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潼：“？？？”
乐言：“你也觉得很荒唐，对吧？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听了他们的话，感觉还解释得通。”
江远潼微微拧眉：“怎么解释的？”
死而复生这种事，怎么听都很荒谬吧。
结果乐言说：“哎呀，我爹快要回来了，不如咱们出去聊吧。”
像这种危险的事，乐父一向不准乐言接触，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不行，毕竟有心思就会有行动，他可放心不下自己的爱子羊入虎口。
江远潼点了点头，等上了街，乐言便背着手继续神神叨叨道：“这个呀，还是跟‘七’有关，我昨天特意查过资料的，古人在《易经》中有记载，‘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七’是阳数亦是天数，世间万物不论是什么，阳气灭绝后，经过七月即可复生，此为阴阳循环、天地运行之理。”
江远潼听得直皱眉：“所以那赶尸人是想借助僵尸做一个复生的阵法，为亡妻续命？”
“正是！”乐言猛地凑近，压低声音说，“有人曾在暗中尾随，却总在半路中跟丢，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
二人一路闲谈，不觉已至茶楼，步入雅间落座后，乐言要了壶清茶，润了润喉咙后，继续娓娓道来。
“听说那赶尸人姓王名二，原是外乡人，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兄长拉扯长大，偏生遇上个刻薄嫂子，动辄打骂不说，寒冬腊月的还将他赶去牛棚里住，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待王二年岁渐长，决心自立门户，可问题是他一穷二白的，能往何处去？说来也巧，他想到山头有间废弃多年的茅屋，便带着几件破衣裳搬了过去。”
江远潼听到此处，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想：“你不会是想说，他在途中遇见了他日后的妻子吧？”
乐言眨眨眼睛惊奇地“嘿”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江远潼：“……”
他继续疑惑地问：“那姑娘还受了伤，不是被蛇咬就是崴了脚，王二采药相救，还将她带回茅屋照料？”
乐言又点点头：“正是如此，为报救命之恩，那姑娘甘愿下嫁，与王二同甘共苦，还为他诞下了一双伶俐可爱的儿女。”
江远潼平静接话：“二人虽清贫度日，却也其乐融融，可惜好景不长，他那恶嫂又找上门来兴风作浪了。”
乐言听得目瞪口呆：“分毫不差！你如何知晓的？”
江远潼：“总而言之，他那嫂子不是正在使坏，就是在谋划使坏，王二虽百般周旋护住家人，妻子却终究撒手人寰，儿女又接连遭遇不测，令他痛不欲生。”
说到最后，他语气已完全变成了平铺直叙：“多年怨愤一朝爆发，王二手刃嫂子后，为避官府缉拿，他掩人耳目一路逃至京城，还寻得了死而复生之术，决定铤而走险，利用僵尸复活亡妻。”
乐言讷讷道：“天……你怎会……”
江远潼轻抿茶水，不疾不徐道：“以前听过，略有耳闻罢了。”
乐言愈发困惑：“何时听过的？”
江远潼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吐出四个字：“牛郎织女。”
乐言：“……”
仔细想想，倒真有几分相似。
但他仍梗着脖子嘴硬道：“可人家牛郎织女最后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不能因为他们都有一个恶毒的嫂子、家里都养了牛、又都生了一对儿女，就说人家王二的事是根据牛郎织女改编的。”
江远潼放下茶杯，忍不住问他：“阿言，你这故事是从哪儿听来的？”
乐言坦然道：“芙蓉楼啊。”
江远潼：“……”
乐言看出了他的意思，立即为自己辩解：“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饭庄酒楼，像走南闯北的郎中、闯荡江湖的侠客、还有各种达官贵人，哪个不会去酒馆食肆？来往的客人越多，传播的消息也就越多，若想打听什么，首先要去的就是这些地方。”
江远潼：“我觉得，这故事挺有一番说书先生口中爱恨情仇的色彩。”
他以前也常去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自然对此有所了解，一听乐言说的开头，立刻就能猜出接下来故事的情节发展。
说书先生最常讲的题材只有两种，一是奇闻怪事，二为儿女情长。
要么俩人爱得轰轰烈烈，要么爱与恨纠缠不清，说书先生最喜欢在这种基础上编造一些先苦后甜逆袭成长结局美满的故事了。
估计要不了几天，街上就会传出“王二成功用僵尸复活妻子，催人泪下为之动容！你若不离我便不弃！”的消息。
回府的路上，江远潼还不忘劝他：“我知道酒楼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但你自己也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能什么话都相信……”
