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外头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碰见,于是又折返了回去。
王兄,王兄,唯一的线索是信中的王兄……
江远潼神情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早知现在,当时就不该多嘴问的,这不是白白给自己找事儿做吗?
江远潼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那王兄给你抓的药还在喝吗?”
吴忧咳嗽了两声,回道:“有喝,前两日才喝完。”
“什么?”江远潼不可置信地问,“万一那药有问题呢,你怎么还敢喝?”
吴忧闻言,愣怔了一下,随即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我看信中的内容,感觉我与他的关系还不错……想来他应该……或许不会害我吧……”
“关系不错?”江远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拜托,都一个多月了,他若真同你关系好,怎么会一个多月都不来看你?”
吴忧也有些犹豫:“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他可以让我信任……”
江远潼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说不准,万一他给你抓的药有问题呢?或许你就是吃了他的药才变成这样的。”
他朝吴忧伸出掌心摆了摆:“你把药方拿过来,我仔细瞧瞧。”
吴忧惊奇地将药方递给他:“江兄,看不出来,您还是个大夫呢。”
江远潼被这句话夸得有些飘飘然,但还是矜持地轻咳一声,稍稍坐直了身子:“算不得什么,略懂一二。”
但吴忧看向他的眼神仍然流溢着一种崇敬和钦慕。
江远潼故作深沉地蹙着眉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这药方……”
吴忧紧张地追问:“这药方……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远潼摇头:“没问题,确实是治疗风寒的。”
吴忧便松了口气:“我就说嘛,王兄是个好人,送了我那么多药,又怎会害我?”
江远潼将药方折了起来,转而给他把了把脉:“那你喝了这么多日,病情怎么样,有没有得到缓解?”
吴忧点头:“确实有,咳嗽轻了不少。”
“还有呢?”
吴忧细细感觉了一下,斟酌着道:“汗也少了些许,不过喉咙还是肿痛,不说话也痛……”
江远潼打断了他剩下的话:“喉咙痛?”
吴忧点头,抚摸着咽喉的部位咳嗽了一声:“而且痰变多了,很难吐出来。”
江远潼眸色微凝,细细感受着脉象:“你继续说。”
吴忧再细想:“哦,这几日我总想喝水,算不算?”
江远潼点头,顿时了然:“那按你这么说,药方就有问题了。”
吴忧茫然。
怎么就变成有问题了?
江远潼适时解释道:“风寒和风热症状大致相似,但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风热呢,就是你现在的症状,一般是外邪侵体引起的,主要表现为发热发汗、咽喉红肿胀痛、痰多而黏,还是黄色的。”
吴忧连忙点头,一时着急又咳嗽了一声:“对,确实如此!”
江远潼接着说道:“风寒的表现呢,虽然也有头痛、咳嗽、发热这些,但它主要是受凉引起的,寒气入体,肺部着了凉,所以会喉咙发痒,流清鼻涕,痰也是清稀的。”
他将那张药方放到了桌子上,不冷不淡道:“而这副方子,治得是风寒,当然不会起作用了。”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端坐在那里,倒真有几分大夫的影子。
吴忧深信不疑,忙又问道:“那该如何?江兄,您可有什么办法?”
从那会儿买完药回来到现在,吴忧一直都是强撑着精神同江远潼说话的,这会儿实在消了力气,眼前隐隐发黑就要往后倒。
“哎……”江远潼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你还好吧?”
吴忧定了定心神,苦笑一声:“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这段时间他总是时不时的头晕恶心,已经适应了这种难受的感觉。
江远潼给他倒了杯水,一摸,竟然还是凉的,又忍不住忧心道:“你这样不行啊,得去医馆看看,不是说原先找大夫看过没看好吗?他有没有再开方子?”
吴忧抿了两口水,迟疑道:“有是有……只不过……我原先喝了两日,没有作用,便停了。”
“你把新药方拿来让我看看。”江远潼说。
吴忧又在屋里一通翻翻找找,拿出了那张新的药方。
江远潼看了两眼,感觉没什么问题,便还给了他:“方子是对的,这几天你就按这服药喝,好好吃饭,按时休息,把病养好再说。”
吴忧点头应下,又急切地问:“若是头不疼了,那我还能想起以前的事吗?”
“这……”
江远潼怎么说也只是个江湖郎中,不敢轻易下定论,只得为难道:“等病情稳定再说吧,我回去帮你找找原因,对了,你原先喝的药有没有留下药渣?”
