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惊吓还没过去,现在又被人往床上里带,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再坚强的人心理防线也绷不住。
孟颂今见云春的眼睛迅速红了,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不要过来,”云春抽噎,哭声一声比一声大,张大嘴哀嚎,“唔,不,呜呜……我不卖啊啊啊。”
孟颂今:……?
云春口齿不清,浑身抖得像是秋天的小树叶,色厉内荏吼叫着:“我谁都不,不卖,别带我呜呜。”
他没想到自己会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但男人的存在感太强,刚才有多感谢他,现在就有多怕他,云春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面前的人哭得太出人意料,孟颂今意识到自己给少年造成了误会,怔愣两秒后冷静道:“房是给你开的,我不进去。”
云春满脸泪水,没听清孟颂今在说什么,以为他在用花言巧语诱骗自己,叫嚷得更大声了。
“我!不!听!!!”
孟颂今面色闪过明显的尴尬,抬手举到空中,想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但举到一半又觉得不妥。
只好沉声呵斥道:“闭嘴!”
声音贴着耳边炸响,云春吓了一跳,颤抖着吸了吸鼻子,慢慢看清面前的房卡。
“你喝醉了,这间房没人会进来,我也不会,你好好休息,”孟颂今瞥了云春一眼,少年浑身酒液,狼狈不堪,但长得挺好看,不知让他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几分不赞同,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小小年纪应该好好上学,你这么小,在这种地方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这就是个青春饭,还不怎么干净,早点转行吧。”
云春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一会儿是男人似乎不打算睡自己,自己应该得救了,一会儿又是男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孟颂今自觉多言,说完把房卡在云春手中一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客房面积较大,但布置齐全,像是为某个人单独留的私人客房。
云春小时候家教严,不让喝酒,所以他的酒量非常差,在会所工作后锻炼过几次,但也没超过三杯。
今天灌了太多酒,头晕脑胀,浑身都叫嚣着不舒服,云春艰难地冲了一个澡,换上酒店的睡衣,瘫在床上。
陷入柔软温暖的床铺,云春酒醒了几分,想起男人临走前说的话,他把头埋进被子里,眼眶忍不住红了。
后知后觉明白,那人大概把他当做出来卖的小鸭子。
还是很便宜的那种。
所以……才会用那种挑剔的眼神打量他,说着劝娼从良的话吧。
云春吸了吸鼻子,不想辩解,也不觉得愤怒,只是从心底涌上一股疲惫,他忽然觉得特别特别累。
高中这三年,无论生活再苦再累,他都已经习惯了,也能继续撑下去,他早就不是孩子了,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能忍。
可今天晚上他实在没忍住,云春的手指抠了抠枕巾的边缘,想起男人身上味道,冷质男香,混杂了几丝好闻的烟草味,和他看向自己时严厉淡漠的目光。
那人看起来就很强大厉害,和挣扎在生存线边缘的自己完全是不同的境遇。
他当然能理所当然说出那些话。
云春扁了扁嘴,意识模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清洁的王阿姨把他喊醒了。
王阿姨是会所的老阿姨,认识云春,乍一瞅他趴在床上,吓了一跳。
这可是高级的专属客房,云春没能力消费。
“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王阿姨不敢去拍他,也没有掀被子,生怕云春被人糟蹋了,平白惹他伤心。
云春扶着额头起床,懵了两秒,昨晚的记忆潮汐般复苏,他嘴角往下一抿,闷声道:“谢谢王姨,我没事,我要走了。”
王阿姨叹了一口气,这模样一看就是受了委屈,她给云春塞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让他离开了。
云春先去员工休息室换衣服,他昨天冲完澡把那身被酒液浸透的制服扔掉了,现在穿的是会所放在房间里的棉睡衣。
材质柔软,颜色纯白,样式统一,就像其他酒店会在床头柜放套,这也是他们会所为客户提供的诸多工具之一。
可以烘干,可以代买衣服,也可以穿会所提供的睡衣。
一切都明晃晃地写着顾客至上,您可以随心所欲玩耍,不用担心任何善后。
云春把过长的袖子挽起来,嘴唇抿得更紧了。
“呀,这是谁啊,”身后传来女人的娇笑声,红姐笑的很大声,“我就说你小子有前途。”
云春站在前面没动,红姐笑嘻嘻地走上去,捏着他的衣服啧啧两声:“听说昨晚你被人抱走了,怎么样,他看上你了?”
面前的人一直没转过来,开口的声音很哑:“红姐,我不想谈这些。”
红姐“哎”了一声,笑道:“怎么还害羞了,放心,这是好事,那个房间的主人可是孟颂今,你还不知道他吧,他是个厉害……”
“红姐!”
云春转过头来,眼睛发红,鼻尖也是红的,声音不稳道:“红姐,你知道昨天晚上那个房间里是什么人吗?”