乐言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忽然，他语气难掩激动，猛拍一旁江远潼的胳膊：“潼儿，潼儿！快看！前面有一个好漂亮的姑娘！”
江远潼右眼皮突地一跳，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等等，你打算过去干嘛？”
乐言作一脸无辜之状：“我没想干嘛呀，就过去找她聊聊，认识一下。”
聊聊？他能聊什么好话！
江远潼好心劝道：“你注意一点，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不要随随便便就去找姑娘搭话。”
乐言：“我能搭什么话，跟姑娘聊两句都不行吗？”
再说了，他向来都是嘴上讨趣，从未做过什么无赖之举，乐言觉得自己已是极守安分了！
江远潼还想说什么，忽闻一声凄厉的哭叫划破长街：“啊——！”
二人一顿，不禁扭头望去，看到不远处的摊子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耀耀！耀耀——！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中暑了这是？”
“发生啥了？”
“快去送医馆啊，别在这儿待着了！”
人群骚动不安，议论声此起彼伏，江远潼问乐言：“那边怎么了？”
“不清楚啊，过去看看。”
两个人好奇地挤进人堆来到最前面，竟看到一个孩子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口吐涎沫，任凭旁人怎么叫唤都毫无反应。
周围有人急声催促：“都抽成这样了，还不赶紧送医馆去，再耽搁怕是要出人命了。”
那妇人想抱着孩子起来，许是被方才那一变故受了惊，胳膊根本使不上力气，刚站起身又踉跄跌倒。
“耀耀——！救命，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们啊！”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哀求的目光扫过人群，祈求他们能帮帮自己，可被注视到的人，皆是一脸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满怀期冀的眼神缓缓暗淡下去，妇人的哭声渐转凄厉，抱着怀里的孩子哭得不知所措。
这发病的样子太诡异，旁人或许会误以为这病有传染性不敢靠近，但江远潼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立即反应过来，过去握住了孩子的手：“这是痫症突发，你扶着他让他躺下！”
妇人一时怔住，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我是大夫，相信我！”
妇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按照指示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平放在地，江远潼解开孩子的领口腰带，眉头微皱，朝周围喊了一声：“都退后些！这孩子的呼吸不通畅！”
大抵是看到有人上前帮忙了，一时间，几个热心人也纷纷围过来道：“大夫，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江远潼顾不上回答，扭头问妇人：“他昏迷前有吃什么东西吗？”
妇人无措地哭道：“没有啊！什么都没吃！大夫！您救救我家孩子吧！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吃东西，说明气道没有梗阻……
癫痫发作一般都是突发突止，不需要人为干预，片刻过后就能缓解，可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江远潼在脑中飞速思考着，忽然看到妇人去按孩子的人中，急忙制止：“不要摁人中！会影响呼吸的！”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碗水：“那喝点水总行了吧？”
江远潼额角一跳，伸手将碗推了回去：“不要喂东西！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呼吸通畅！”
妇人崩溃得痛哭起来：“那该怎么办啊！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我求求您了！他今年才三岁啊！”
“别急，一定有办法……”江远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办法的，有办法，我给他扎两针试试。”
他伸手朝背后探去，动作却忽地一僵，像是突然被一道雷劈中了大脑，原本有序的思绪都被劈成了乱麻，江远潼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顿感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背后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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