吴忧点头:“有的,我放外头了,还没来得及扔。”
江远潼拿来一张纸将那些药渣包好,临走前又嘱咐吴忧:“那方子你先喝两天试试看,若是有什么问题,便来将军府找我。”
吴忧一时错愕:“将、将军府?”
“对。”江远潼补充,“相菱街的北湘王府,别记错了。”
吴忧愣愣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将他买来的白芷给江远潼拿了一份,把人送出门外才转身回去。
门一关上,江远潼立马卸下坦然自若的表情,痛苦地抬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从这里到将军府……他究竟要走多久才能走到?!
江远潼懊悔地拍了两下嘴巴。
自己真是一点福气都不会享!都怪这张破嘴,客气什么?干嘛要拒绝马车?
想起吴忧的事,江远潼心中又是一声长叹,提着药包若有所思地想: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中毒吗……?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府上。
意料之外的,他在屋子里看到了周与舒,一进去,那人便放下手里的书,往后靠了靠,双手环臂,神情似笑非笑:“江大夫去哪儿了?”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江远潼讪讪道:“去买了点东西……”
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药包,周大将军挑起眉,再问:“买药?身体不舒服?”
“……听说,你原先打仗的时候经常睡不好。”江远潼避而不谈,略显别扭地开了个话题。
周与舒“嗯”了一声,垂眸看他:“怎么。”
“所以……我就去买了些安神的药材,打算给你做个香囊随身带着。”江远潼低声道。
周与舒微微一顿,眉梢扬起了一丝笑意:“江大夫是出去为我买东西的?”
江远潼的视线飘忽了一下,不自然道:“嗯……但是你别多想,我就是想给你回个礼……”
话音刚落,他又急声补充:“你放心,这个香囊虽然不值钱,但是代表了我的心意,往后我会送你更珍贵的礼物!”
怕周与舒再追问,江远潼草草结束这个话题,转而讲起今日遇到的事情来。
三言两语把吴忧的事讲完后,他又问:“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一切事情?”
周与舒没回答,而是反问道:“江大夫是怎么想的?”
江远潼沉思着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头部遭到了重创,另一种是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
但是看吴公子“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也看不出来什么啊。
周与舒又问:“那你在他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江远潼思索了一下,像是猛地惊醒一般,直起身恍然道:“有一个!他家很穷!”
“吴公子明明有很多银子,但他的住所却在偏远的郊外,甚至周围没有邻居;而且看他家里的陈设……不像个有钱人的样子。”
“这说明什么。”周与舒问,似乎在引导着他找出背后的原因。
江远潼抿了抿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没有邻居,位置很偏……是方便下手吗?这样吴公子丢失了记忆后,就不会有人告诉他,他便再也想不起来所有的事情了?”
周与舒又道:“还有一处疑点,关于住处。”
江远潼又细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想不到,缓慢地摇了摇头。
周与舒便补充了下半句:“一般选择住在郊外的住所,有两种人。”
“郊外临近自然,山清水秀,来往一趟常坐马车,私密性很强,京中的一些高门大户,常将外室养在那里。”
江远潼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发窘,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避开他的视线道:“吴公子应该是第二种人吧……”
“对。”周与舒将唇角的笑意压了回去,“第二种便是一些读书人。”
“郊外偏远安静,老旧的宅院多数会租赁给来京中赶考的书生,一来价格便宜;二来,环境适合读书,不会有人打扰。”
江远潼喃喃道:“原来如此……”
“那这样看来,吴公子许是被人蓄意算计了。”
“嗯,会试才结束,在这个时间点丢失了记忆……怕是遭人嫉恨了。”
江远潼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两手往身后一撑,身体微微后仰,望着周与舒真诚夸赞道:“可以啊周与舒,一下子就找出来原因了。”
周与舒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是江大夫心细,观察得好。”
江远潼面上微热,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记得原先考试出榜时,是在三月份吧,今年怎么推迟了?”
会试虽由大臣操办,可殿试是在皇宫举行的。
周与舒简述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一切自然都遵循圣上的旨意。”
江远潼忍不住腹诽:当皇帝就是好啊,至关重要的科举考试到了皇帝面前却跟小孩儿玩游戏一样。
周与舒似是安抚道:“此事不必担心,明日我叫人去府衙和贡院问问,若他真是赶考的,殿试还早,来得及。”
江远潼点点头,又想起那包药渣,便转身出门去找了石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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