,手指微微发抖。

秦月蘅在绣墩上坐下,忽然压低声音:"姐姐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那个章玉阑竟敢当街调戏你,真是可恶!"

秦月棠手一抖,汤碗差点打翻。翠云连忙接过,警惕地看着二小姐。

"不过..."秦月蘅话锋一转,"章家势大,连父亲都要礼让三分。姐姐不如将计就计?若能嫁入章家..."

"胡说!"秦月棠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那样的人家,我死也不嫁!"

秦月蘅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又换上委屈的表情:"姐姐误会了,妹妹只是为你着想。罢了罢了,不提这个。"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姐姐好好休息,过两日便是祖母寿辰,可要养足精神。"

待秦月蘅走后,秦月棠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低声啜泣起来。翠云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窗外,秦月蘅站在廊下阴影处,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她轻声自语:"我的好姐姐,这可由不得你了..."

......

秦府张灯结彩,正厅里高悬着"福如东海"的金字匾额。

今日是秦老夫人七十大寿,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秦月棠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梅衣裙,安静地站在女眷最末位,看着父亲秦武红光满面地招待宾客。

"姐姐怎么站这么远?"秦月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来,我带你认识几位小姐。"

秦月棠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妹妹死死拽住。自从灵隐寺回来后,秦月蘅突然对她热络起来,这反常的举动让她惴惴不安。

"这位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章小姐。"秦月蘅将她引到一位华服少女面前,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章姐姐,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大姐月棠。"

秦月棠心头一跳——章家?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果然在男宾席看见了那个噩梦般的身影。章玉阑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见她望来,还轻佻地举了举酒杯。

"妹妹,我有些头晕..."秦月棠脸色发白,想找借口离开。

"哎呀,姐姐脸色是不太好。"秦月蘅故作关切,转头唤道,"香桃,去给大小姐端碗参茶来。"

秦月棠被半强迫地按在椅子上,很快香桃就端来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她迟疑地接过,在妹妹灼灼的目光下勉强啜了一口。

"多喝些,对身子好。"秦月蘅柔声劝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不过片刻,秦月棠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她挣扎着站起来:"我...我要回房..."

"我扶姐姐回去。"秦月蘅一把搀住她摇晃的身子,朝母亲沈氏使了个眼色。

穿过嘈杂的宴席,秦月棠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沈氏在与人说话:"...章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去东厢房赏画..."

......

东厢房内,秦月棠瘫软在床上,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进了房间。一只湿热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秦大小姐,咱们又见面了。"章玉阑的声音近在咫尺,"今日可没人能救你了..."

秦月棠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四肢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章玉阑的手已经扯开了她的衣领,冰凉的手指触到肌肤的瞬间,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剧痛带来片刻清醒,她看到床头案几上的青瓷花瓶,用尽全力伸手抓住,狠狠砸向身上之人的脑袋。

"啊!"章玉阑惨叫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跌下床去。

秦月棠踉跄着爬起来,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门。走廊上,一个端着茶盘的丫鬟见状惊叫一声,茶盘摔在地上发出巨响。她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往花园方向逃去。

转过假山时,面前赫然多出一个人来,她心中惊骇狂跳,抬头一看,是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一袭月白锦袍衬得他清贵无双——正是六皇子谢承霄。

"救、救我..."秦月棠抓住他的衣袖,泪水模糊了视线。

谢承霄垂眸看着这个发髻散乱、领口撕裂的姑娘,目光在她颈间淤青处停留片刻,又望向她身后追来的脚步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姑娘认错人了。"他轻轻抽回手,后退半步,"本皇子只是来赴宴的客人。"

秦月棠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还未及再求,章玉阑已经带着家丁追来。谢承霄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贱人!敢伤本公子!"章玉阑一把揪住秦月棠的头发,恶狠狠道,"今日非要你跪着求我不可!"

......

正厅里,觥筹交错的气氛被一阵骚乱打破。

章若平铁青着脸离席,身后跟着满脸是血的章玉阑。秦武慌忙追出去赔罪,却只换来一句冰冷的"秦侯爷好家教"。

宾客们面面相觑,秦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怎么回事?!"

