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讨完朝堂之事,周与舒从郑府回去时,正好在半路碰见了江远潼。
见他背着药箱一脸开开心心地往家走,周与舒也稍微被带动了点情绪,唇角微扬,迎面走过去问:“江大夫遇见什么开心事了?”
江远潼还跟他赌气着呢,这会儿瞧见人,立刻就敛了笑意,但还是和和气气道:“师父说了,往后我不必再练习抓药,专心坐堂帮人瞧病就好。”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周与舒虽不太了解医道,也能听出来这是大进步,便同他一起往家走去,故作不懂地问:“那是抓药好,还是不抓药好?”
江远潼:“自然是不抓药好了,像抓药啊、切药、晒药材,这些都是伙计的活儿,原本交给我做,是想让我多记些药材,练习配药来着。”
有一说一,江远潼在学医这方面,当真有几分天赋,他记性好,只要是记住的,那便不会轻易忘记。
石老先生如今叫他专心坐诊,便是肯定了他的能力,往后不需要再练习配药了。
但一码归一码,药材的种类那么多,单单是植物类的草药就有四千多种,江远潼再怎么有天赋,记忆力再怎么强,想真正出师行医,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于是回府后,他立即从药箱里头拿出药材开始研习。
才刚专注没一会儿,门外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周知昭“哎呦哎呦”的痛苦哀嚎声。
江远潼循声望去,见他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地倚着墙壁蹭了进来,便问:“这是怎么了?”
“江公子……”
周知昭靠在门口有气无力道:“快……过来扶我一下……我肚子疼……”
“肚子疼?吃坏东西了吧。”江远潼一语破的,扶着他到桌子前坐下,倒杯热水递了过去。
“是不是又贪凉了?”
周知昭神色蔫蔫道:“我没吃多少……就是吃了点西瓜,吃了点辣的东西……”
江远潼:“吃凉又吃辣,不疼你疼谁?”
周知昭哼哼唧唧道:“江公子……我好难受啊……你能不能给我开点不苦的药?疼得受不了了……”
江远潼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针灸包来,慢条斯理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贪嘴呢?你看,痛上加痛了吧。”
“寒从脚上起,病从口中入,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胡吃海喝的,回头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江远潼语重心长地说着,又道:“不用喝药,我给你扎两针就好。”
周知昭有点害怕:“啊……江公子,我不想扎针,要不、要不等……”
江远潼挑了挑眉,挥着手中的银针道:“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啊?”
周知昭面露难色:“这倒是没有……就是……”
江远潼:“没有就坐起来,放松,不会痛的。”
几针扎下去,肠胃那处的阵阵痛感果真缓解了不少,周知昭稀奇道:“哎?还真不痛了?”
江远潼挑了挑眉:“那是,我技术要是不过关,哪儿敢放心给别人扎。”
自学医的这些年来,旁的,江远潼不敢保证,但这针灸,那他绝对可以做担保。
穴位和经脉的内容反复学了一遍又一遍,在人体模型上练习了一次又一次,除此之外,他还用自己的身体做过练习,技术绝对是可以过关的。
周知昭恢复精神,立马就开始活蹦乱跳起来了,他好奇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堆堆药材,伸手随便挑了一个问:“江公子,这是什么?”
江远潼瞥了一眼,淡定回答:“夜明砂。”
周知昭追问:“夜明砂是什么?”
江远潼:“蝙蝠的粪便。”
周知昭一愣,跟碰到火星子似的立即将手里的药丢了回去。
扫视了一圈,他又指着其中一味药材问:“江公子,这个是什么?”
江远潼:“哦,那是望月砂,兔子的粪便。”
周知昭:“……”
“那、那个呢?叫什么名字?”他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旁边的一味药材。
江远潼偏头看了一眼,顿了顿后,回答:“叫白丁香。”
周知昭稍稍松了口气,听名字,这个应该不是什么粪便了吧?
结果下一刻江远潼又补充了一句:“这是麻雀的粪便。”
周知昭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过后,他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江公子,您怎么这一桌子……都摆这种东西啊?”
江远潼:“你可不要小瞧它们,在你眼里,这些都是粪便,可在我看来,它们都是珍贵的药材。”
周知昭茫然地问:“很珍贵吗?麻雀兔子什么的,不都是寻常鸟兽?”