那群人一个个都很凶猛残忍,绝对不是正常兄弟间的聚会,也不像是只为了寻欢作乐。
他们给人带来的感觉很危险,很可怕,只是想到他们围在自己身边的压迫感,云春就忍不住发抖。
红姐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呦,这是怎么了。”
说完她想到这孩子可能受了委屈,便又安抚地笑了笑,哄道:“怕什么啊,他们只是一群小喽啰,关键是里面有孟颂今,他在的场合不会出事。”
说完,红姐一摊手:“最关键的是——他喜欢男人!这不,你不仅没出事,还被他看上了。说说,孟颂今猛不猛,他那身肌肉,光看着就……”
“我要走了,”云春打断,声音控住不住发颤,“我这周有事,别排我班了。”
一再被顶撞,红姐脸上笑意淡了些,但想到孟颂今看上了她的人,脸色又好了点:“好说,你回家养身体,以后发达了记得过来消费啊。”
云春迅速换好衣服,从会所后门出来。
来到外面,云春做了个深呼吸,街道的新鲜空气争前恐后涌入胸腔,驱散了他心头的黏腻沉闷的感觉。
云春闷头往家里走。
孟颂今,昨晚救他的人,这是他的名字。
红姐话里话外都奔着孟颂今去,她说的没错,要不是孟颂今,他昨天晚上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
不可能被他们碰,大概会鱼死网破,闹出半条人命也不意外。
孟颂今和那群人也不一样,他比他们地位高,他们怕他。他也比那些人正派,不会满脑子都是下半身那点事,而且还救了自己。
可他还是不想听到孟颂今的名字。
那人眼中的厌恶与嫌弃,虽然埋在眼底,但他都能看见。
他不想去辩解,澄清,解释,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份工作太不体面,怪不了任何人。
云春吸了吸鼻子,初秋的早晨空气干冷 ,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加快速度往回走。
绕过几条街道,又上了一趟公交车,下车后走进一个老旧小区,有着蓝色的玻璃和裸露的楼梯,一幅残破冷清、被时代遗忘的模样。
掏出钥匙,开门,门板上残留褐色的印迹,是两年前家庭变故后,追债上门留下的。
“欠债还钱”还算简单的,最难熬的是半夜里的砸门声,和泼在门口的鲜红色的油漆。
气味刺鼻,脏污若血,那时候每天都会做噩梦。
云春调整好心情,打开玄关的灯,欢快道:“我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轮椅轧过的声响,一个清秀瘦弱的男人坐着轮椅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小葱。
他的面容很温柔,与云春有六分相似,像是春天和煦的暖阳,只是太过瘦弱,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豆豆回来了,工作累不累?”男人温声道。
豆豆是云春的小名,家里人从小这么喊他,非常宠爱他。
云春跑过去蹲下,手掌扶在男人膝盖上,脸颊贴上去,闷声道:“哥……”
男人摸了摸他的脸,顺着脖子往下捏,给他松快筋骨,温和道:“怎么啦,一回来就撒娇。”
云春摇了摇头,把脸往胳膊里埋,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的哥哥,云崖,是一个很好的人,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好,云春在情感上很依赖他,遇到什么事了,都想往哥怀里埋。
小时候,无论什么事情,哥都能帮他解决,把他护在怀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云春不想让哥担心,不会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半句。
云崖笑了笑,抚摸云春的头,揉乱他的头发:“别撒娇了,洗手吃饭。”
云春“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的:“早就闻到味了,想吃哥做的糖油鸡蛋。”
“给你煎了两个。”
“哇,哥最好啦!”
饭桌上,云崖没有离开轮椅,他在云春回来前已经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现在只是看着云春吃。
云春吃得很安静,眉眼垂着,乖乖的,双手拄在桌面,肩头把T恤顶出一条清晰的线,下巴上一点肉都没有。
看着面前的孩子,云崖搓了搓手指,犹豫着低声道:“豆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云春抬起头,唇角还有点红糖汁,笑道:“什么呀。”
云崖眼神垂了垂,又抬起头,心平气和道:“我找了份兼职,线上客服,每月4000块。”
“不行!”
云春想都没想,放下筷子道:“哥你的头还没养好,工作怎么吃得消,而且你不是还要看书考大学么,当客服哪还有时间学习?”
云崖眼神平和,笑了笑安抚道:“就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就回答一些问题,工作不累。”
云春摇了摇头,还是不同意:“哥,你别担心钱的事,家里还有我呢,我已经把今年还债的钱、学费和生活费都攒出来了,咱们省着点花,够用呢。”
云崖一时没有说话,再开口,声音有点哑。
“豆豆……这回,算哥求你。”
声音脆弱,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
云春一怔:“哥?”
云崖移开视线,低声道:“别再一个人扛着了,好吗?”
云春被他话中压抑的哭腔惊到了,心脏酸痛起来,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那一瞬间,云春觉得无比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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