沈氏抹着眼泪上前:"母亲息怒,是月棠那孩子...她不知怎的勾引了章公子到闺房,又突然翻脸伤了人..."

"胡说!"秦老夫人拐杖重重一顿,"棠丫头不是那种人!"

这时秦武怒气冲冲地回来,二话不说就往后院走。沈氏和秦月蘅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东厢院里,秦月棠正被翠云扶着喝水压惊,房门突然被踹开。秦武大步进来,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不知廉耻的东西!章公子你也敢伤?"

秦月棠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她跪下来抱住父亲的腿:"爹爹明鉴!女儿是被下药了,是章玉阑要轻薄女儿..."

"下药?"秦武冷笑,"谁给你下药?为何只找你?分明是你勾引不成反咬一口!"

"老爷,"沈氏柔声劝道,"事已至此,不如让月棠去章家赔罪...若能给章公子做贵妾,也算是一桩良缘..."

秦月棠如遭雷击,抬头看向继母温柔似水的笑脸,又看向父亲逐渐动摇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们!"她指着沈氏母女,声音嘶哑,"是你们设计害我!"

秦月蘅立刻红了眼眶:"姐姐怎能这样冤枉人?明明是你自己说仰慕章公子才华..."

"我没有!"秦月棠转向父亲,泪如雨下,"爹爹,女儿宁愿死也不嫁那种人!求您信女儿一次..."

秦武看着长女哭肿的双眼,一时有些心软。沈氏见状,轻声道:"老爷,章尚书掌管官员升迁,既明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秦武的犹豫。他硬起心肠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由不得你胡闹!待章公子伤好之后就送你过门!"

说完甩袖而去。沈氏母女得意地看了秦月棠一眼,也跟着离开。

......

夜深人静,秦月棠呆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去年花园除虫剩下的砒霜。

"娘亲,女儿来陪您了..."她颤抖着手将粉末倒入茶盏,泪水滴在桌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房门突然被推开,翠云端着药碗进来,见状吓得摔了碗:"小姐不要!"

她扑上来抢下茶盏,秦月棠却已经喝了半盏,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为什么拦我..."秦月棠凄然一笑,"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活路了..."

翠云哭着抱住她:"小姐,奴婢有件事一直不敢说...夫人她...不是病死的啊!"

秦月棠浑身一震:"什么?"

"是沈氏...她给夫人下了药..."翠云泣不成声,"夫人临终前知道了,却怕连累小姐,硬是没敢声张...”

秦月棠呆呆地听着,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她抓起妆台上的剪刀就要往外冲,被翠云死死抱住。

"小姐冷静!您现在去只会白白送死!"

秦月棠瘫坐在地,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恨意。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沈从霜...秦月蘅...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窗外一阵清风拂过,烛火突然熄灭。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中,眉心一点朱砂鲜艳如血。

"恨意滔天,可撼天道。"女子轻声道,"秦月棠,你我有缘。"

翠云惊得说不出话来。秦月棠仰头望着这个不似凡人的女子,哑声问:"你是...谁?"

"修道之人。"女子蹲下身,指尖轻触秦月棠心口,"我可以助你完成心愿。"

药物作用下秦月棠口吐鲜血,孱弱异常,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要让伤害我和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那你想亲自动手还是…”

想到年迈的祖母,秦月棠心下不忍,虚弱的向陆景伸出手:“求仙人…代我…”

“如你所愿。”陆景微微一笑,袖中飞出一道白光将秦月棠笼罩。待光芒散去,屋内竟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秦月棠!

陆景两指放于她喉间,以指催动,一股鲜血自她喉中喷出,几息之后秦月棠的脸色竟好了七八分。

拿出一粒丹药递给她服下,陆景对目瞪口呆的丫鬟道,"此刻后门无人值守,送她离开派人好生照料。你与我留在府里,我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翠云颤抖着扶起虚弱不堪的秦月棠,正要离开,却听真小姐嘶声道:"等等!"

她挣扎着取下颈间一枚玉佩交给陆景:"这是我娘留下的...戴着它,父亲才会信你..."

陆景点头接过,目送二人消失在黑暗中。

窗外,一阵狂风骤起,吹得满园花树沙沙作响,仿佛在预告一场腥风血雨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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