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于宫道上,小腼道:“你刚刚话真多,是在暗递消息吗?”
焱雀道:“我和禁军的人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如果我一本正经,他岂不怀疑,我可是为了你们好”。
小腼知道她巧言善辩,也不再多言,马车很快就行驶到内宫,按宫规马车只能停在内宫外围,焱雀下了车,身后跟着小腼和姜才,一路走到瑛贵妃的撷芳殿,小腼对殿门前值守的太监道:“劳烦公公入内通报一声,甄祤郡主前来向贵妃娘娘请安”。
太监入内通报时,瑛贵妃正在殿中逗弄鹦鹉,太子坐在一旁吃着橘子,听太监说甄祤郡主前来请安,瑛贵妃阴阳怪气的道:“昔日本宫差人请都请不来的大佛,怎地今日主动送上门来了,宣她进来吧”。
焱雀,小腼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到撷芳殿正殿,瑛贵妃和太子在正堂的主位上正襟危坐,羽衣营的两位女卫佩刀在旁,焱雀,小腼下跪请安,瑛贵妃道:“这是哪阵风把郡主吹来了,撷芳殿真是蓬荜生辉啊”。
焱雀道:“贵妃言重了,甄祤本该早日来向贵妃请安,又恐贵妃因昔日甄祤言行冒犯心有芥蒂,迟到今日才借佳节之机前来,望贵妃大人大量,莫要与甄祤计较”。
瑛贵妃冷笑道:“你自称甄祤,莫不是在提醒本宫,你是封了皇姓的侯府贵女,本宫日后别说计较,恐怕轻易不得开罪于你了吧”。
焱雀道:“贵妃明鉴,甄祤不是这个意思”。
瑛贵妃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本宫且当你今日是来向本宫示好的,算你还有些明礼,你起来吧,赐座”。
小腼扶着焱雀起身落座,太子冲焱雀挥手打着招呼,焱雀点了点头算作应答,小腼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躬身作揖道:“启禀贵妃,郡主为贵妃寻得了驻颜玉浆,献于贵妃作新年贺礼,望贵妃笑纳”。
瑛贵妃厉声斥道:“放肆,一介贱婢竟敢贸然开口,撷芳殿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郡主,你这侍婢是不是该好好管教管教”。
贵妃话音落,小腼把手中瓷瓶掷于地面摔得粉碎,冲上前几步,扯开外衣,一排装着火药的竹筒绑在腰腹,火镰自她袖中滑出,持在手中燃起火焰,焱雀眼疾手快的撕下一片衣襟蒙住口鼻,殿内哗变,小腼喝道:“管教?贵妃当如何管教我,也把我捆了沉到深山洞穴的温泉池里吗?纳命来吧”。
太子体弱,率先昏倒在地,羽衣营女卫抽刀护于贵妃身前,也感觉一阵剧烈眩晕,小腼上前两下便缴了刀,将她们踢到一旁,瑛贵妃在座位上摇摇欲坠,小腼拽起她,拖行出殿门,焱雀紧随其后,殿外有一片池塘,深浅足够淹死人,小腼持着火镰把贵妃拽至池塘边,一脚把她踢了下去,撷芳殿各处值守的女卫抽刀逼近,宫娥和太监们也从四面八方涌来,小腼把火镰凑近火药引线道:“你们谁不怕死的,尽管上前来同贵妃一起上路”,她其实无需喝令,根本无人敢上前,宫娥和太监退后逃匿者居多,羽衣营的女卫身负护卫职责,无人逃开却也无人敢上前,贵妃在冰冷的池水中扑腾挣扎,几下就体力不支没于水面,焱雀扑身入水,费力的将贵妃托起,小腼持着火镰站在池塘边,恶狠狠的道:“杀人者死不足惜,你非要与我作对,那你就与她一起死吧”,说罢一掌击在池塘边的假山石上,假山石轰然塌向池塘,焱雀凫水的能力本就较弱,还拖着一个体力耗尽的贵妃更是吃力,石块眼看着就要砸到头上,她只能拖着贵妃向后划水,石块在池塘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扑了她一头一脸,池水冰冷,她已觉力竭,被贵妃下沉的身体拖着向水底沉去,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个人影钻入水中,拽住她的胳膊,焱雀半睁的眼睛只在昏暗的水中看见一张苍白的脸,那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见她猛的睁大眼睛,立即拉着她的胳膊上浮,另有一人入水拉起贵妃,一番折腾总算合力把二人救上岸边。
