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钱庄啊！”
秦渊眼神略有些吃惊地看向江远潼。
这一路上他的反应最安静，没想到会突然变得强烈起来。
江远潼坚决道：“不行！五百两都够我们买一个上好的宅子了，你再怎么想赚钱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又不是全新未居住过的屋子，哪里需要五百两？”
他拧着眉毛开始挑毛病：“而且你这院子里全是杂草，我们住进来还要自己收拾，怎么，想让我们给你打白工啊？”
“还有这窗户，风一吹就吱哇乱响，你们都不修的吗？”
“这家具不是崭新的也就算了，摸一手全是灰什么意思？茶壶里的茶垢留着干嘛？当茶叶泡着喝？”
伙计没想到这回遇到不好对付的了，赶紧赔上笑脸：“哎呦，几位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呀，物以稀为贵，这屋子自然也是一样，想必您几位也是听了僵尸的事才过来的，屋子破是破了点，但多少人都抢着要呢。”
“您看不上也不能这么说……我留着给下一位客人好了。”
江远潼发出一声冷笑：“你还想贷给别人？随意乱涨收取租金是犯法的吧？不如我们一起去衙门问问，看看到底是谁有理？”
伙计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感觉不像是在开玩笑，又忙道：“公子，您要是真心想住，我自然也是真心贷，价格都好商量嘛。”
他搓着手试探地问：“要不您先开个价？”
江远潼态度冷漠道：“五十两，多一个铜板没有。”
“五十两？！天爷，你怎么不说三十两啊？”这回轮到伙计吃惊了。
江远潼不卑不亢：“好啊，那就三十两。”
伙计有些无奈：“……公子，说实话，我这房子是不值五百两这个价，但也不能贱卖啊，最近僵尸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多少人想过来瞧上一眼，屋子都很抢手，再怎么贱卖也不能……”
江远潼喋喋不休：“五十两我都给多了好吗？你不同意有得是其他人答应，行不行就一句话，不行我们就走了，谁也别耽误谁时间。”
讲真的，跟江远潼认识这么久了，乐言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砍价能力这么厉害的，三言两语就把五百两砍成了五十两，战斗力着实恐怖……
伙计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但谈着谈着发现，决定权似乎在这位公子的手上，又被他身后那穿黑衣的男人一瞥，浑身都似乎开始泛起冷意，几番无奈，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住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屋子需要收拾，郑止与乐言前往市集采买吃食，屋内由舒归念负责，屋外的杂草便交给了周与舒和秦渊。
众人分工收拾院落，江远潼落了空闲，索性也拿了把小铲子，蹲在院子里跟着一起铲野草。
正铲得专注呢，周与舒把水壶拿了过来，提醒江远潼多喝水，喝完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江远潼语气有些含糊：“已经好了……头都不晕了，你听我现在是不是也不怎么咳嗽了？”
但周与舒不放心，额头抵额头感受了一下，确实已经不发热了，又嘱咐一句：“药还得喝，不能断。”
江远潼赶紧点头止住他的话，把水壶塞回他手里：“你也喝水，我进去帮舒大人收拾一下屋子。”
每个人都在忙，他虽然生着病，但也只是小病，总不能干坐着偷懒。
院子的大门上两边都挂着红灯笼，那灯笼已经有些年头了，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秦渊越看越觉得碍眼，于是搬了个梯子爬上去，刚伸手想把破灯笼摘下来，后脑勺忽然被一块石子砸中了。
还没回头看，身后就爆发出一阵笑声，一个穿着青衣的小童拍着掌在下面哈哈大笑，看秦渊回头了，立即吐舌翻眼冲他做鬼脸。
“略略略略略，大笨蛋，大笨蛋！大穷鬼！”
秦渊视线一沉：“你说什么？”
那小童在下面趾高气昂：“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娘说了，来这里赁居的都是穷鬼，连自己的房子都买不起，只能住别人的！你害不害臊！”
秦渊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要发火了，得赶紧远离，但这孩子不知道，还在下面冲他撅屁股。
娘说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人跟孩子计较的，如果对方动手打人了，那就是他的错，只要不停哭闹，他娘再出来一喊，对方就会赔钱。
他已经靠这种方式为家里拿到不少银子了，娘每次都会夸他聪明，家里也天天都能吃到羊肉。
秦渊是讨厌小孩，但此时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没直接动手，他眼睛微眯，看见了小童手上拿着的风车，二话不说，直接下梯子夺过那风车，“嘎吱”一掰扔到了地上。
小童先是一愣，似乎很不可置信，随即张大嘴巴放声大哭起来。
“呜啊啊啊——你赔我的风车！你赔我你赔我！”
他跟个小牛犊子一样迅速冲上去抱住秦渊的大腿，拳头如雨点般哗哗落下，一边嚎哭着一边骂道：“那是我娘才给我买的！你把它弄坏了，赶紧赔我！贱人，贱人！”
舒归念出来倒垃圾，听到门口的动静，探头瞧了一眼：“怎么了？”
秦渊眸底闪过一丝浮躁，手掌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匕首：“没事，遇到点小麻烦。”
