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宴会上的氛围逐渐松弛下来,林萧月靠在慕南星身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要不要回去?”慕南星悄悄在林萧月耳边低语。
林萧月没有丝毫反应。
“林萧月?林将军?”慕南星戳戳林萧月。
这一次林萧月有动静了。他身体缓缓倾斜,顺着慕南星的肩向后倒去。
“林萧月!”慕南星惊呼一声打断了舒缓的乐音。陈风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林萧月的脉搏,确认那里是否还有跳动。
“静乐,怎么回事?”
“父皇,”慕南星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林萧月晕过去了,大概需要太医来看看情况。”
皇帝站起身三两步走过来,看着毫无知觉的林萧月怒道:“快宣太医!还在等什么?”
“是。”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不久后,太医终于赶到。经诊断后确定为因太过虚弱,力竭昏迷。
“没有大碍吧?”
“回皇上,林将军此前受损过重,还需静养些时日。”
“是朕考虑不周,夜宴太闹了,该早些让小林去歇息的。”皇帝唤谢长安道:“静乐,你和小林今夜便在宫中留宿,别回去了。等明日小林醒了你们再回,朕也好放心。”
“是。”
一场盛大的宴会就这么草草落下了帷幕,慕南星觉得整个过程十分不真实。更不真实的是林萧月的呼吸,慕南星要时不时把手放在林萧月的鼻尖静等几刻,才能确定林萧月还活着。
这一次,皇帝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认为林萧月有威胁了。
慕南星叹一口气,迷茫与无所适从再次向她袭来。
黑暗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呦呦传来:“长夜既明,公主因何时烦扰?”
“什么?”
慕南星没有听清,可黑暗中的声音并没有重复的意思。
慕南星掏掏耳朵,确认了好几遍自己不是幻听,头快要趴到这个房间已知唯一的活物——林萧月的脸上了,也没有听见第二个声音。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真真切切地从耳边传来,慕南星一个激灵,手一滑,滚到了地上。
“林将军大半夜不睡觉,吓唬人是吧。”慕南星说的咬牙切齿。
“公主冤枉,”林萧月的声音依旧微弱:“臣已睡了一夜,反倒是公主尚未安眠。”
“我那不是......”担心你吗。
慕南星骤然闭嘴,林萧月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慕南星接着说下去。
从地上起来,慕南星开始往外走:“你感觉怎么样?我去找太医。”
“不用劳烦太医,臣没有大碍。”
“噢。”慕南星默默转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掀开被子,上床,躺下。全程无言,林萧月也一言不发。
慕南星以为这个时间段,这个氛围,很适合聊些什么。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直到白夜初晓,晨曦刺破屋檐,慕南星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才发现自己竟然傻愣愣地躺了这么久。
浪费了睡觉的大好时光,慕南星惋愕叹息。
林萧月不知有没有睡,此刻也醒着:“稍后向陛下请过安后,回府再睡一会儿吧。”
“嗯。”慕南星坐起身,通宵的后遗症立马显现出来,浑身懒散没劲儿,只想眼睛一闭腿一伸,自此长睡不愿醒。
奈何当了公主也不是自由身,慕南星认命地摸着衣服,忽然听见外面在喊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我出去看看。”好歹是巍巍皇宫,总不至于有人大早上在跳广场舞吧。
慕南星出门后,陈风进来为林萧月更衣。
翠儿表情严肃,走过来低声对慕南星说道:“公主,安宁公主昨夜薨了。”
“什么!!!慕念安??!!小姑娘昨天晚宴上不是还在吗?”
“昨夜晚宴结束后,安宁公主嚷嚷着要找太后,芳妃娘娘就让人带着安宁公主去太后的寝宫。没想到在路上遇到水,竟失足落入水中。太后还以为安宁公主在芳妃娘娘跟前,直到今天早上芳妃娘娘去向太后请安,才发现安宁公主已经......已经......”
“我去看看,”慕南星觉得有些不安,“你去告诉一声林将军。”
“是。”
“等等,”慕南星猝然抓住翠儿:“不用了,这不是什么秘密,陈风应该也早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先过去。”慕南星带着翠儿往芳妃的寝宫去:“和念念一起的人呢?不是派人跟着吗?”