焱雀瘫倒在救她上岸的人怀中,吐出几口水,视线才清晰起来,那人道:“真不要命了?”,他的口吻冷漠却似透着焦急,绝美的脸上青白相间,焱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不是薛赋惜,看样子薛衍墨醒了,否则怎能从那重重包围中赶来救她,她安心的笑了,伸手抚摸薛衍墨的脸,虚弱道:“你没事就好”,薛衍墨皱着眉头,却也没有避开。
浑身湿透的苏一心把贵妃交给战鸽,又从薛衍墨手里接过焱雀,打横将她抱起,一转身,焱雀就看见小腼仰面栽倒在地,胸口贯穿着一支长箭,高仓巍恶狠狠地瞪着焱雀,焱雀把脸埋进苏一心胸口,柳珘押着姜才进来,姜才看见小腼的尸体,悲极而泣,战鸽已将贵妃安置于内殿,召来医官,元襄帝随即赶到,撷芳殿池塘边乌泱泱的站着一群人,随侍的姜德见到胞弟被押,立马跪下涕泪纵横的求情道:“陛下,陛下,我弟弟是被蒙骗胁迫的呀,陛下,求您了,放他一条生路吧”。
姜才边哭边道:“大哥,你别求情了,我死有余辜,我其实知道的,我知道她不是真心喜欢我,入行宫不是为了我,可我就是不死心,我不死心呐,贵妃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杀了她,我恨呐,我该死,该死……”
高仓巍喝道:“柳珘”。
姜才一狠劲,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口中喷出,站在一旁的柳珘来不及制止,他已倒在地上,抽搐不多时便气绝身亡,姜德失声恸哭,寒风凛凛,他的哭声在院内久久回荡。
撷芳殿内炉火旺盛,焱雀,薛衍墨和苏一心换了衣服围在炉边,把今日发生的事同元襄帝一一禀报,薛衍墨装作薛赋惜,交代自己是被同去齐府拜访的兄长救下,这才慌忙入宫搭救郡主,焱雀瞥了他一眼,正巧看见他也在望着自己,心道你真能掰扯,哪有这么巧的事,而元襄帝问道她为何入宫又折返回去找太子师时,她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又与薛衍墨对望了一眼,元襄帝见她和太子师互递眼色,又听太子师说去齐府拜访,明白了些许,高仓巍破口大骂焱雀胡闹,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吼了一句:“你真是该死,要不是你胡闹,薛先生至于身临险境吗?贵妃至于险些溺毙吗?你又至于差点小命都没了吗?陛下您别拦着臣,臣说什么今天也要扒了她一层皮”。
元襄帝抿了口茶道:“朕没拦着你”。
此话一出倒叫高仓巍颇为尴尬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本就只是做做样子,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元襄帝道:“你吼她做什么?她都是被胁迫的,那两人专挑着她落单时行事,定是盯梢她许久了,即便她不胡闹,难道就没有别的机会了吗?再说她胡闹还不是你昔日惯出来的毛病,上梁不正下梁歪”。
高仓巍气道:“照陛下所说,这还成了臣的不是了?臣不服”。
元襄帝把茶杯搁在桌上,对定都侯不予理睬,柔声对焱雀道:“回去好好歇息,贵妃那边,朕来安置”。
出宫路上,焱雀被薛衍墨拽住,薛衍墨不容置喙的道:“我送你回定都侯府”,苏一心拦在焱雀面前,高仓巍却道:“她搅了薛先生的好事,应当给薛先生一个交代,薛先生,我们在侯府门口侯着,请先生务必将焱雀安稳的送回我府上”。
帝师府的马车上,薛衍墨的脸色难看至极,焱雀四处张望着,把马车内所有事物都打量了个遍,就是不看薛衍墨的脸,薛衍墨道:“你看什么?这马车里还有什么稀奇物件值得你打量这么久”。
焱雀叹道:“薛大公子,你既来救我,想必薛先生已将事情与你言明,你没放着我淹死就是相信我对他的承诺,又何苦还非要硬拽着我同乘呢,薛先生说了,让我以后避着你点,他没让你也避着我点吗?咱们以后就当不认识,可否?”
