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潼和周与舒回府后，迎面就看到周知昭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江远潼随口问了一句。
一看见他们，周知昭脸上的怒意顿时化作委屈，眼眶一红就要往周与舒怀里扑：“兄长……”
周与舒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江公子……”
周知昭吸了吸鼻子，又瘪着嘴去抱江远潼，被周与舒抬手拦住了。
小厮适时在一旁道：“少爷方才跟小姐闹了点不愉快呢。”
其实他不说江远潼也能猜到原因，哪次周知昭在家生气不是因为那位周小姐？他无可奈何地问：“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周知昭咬着唇不吭声，小厮又开口道：“少爷这回小测的成绩不太理想，正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郁闷呢，忽然听到……”
周知昭立即恼羞成怒地呵斥：“阿贵！你闭嘴！”
阿贵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
周与舒眸光微冷：“怎么就不太理想了？”
空气凝固了片刻，周知昭见逃不过去了，只得垂头丧气道：“我下次会考好的……这回只是失误了一下……”
周与舒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我看你失误的次数也不见少。”
周知昭沮丧地解释：“这次真的只是因为失误，有人故意把我的试卷抹黑了……”
明明他交给先生时还是干干净净的，可拿回来时纸上却被墨水涂花了一团，还因此挨了先生的训斥。
他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又听着周小姐在外头弹的琵琶声心烦，这才出去和她吵了一架。
江远潼在一旁劝道：“算了算了，一次小测而已，又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咱们先进去吧。”
周与舒：“江大夫，你不能惯着他。”
周知昭垂着眼睛小声嘀咕：“你也没少惯着人家江公子……”
“你说什么？”周与舒一记眼刀刮了过去。
“哎呀，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嘛，走走走，别在这里站着了。”江远潼一手拉一个，尽职尽责担任着和事佬，又劝了周与舒一声，“孩子还小呢，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小？
都快及冠的人了，哪里还小？
周与舒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还想让他有多温柔？没动手教训他就算好的了。
周知昭蔫头耷脑道：“没关系的，江公子……兄长向来都是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岂料此话一出，江远潼的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很是责备地瞥了周与舒一眼，松开手转而拍了拍周知昭的胳膊：“别理这人，一场考试而已，尽力就好，何必非要争个高低？”
周知昭霎时间感动得泪眼汪汪，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江公子你真好……那明日，你能去一趟学堂吗？”
江远潼：“嗯？”
周知昭捏着手指无精打采道：“先生叫人过去问话……”
江远潼步伐一顿，温润的神色僵在了脸上，好半天，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清似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周知昭字正腔圆无比清晰地重复道：“先生叫人去学堂谈话。”
“……”
江远潼默默地垂下了头。
他虽没上过学堂，但也不至于傻到听不出来这“谈话”意味着什么。
周知昭巴巴地凑上来：“江公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肯定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原先每次谈话时，兄长都不肯去……学堂的人都笑话我没爹没娘……”
说着说着，他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神中又闪过几分坚毅：“没关系的，明日只要江公子去了学堂，他们定不会再欺负我了！”
也不知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不得不说，卖惨这招，对江远潼简直百试百灵，当即就点头应下了。
江远潼这边是过了，那边，周与舒又声音凉凉道：“你过来。”
周知昭立即垮下了脸。
不是吧，还要挨批吗……
但好在，周与舒这次并未苛责他，只是严厉地口头教育了几句，末了又问：“明日何时去学堂？”
周知昭：“下午……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与舒淡淡道：“明日，我去。”
“你去？！”周知昭瞬间瞪圆了眼睛，声音都惊恐得变了调。
若他考得好，他当然乐意兄长去见夫子，可关键是他这次的成绩非常差！差得一塌糊涂！兄长若是去了，岂不是要和夫子一起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啊！
“那江公子还去吗？”周知昭急急追问。
闻言，周与舒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跟谁是一家的。”
“自然是……！”话到嘴边，周知昭又紧急将后头的话咽回去，转而低声嘟囔，“如今江公子不也算是我们周家的人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提议道：“如若兄长能和江公子一起来，那便更好了！”
学堂每次月考完传人谈话时，那些学生都是一家三口的，周知昭早已不知对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羡慕过多少回了，如今有了江公子，他也算是能凑齐这“完整”的一家了，周知昭不由分说，立刻拍板道：“那说好了，明日你们两个一起来！”
生怕周与舒反悔拒绝，话音未落，周知昭即刻转身，跟脚底抹油的小老鼠似的，一溜烟赶紧跑没影了。
次日清晨。
早膳用到一半时，外头忽然来了小厮禀告，说十六皇子和秦将军来了，话音刚落，二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江远潼有些诧异：“这么早？来干嘛？”
秦渊没说话，尚十六倒是看向春桃：“来得早还没吃饭呢，能添副碗筷吗？”
春桃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了。
尚十六在江远潼对面坐了下来，徒手抓了根油条吃，含糊不清道：“我这不是担心吗？怕事情办不好，想着今天再来商量商量。”
他原本先去了秦家，结果被家丁告知秦将军前一刻刚出门，去北湘王府了，又赶紧往这边走，正好在门口碰到秦渊，便一起进来了。
江远潼扭头问秦渊：“事情有进展了？”
尚十六：“对啊，有进展了吗？舒大人怎么说？”
秦渊也抓了根油条吃，含糊其辞：“就那样呗……”
江远潼：“那样？”
二人对视一眼，尚十六问：“那样是哪样？”
秦渊默不作声，把口中的油条嚼了嚼咽下去，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不耐地“啧”了一声，自暴自弃道：“反正行不通，重新商量吧。”