“也溺死了,那位嬷嬷是芳妃娘娘身边的老人了,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天黑路滑,小孩子不注意就算了,有大人在旁怎么可能一大一小全都失足落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公主慎言。”翠儿紧张地望四周瞧一瞧。
“放心,我就是看四下无人才随便说说,”慕南星叹一口气,“我哪儿有那本事。”
“公主别这么说,”翠儿看出了慕南星的难过,劝道:“安宁公主她......”
“她还那么小,”翠儿劝别人还没几句,自己先哽咽了起来:“那么可爱的一个人儿,怎么说没就没了。为什么呀~”
慕南星摸摸翠儿的头:“走吧,我们去看看她。”
“嗯。”
觉得事情不对劲的不止慕南星一个人。
芳妃并没有因为骤然失去孩子而变得歇斯底里,但她坚信安宁公主的去世不是意外。
“太后娘娘,宫中向来有侍卫巡察,嬷嬷若是不慎落水,肯定会大声呼救。可整整一夜都没有任何人察觉。”
芳妃尚且年轻,面容依旧姣好。晨起装扮的精致妆容现在已经变得斑驳,高高梳起的发髻尚且还能维持体面。她在太后面前跪地端庄,说话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太后,您要为念念做主啊。”
......
雨珠顺着屋檐滴在石板上,被溅了一身水的小太监一无所觉。同伴过来在小太监快把眼睛都遮住的帽檐上拍了一下。
“我的个小祖宗,这两天当值你还敢打盹儿?当有心人看到,可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杏子哥。”被拍醒的小太监不敢有任何起床气,但也不发怵,揉着眼睛嘀咕道:“主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不是命啊。上面的人一句话,你瞧瞧哥几个都几天没合眼了。”
“呔,你不要命了!”
“唉,杏子哥,有时候想想,觉得人活着一辈子真没什么劲儿,还不如死了算了。可偏偏我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连自己的命也做不了决定,要是哪天想不开跳了井,还得连累到家中老母晚年不宁。”
被叫做杏子哥的再一次重重拍了一下小太监的帽檐,小声吼道:“好了,这下话我今日就当没听见,你以后......”
“杏子哥,”小太监却不肯罢休,“静乐公主死了谁都不想看到,可我们这些下人做错了什么?干爹谨言慎行了一辈子,最后却只是因为在宫宴时偷偷溜出去喝了口酒就被砍了头。什么叫擅离职守?离开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得为一个小女孩儿赔上一条命!还有小凳子,小匣子,李子哥......”
“够了,你还嫌这两天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你......”小杏子这一次是真生气了,正要狠狠教训一顿小太监,突然远远瞥见几道身影,当即腿一打颤,跪到了地上。
“见过九公主。”杏子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一时惊吓到有些失声,还不忘拉小太监一把。小太监踉跄着也跪到地上,同样恭敬着低头问好。
慕南星很想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要听墙脚的,但是小太监说话时并没有特意压低音量,周围有很安静,很难听不见,于是有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场面。
慕南星:你放心,只要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就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背后蛐蛐领导这事儿她之前也没少干。
小太监看了眼浑身发抖的杏子,又抬头看向慕南星。慕南星对上这这人毅然决然的眼神,暗道一声“不好”。
“砰”地一声,小太监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时额头的位置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公主殿下恕罪,奴才被猪油蒙了心肝,竟然敢胡言乱语,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公主殿下要杀要罚,奴才绝无二话。”
小太监说着,自己先给自己重重掌了几下嘴,紧接着又磕了一个头响头,说道:“只是刚才的不敬之言全部出自奴才一人之口,想必公主殿下已然听到小杏子屡次教训奴才,是奴才愚不可及,不可教化,但小杏子向来尊上重道,若是因此事波及到小杏子,奴才心下难安,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小太监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让慕南星觉得自己要是把小杏子一同罚了简直就是不明事理。
可是......
谁要杀你了?谁要罚你了?
慕南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时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慕南星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只问道。
“回禀公主殿下,奴才贱名小门子。”
“你可知......”慕南星正想着怎么把这件事轻轻遮过去,没成想旁边的小杏子又开始磕头了:
“报告公主殿下,小门子他本心并非如此,今天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这是因为他想趁着过冬这段日子多得些赏钱,给他卧病在床的娘亲治病。他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了,可这两天从芳妃娘娘宫中被遣到这里之后便再没有得赏钱的机会,故而才有这些糊涂话,还请公主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从轻处罚。”
慕南星:“......”
我真没想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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