薛衍墨道:“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既那么喜欢他,我们以后怎么避得开?何况我弟弟待你已与常人不同,又如何能避得开?”
焱雀道:“有什么不同?他看待我和看待苏一心,柳珘一模一样,我在他眼里,虽然是女学生,但也只是学生”。
薛衍墨道:“你可知我怎么醒来的?”
焱雀摇了摇头,薛衍墨拽开衣领,露出胸膛几处泛着青紫的淤痕,又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道:“他给我写了张纸条塞在怀里,跳下车挨了顿打,一个黑衣人嫌他麻烦,一掌给他劈晕了,我就是这么醒的”。
焱雀呲了呲牙,竟低下头凑过去,上手抚摸那白玉般的胸膛上遍布的青紫淤痕,她的手指暖得发烫,薛衍墨身子不自觉的一颤,焱雀道:“疼么?”
薛衍墨拍开她的手,把衣领掖好,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焱雀被他捏得五官挤作一团,薛衍墨道:“离他远点,我可不是真不敢杀你”。
焱雀闷声闷气的道:“只要他在,你就不敢杀我”。
薛衍墨冷声道:“你再招惹他试试,试试看我究竟敢不敢杀你”。
焱雀跳下帝师府的马车时,高仓巍领着柳珘,苏一心果真侯在侯府门口,苏一心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马车扬长而去,焱雀揉着自己的脸,苏一心转身看见她下颌处印着微微泛红的指痕,捧起她的脸道:“薛衍墨竟敢打你?”
焱雀摇头道:“没有,没有,捏了一下而已,咦,你怎么知道他是薛衍墨”。
苏一心道:“薛先生慈悲心肠,可没有薛衍墨那么杀伐决断,他赶到撷芳殿,一箭贯穿小腼胸膛时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若还看不出来就是眼拙了,他捏你做什么?”
焱雀吐了吐舌头,道:“许是觉得我可爱吧”。
苏一心没有理睬她的胡说八道,放开手,认真道:“我有话同你说”。
焱雀苦着脸央求道:“苏哥哥,你有什么话等我进去吃饱了再同我说行吗?我好饿”。
焱雀吃饱喝足,沐浴完毕便回房躺在自己床上,正自昏昏欲睡,门口却响起了一个声音,“焱雀,我有话同你说”。
焱雀自床上叹了口气,起身拉开门,冲着门外就道:“苏哥哥,我错了”。
苏一心站在门前,脸色严肃的道:“于我而言,任何事只分你想做或是不想做,不分对错,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支开我瞒着我,让我陪你一起,任何事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我能保护你”。
焱雀一愣,道:“这……”
苏一心厉声道:“答应我”。
焱雀瑟瑟缩缩的道:“我答应,我答应你,你别这样了,我害怕”。
苏一心的声音软和下来,“他真没有伤你吗?”
焱雀道:“没有,他就是觉得我搅了他的好事,有些恼怒”。
苏一心道:“你离他远一点,好吗?”
焱雀苦笑,心道今天怎么这句话总有人翻来覆去的同我说,于是乖巧的应道:“好的”。
太子师在齐府跟齐大人郑重的道了歉,把晚间发生的事含含糊糊的说了一遍,齐大人自是没有什么埋怨,一个劲的道没事,齐轩岳也心怀大度的表示太子师大人本就是突遇袭击,人没事就好,齐轩灵本在府内因为他爽约而大发脾气,把上好的碗碟整套摔得粉碎,此刻却善解人意的柔声道:“薛哥哥没事就好,可真叫人担心坏了”,那温婉贤良的模样直叫齐轩岳一口茶呛住喉咙,脸憋的通红。
薛衍墨在回府的马车上,把薛赋惜塞在怀里的纸条摸出来,只见纸条上写道:兄长,焱雀已知你我之事且允我绝不外传,请兄长勿伤她性命,勿以咒术迫之,有人向贵妃寻仇,挟焱雀入宫迫她相助,望兄长代弟相救,弟乞之。
薛衍墨盯着“弟乞之”这三个字,掀开车窗帘两指夹着纸条伸出窗外,指尖上挑,纸条凭空燃起火焰,很快便燃成灰烬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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