昨日他带着写好的信去了舒府，随便抓了个路人让他把信送进去了，自己则跳墙趴在舒归念的窗户外观察他的反应。
那封信是以旁人的名义写的，舒归念定然猜不到他头上去。
不多时，小厮便敲响了舒归念的门，把那封信交给了他。
秦渊眼睛忽地睁大，仔细观察着舒归念的一举一动，却发现那人看完后，什么反应都没有，将信折好又塞回了信封里。
秦渊不死心地等到了晚上，舒归念都沐浴完准备睡了，他终于忍不住，直接攀住窗户跳进去，像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哟，舒大人，刚洗完澡？”
舒归念正换着衣服呢，身后猛不丁响起一道声音，如同鬼叫魂儿一样，他差点没被吓死，慌乱无措地把衣服又穿了回去。
“滚出去！滚！”
秦渊步子一顿，有些莫名其妙：“你吃错药了？”
舒归念回头瞪了他一眼，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想死是不是？滚——！”
“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的火……”
舒归念立即低头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准备揍他。
“滚滚滚我这就滚。”
秦渊立即转身往门口走。
哼。
让他滚，怎么可能！
他走到桌子旁时，状似无意地瞥见了桌上的信封：“哎，这是什么？”
舒归念头也不抬，专注系着衣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于是秦渊朝信封伸出了手：“你不说，我可要看了啊。”
舒归念还是没搭理他。
秦渊一边拆着信封，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舒归念的神色，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便一鼓作气将信拿了出来，还故意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
他再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舒归念，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夸张道：“哎呀！长公主要去和亲啊！”
舒大人仍然没有搭理他，就好像秦渊根本不存在一般，大将军一个人在那边“啧啧”感叹了半天，最后实在按捺不住，索性直接喊了他一声：“舒大人，长公主和亲这件事，您就没什么想说的？”
舒归念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双手环臂，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秦将军，请你猜猜你那狗爬的字，我到底认不认得？”
秦渊目光一怔。
什么？？？
舒归念竟然认得他的字？什么时候见过的？
搞半天他竟然白忙活了！秦渊一阵懊悔，但他深知舒归念的脾性，事到如今，只能承认：“好吧，是我写的。”
舒归念却哂了一声，眸光闪过一丝讥笑：“其实我并不认得你的字，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蠢，一诈就认了。”
秦渊：“……”
妈的，硬了。
拳头硬了。
听完秦渊的叙述，江远潼和尚十六对视一眼，默契地沉默一瞬，就双双憋不住笑出了声。
江远潼还算克制，只笑了一下便忍住了，只不过眼睛里还含着笑，尚十六倒是在一旁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秦渊心烦意乱地往他凳子上踹了一脚：“笑够了没。”
尚十六“哧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秦将军，你怎么这么蠢，哈哈哈哈哈……”
秦渊爆了句粗口，抬手就要揍人，春桃正好端着碗筷走了进来，被这阵仗吓得手一抖，托盘差点脱手。
江远潼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舒大人那里行不通，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秦渊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毕竟这件事主要还得看右相的态度，思来想去，几人决定登门拜访，问问他的想法，正巧今日都闲着，用过早膳后，一行人便往右相府邸去了。
听见家丁禀告，右相还有些惊讶，亲自出去瞧了一眼，见来者还真是那几人，便摇着扇子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声：“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咱们英雄豪杰的秦将军都给吹来了？”
秦渊也笑了一声：“确实，今天的风挺怪的，宋大人，你的脸好像都被吹得起褶了。”
右相动作一顿，顿时恼了：“你——”
尚十六连忙杵了杵他的胳膊，抬头笑道：“他胡说八道的，宋大人，以前咱们有些误会，所以今日……”
“呵，误会可不见得，你们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吧？”右相直接戳破了他的话。
周与舒淡然道：“宋大人，我们今日来，是为了长公主一事。”
右相跟周与舒可没矛盾，于是给了个面子，转身道：“进来吧。”
好在尚十六送的礼很合右相的心意，在看到礼物后，他脸色好了些许，唤人来把东西收下了。
“说吧，关于公主的什么事？”
尚十六便详细地将阿姐和亲之事原原本本道来，说到最后，声音已微微发颤：“宋大人，您看此事……”
右相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殿下，您当我是拉磨的驴吗？外交事务千头万绪，哪儿能件件都要我亲自过问？这件事我帮不了……”
尚十六立即开口：“宋大人，往日是我不懂事，我道歉，但阿姐她是无辜的，求您看在……”
右相颇为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不帮……问题是最近根本就没有平清的使臣来访，我总不可能凭空变个人出来谈判吧？”
秦渊忽然开口：“乞巧节将至，可否借此由头跟皇上说一声。”
右相一脸荒谬：“乞巧节跟平清有何干系？”
“那中元节呢？”尚十六急切追问。
右相抽了抽嘴角：“我是什么神仙吗？你们说什么我都能做到？”
尚十六：“因为你随时都能去找父皇啊。”
右相不仅俸禄比旁人高，还有其他官员没有的特权，他可以随时进宫觐见皇帝，哪怕皇帝在睡觉，太监一传话，黎阳帝也会立刻起身相迎。
若不是尚十六知道右相不好男风，他真要怀疑父皇和右相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右相沉思了一会儿，改口道：“这样，你们先回去，容我琢磨琢磨……有进展了我再通知你们。”
尚十六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后方才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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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长公主的婚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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