江远潼不紧不慢地解释:“药材是用来治病的,是入口的东西,有质量好坏之分,倘若动物的消化有问题,那产出来的粪便,自然也有优劣之分。”
周知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哀声道:“你们这些做大夫的真可怕,什么都能入药,虫子石头也就罢了,竟然连这种东西……”
周知昭顿了一下,心情更糟糕了:“我以前喝过的药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吧?”
江远潼促狭地看着他:“不想喝啊?”
周知昭哭丧着脸:“肯定不想喝啊,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到粪便也能当药材的……”
江远潼给他讲大道理:“不想喝药,那你就每天坚持锻炼,好好吃饭不挑食,身子骨强健了,自然什么药都不用喝了。”
周知昭心里一阵发怵,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相处的这些时日,江远潼早已将这位小少爷的脾性摸透了,活脱脱一个被溺爱长大没体验过生活疾苦的富家少爷,有时候就得像这样吓唬吓唬他才行。
江远潼眼睛一转,忽然开口:“诶,白丁香有消积除胀之效,要不我帮你开两副药喝一喝吧?”
周知昭猛地震惊:“江公子,我已经好了!肚子不痛了!”
江远潼:“现在不痛,那万一你回去后又开始痛了呢?”
周知昭急声道:“我真的不痛了!不痛为什么还要喝药啊?”
江远潼不疾不徐道:“此言差矣,夏怕中暑冬怕冻,抓点中药补补也是好的。”
周知昭更急了:“江公子,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远潼从容不迫道:“话不一样,但道理是一样的,来,我帮你把把脉……”
周知昭这下算是看出来了,江大夫说话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就是什么,难怪能治住他哥。
此地不宜久留,周知昭立即起身告辞,逃也似的溜出去了。
江远潼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训练场。
追月恰巧也在这里,瞧见江远潼,先行了一个礼,再问:“江公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江远潼:“坐太久了不好,出来转转。”
驯鹰是一个非常考验耐心的过程,江远潼平日里要去医馆,没什么时间过来,大部分的训练都交给周与舒来做。
在这里待了没一会儿,周与舒就遣人过来,请江远潼去花园赏新栽的花卉。
江远潼认出了几株名贵品种,忍不住问:“你种这些干什么?又难伺候花期又短,死掉不是可惜了吗?”
周与舒问:“你不喜欢?”
江远潼:“主要是它不好看啊,还有这个花,是昙花吧?好看虽好看,但它花期也太短了,还不如种一些菊花呢,至少能泡茶喝。”
“好。”周与舒从善如流,开口应道,“明日就命人改种菊花。”
江远潼一惊:“我随口举个例子,倒也不必真种菊花。”
周与舒点头:“那便叫人寻些花期长的。”
江远潼心里大概能猜出来,他是在哄自己,但其实他也没有多生气,不过是在赌气而已。
本来学习的时间就不多,江远潼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用在读书上,谁叫他昨晚借“济世堂卖假药”之事把他骗出去看花灯的?
果不其然,周与舒立即又问了:“江大夫觉得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江远潼不假思索地回答:“最浪漫的事当然是数钱了。”
这还需要问吗?少说他们俩住在一起也快半年了吧,他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吗?
江远潼怀疑他是故意的。
周与舒沉思了一会儿,对江远潼道:“我出去一趟,过会儿就回来。”
江远潼正想问他要去哪里,人已经出去了。
他好奇地跟到府门口,悄悄问小厮:“你知道周与舒要去哪儿吗?”
小厮茫然摇头:“回公子,将军没说。”
嘶……这么神秘?难不成是要去找人?
江远潼若有所思地回了别院。
但很快,他看着屋子里的两大箱金银珠宝,就知道周与舒干嘛去了。
而银子送过去后,书房里的周与舒就问:“他心情怎么样?”
“有说什么话吗?”
“笑了没有?”
于理却吞吞吐吐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是为难道:“主子,要不您自己去看看吧。”
周与舒瞥了一眼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仿佛在说:要你有何用?
但同去的咘咘也说:“主子,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周与舒心中便有了一丝不确定,起身朝卧房走去。
推开门,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周与舒抬眸望去,就看到江远潼端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地捧着书看。
周与舒朝角落望了一眼,心中顿时明了,眸底浮起一丝笑意,也不进去,就双手环臂倚在门边看着江远潼。
良久,他终于唤了一声:“江大夫。”
江远潼冷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不是。”周与舒伸手指了一下,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
“你书拿反了。”
江远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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