那孩子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动作，许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吓得立即闭上嘴巴，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咽着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做什么？”
秦渊眼睛一扫，眉宇间满是煞气：“教你一点你娘没教过的东西。”
小童被他眼中闪过的暗色惊得脊背一颤，手指攥紧衣摆，仓皇地回头瞥了一眼门口：“你、大人是不能打小孩的！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就回去告诉我娘！”
秦渊冷笑：“告诉你娘什么？告诉她你是个窝囊废，受欺负了只会躲怀里哭，让她再给你生个小窝囊废陪你一起窝囊吗？”
舒归念：“……”
眼瞅着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他适时站出来道：“好了，秦渊，说两句就行了。”
虽然跟这狗东西过不去，但毕竟才住进来，还不知要在这里住多久，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但他劝得住秦渊，劝不住孩子，那小孩高喊了一声“娘”，对面的院子里立刻就冲出来一个妇人，气势汹汹的，直奔几人而来。
“谁欺负我家孩子了！要不要脸了啊？跟一个孩子计较？他一个小孩懂什么？赶紧赔礼道歉，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小童躲到母亲身后，立刻又来了勇气，扯着嗓子哭喊道：“娘！他把我的风车弄坏了！你让他给我赔一个新的，要最好的那种！不！给我赔十个！他还想用刀杀我！”
妇人叉着腰眼睛一瞪：“听到了吗？要是没让我儿子满意了，回头我就告诉全县的人，看以后谁还敢跟你家做生意！”
秦渊眼色一沉，语气已经带了点不耐：“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那又怎么样？我有我娘给我撑腰，你有吗！”小童刚说完，话音就被妇人连忙止住了，赶紧又往后面缩了缩。
江远潼似乎在屋子里也听到了点动静，出来问：“怎么了？”
舒归念回头瞥了一眼，淡声道：“没事，进去吧。”
狗东西遇到了麻烦，他比谁都开心，脸上都罕见地带了点温和之色，进屋后拈起果盘里的果子尝了一口，又立刻被涩得皱起了脸。
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江远潼从他后面进来，道了一句：“这山楂还没成熟，很涩的，吃橘子吧。”
舒归念“嗯”了一声，拿起橘子开始剥皮，又听江远潼问：“舒大人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采药？这附近山野间生着不少金银花，采来煮水最是消暑。”
“或者去挖一些车前草，也能煮水喝。”他笑着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青年人特有的明朗，“就算找不到草药，出去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舒归念立刻轻快地答应了。
毕竟他过来这一趟，就没指望能查到什么东西，明明是秦渊搞出来的烂摊子，偏偏还要他收拾……
舒归念：“要去的时候你提前说一声，我好做准备。”
江远潼：“不用准备什么，人去就可以啦，工具我都有带的。”
他还想问一下刚才门口的动静，思索一瞬后还是放弃了。
秦将军脾气不太好，应当少惹为妙。
没过多久，郑止就带着采购到的吃食回来了，他原本还想买两个家仆做饭扫地，谁知乐言非嚷着想体验什么“田园之乐”，死活拦着不让买，还信誓旦旦说要亲手给大家做晚饭。
做饭？
他们这五个人里，哪个不是在富家长大的？谁进过灶房亲手生火做过饭？
也幸好有个江远潼在旁边帮衬，否则怕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好不容易用过晚膳，乐言又兴致勃勃地提议去逛夜市，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赶了一天的路，其他人早已腰酸背痛，此刻只想躺在榻上歇息。
“郑大人，郑大人？”
乐言凑到床前，伸手捏了捏郑止的脸颊：“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睡？陪我出去逛逛呗！”
郑止闭着眼睛装睡，心里直犯嘀咕，逛街有什么可逛的？不是胭脂水粉就是糖人泥偶。秦渊本就被对门母子搞得心烦，怕自己被乐言缠上，这会儿赶紧溜之大吉。
接连被拒绝两次，乐言不死心地看向舒归念：“……”
舒归念怔了一下，默默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公文：“公务在身，实在抽不开空。”
乐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但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拍手道：“哎呀，我怎么把潼儿给忘了！他性子最好了，肯定愿意陪我去的！”
说着，他立刻兴冲冲地转身找人：“江大夫，要不要跟我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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