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到了和周小姐约定好的这天,江远潼特意换了身夜行衣,趁着夜色来到花园的一处角落,周小姐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了,一看到他,立即就将一个地图拿了出来:“这是陈少爷今晚的安排和侍卫的巡逻路线,东街有烟火,再过一会儿他应该会出府。”
江远潼立即将地图收下:“多谢了。”
看他这副装扮,周小姐的目光在江远潼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他明显松垮的衣领处,问:“你这身衣服……是不是太大了些。”
江远潼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不以为然地扯了扯袖子:“这是周与舒的,能不大吗?”
周小姐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你跟他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
江远潼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道:“那肯定,我可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区区一件夜行衣,就算他此刻站在这里也愿意借我穿的。”
周小姐:“……”
怕被母亲看出端倪,周小姐没敢在外头多停留,立即转身回去了。
时间尚早,这会儿陈少爷还在府中,江远潼没着急进去,而是坐在陈府外墙附近的一棵大树上,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
陈家布局复杂,书房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但在过去之前,江远潼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偶来。
原先尚茴跟他说过,木偶也可用来害人,但利用木偶和用毒虫造蛊不同,后者是活生生的毒虫造成的蛊,木偶却是木头制造,不可能有毒,不过可以用来作怪,吓唬旁人。
这两天他凭借着记忆,勉强做好了一个小木偶,等陈少爷出府后,他躲在安全地带,目光紧紧盯着那扇半掩着的房门,嘴唇轻轻蠕动,开始驱使小木偶动作。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将整个王府吞噬,唯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在幽长的走廊里回荡,随着咒语的念动,小木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轻盈而敏捷地跳过门槛,开始在房间内寻找布防图可能存放的位置。
小木偶在视线内消失,江远潼立即闭上眼睛,再次念动咒语,脑海中便出现了小木偶的视野,它先是来到了书桌前,努力爬上椅子,再轻轻拉开抽屉,里面堆满了各种文书和图纸。
在杂物中翻找了一会儿,江远潼似乎看到了什么,立即指引小木偶伸出僵硬却无比灵活的手,将夹在画卷中的布防图拿了出来。
然而,就在江远潼拿到布防图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眼中闪过一丝警觉,环顾四周,迅速判断出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可能的逃脱路线,立即悄无声息地躲到了旁边的假山后面。
几乎在他藏好的一瞬间,两个守卫走了过来,佩剑出鞘的鸣声刺破夜空:“什么人在那里!”
假山后的江远潼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他盯着地上两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指尖已悄悄摸向袖中淬了毒的银针。
“咦?”
一高个儿守卫挠了挠头:“奇怪,刚才明明感觉有人在这儿。”
另一矮个儿守卫说:“听错了吧,这会儿人人都上东街玩去了,谁还有闲心守在岗位上。”
高个儿守卫仍有几分警惕,扒开草丛一看,突然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物件。
“这是什么玩意儿?”
矮个儿守卫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小木偶做的很精致,手脚灵活,关节处都可以活动,他顿时起了玩心,从高个儿守卫的手里抢过小木偶:“借我玩会儿。”
“喂,这是我发现的!”
“玩会儿就还你……”
二人推搡着渐行渐远。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江远潼才长舒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布防图,确认完好无损后,便谨慎地收入怀中,小心翼翼地避开府中的巡逻守卫,穿过房屋和树木,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但在临出发前,江远潼带着食盒去找了乐言。
夜色笼罩着监牢,阴森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牢房的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地上躺着的人动了动,缓缓转过身子看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在牢房里摇曳不定,将他消瘦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即将枯萎的芦苇。
“阿言!”
江远潼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颤抖地捧起乐言伤痕累累的手腕,青紫交错的勒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阿言,你还好吗……”
他吸了吸鼻子,鼻腔中满是潮湿的霉味和血腥气,只得仓促地低下头,借着整理食盒的动作掩饰泛红的眼眶,轻声道:“我带了些你爱吃的,你放心,布防图我已经拿到了,今晚我就出发……不论如何,我一定会走到西北的。”
乐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倚在墙角,眼神空洞,定定地看着江远潼,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
江远潼将碗筷递到他手中,指尖相触时猛地收紧:“阿言,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西北的事一了,我一定带人回来救你。”
乐言接过筷子点了点头,埋头狼吞虎咽起来,米粒粘在嘴角,混着不断滚落的泪水一起咽下,他吃得那么急,像是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始终咬紧牙关,没让一丝呜咽泄出。
看他这般模样,江远潼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苦楚:“此去西北不知要多久,那边情况不明,郑大人已被下狱,你也是……”
乐言吞饭的动作一顿,突然摔了碗筷,很是不舍地握紧了江远潼的手,青白指节凸起,他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两下,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抹了把眼睛,将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
“聊够了没,时辰到了!”
看守粗粝的嗓音在牢门外炸响,江远潼浑身一震,慌忙站起身,等铁栅重新落了锁后,他急急扯开荷包,指尖发颤地拿出两锭银子,咬咬牙,又添了三锭雪花银,尽数塞进看守的怀里。
“这位大哥……”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哽咽,“我平常比较忙,没时间常过来看,还请你们兄弟几个能多帮衬帮衬他,别让他过得太苦……”
看守熟练地掂了掂银两,黢黑的脸上绽开实诚的笑意:“这有什么,看你那小兄弟细皮嫩肉的,想来也是受了蒙冤,放心吧,能帮我肯定会帮忙的。”
铁门轰然关闭,江远潼踉跄着走上大街,夜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他抬手欲挡,这才惊觉满手都是冰凉的泪。
前往西北的路崎岖险峻,像一条被晒干的蛇,江远潼的鞋底早已被磨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正午的日头毒得能烤裂石头,他尽量走在阴凉地前行,却仍被热浪灼得眼前发黑,喉间涌上铁锈味,忍不住弯腰一阵干呕,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江远潼不敢停下来,也不能停,小木偶被他遗落在了王府,这个消息比烈日更灼人,被陈少爷发现是早晚的事,一旦官兵追上来,江远潼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大路上走,刻意避开官道,专挑崎岖难行的野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尽量不留下任何踪迹。
“嘶——”脚掌传来的剧痛让江远潼倒吸了一口气,从药箱里翻出匕首,利落地割下一截衣袖缠住渗血的伤口,昨晚有野狮出没,他没敢休息,强撑着坐在树上熬了一夜,此刻眼睛里满是血丝,在毒日下,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江远潼强打起精神,走到河边往脸上扑了两把冷水,稍作休息后,他打开地图,重新规划出了一条新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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