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黎阳帝在上头看得正兴，吴公公已经下去拉架了。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
左右都是大人物，他哪边都劝不动，还险些被误伤，只得将目光转向黎阳帝，暗暗提醒他注意分寸。
收到他的视线，黎阳帝轻咳两声打断他们的动作，象征性地劝了一下：“好了，都住手，稍安勿躁。”
小文官连忙跟着道了一句：“秦将军，先停手吧，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没必要为此伤了和气的！”
秦渊略微抬眼瞧过去，小文官立即噤声，低着眉眼默默地往舒归念身后缩了缩。
“臣有一计。”有人忽然提议，“陛下，此事争议太大，僵尸是真是假……也有待定论，既然法师还未决定出来，不如就将此事交由秦将军负责。”
谁也不愿抓这个烫手洋芋，只要不归自己管，大家都乐得看一场好戏。
“秦将军久经沙场，敢作敢为有胆有识，此事交给秦将军，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但在场的谁不知道秦渊他没读过几年书啊？光有胆量能做什么？于是又有人提议：“舒大人足智多谋，不妨让二位一起去，说不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谁不喜欢看秦舒二人争吵？让这对冤家凑到一起去查案，到时候会有多戏剧性，想都不敢想。
但仍有一些尚存理智的大臣反对：“陛下，事关社稷，不可盲目定夺，舒大人所言在理，‘死而复生’太过匪夷所思，并没有任何依据，还望陛下三思。”
秦渊乐道：“王大人，是不是真的，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左右最近没什么事，跟那赶尸人会会也好，舒大人又向来以天下为己任，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舒归念：“……”
这狗东西……都被人当冤大头了还乐在其中，简直愚不可及！
黎阳帝思忖片刻，斟酌着道：“嗯……舒爱卿的办事能力，朕自然放心，僵尸伤人闹得人心惶惶，不彻底解决，恐民间百姓怨声载道……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负责，舒爱卿觉得呢？”
皇上都发话了，舒归念哪里还能有意见，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但既然有秦渊参与，爱凑热闹的郑止自然也不会错过，于是他热心地向周将军发出邀请，打算四人小队一起出发去看看。
“真的？那我也想去！”
听到消息的乐言刚和江远潼从外头回来，他本来就对僵尸一事分外好奇，不用郑止提，他自己也想亲眼目睹一下。
但郑止不阻拦，他爹又从半路跳出来了，搞得乐言最近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上，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江远潼捧着杯子在一旁默默喝茶听着他们交谈，心中的一股莫名情绪逐渐浓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插空赶紧道了一句：“医馆最近忙，我就不去了。”
听乐言的计划，分明就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他如今的胆量是比以前大了许多，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怕了，才不要过去看什么僵尸呢！
秦渊：“人多力量大，如果不是僵尸，那就算一件好事，不过我还真好奇僵尸长什么样，书上画的图千奇百怪的，总得亲眼过去看看，也算是见见世面了。”
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这种话，舒归念似乎是稀奇地瞥了他一眼，好巧不巧的是，秦渊也回看了过去，眼睛弯出几分笑意：“况且，舒大人胆子这么小的人都敢去看看，你们就别推脱了。”
居然说他胆子小，他明明就是受皇帝委托才答应的！舒归念下意识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乐言眼睛一转，心中顿时萌生出了一个好主意，他杵了杵江远潼的胳膊：“哎，潼儿，南郊有灵芝哎，好多人都去采呢，我听说当初就是因为有人趁着半夜人少去采灵芝，才发现那赶尸人的，灵芝是很珍贵的药材吧？你不想去摘点吗？”
江远潼顿时心动了。
但他还有些犹豫道：“可是……”
乐言：“没什么可是的啦，我们办我们的事，你采你的灵芝，互相不耽误，就当是去游山玩水了。”
他贴心道：“你这小病都几天了还没痊愈，就得多出去转转，透透气才行。”
这一去不知要去多久，回家收拾行装时，江远潼多带了几身换洗衣物，把身上惯穿着的也换成了轻薄的白衣，他平日衣着多以沉稳色调为主，冷不丁换成白色，瞧着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南郊离众人会合的地点有些远，周与舒雇了一辆马车，加紧点脚程，堪堪能赶在日落之前到达。
江远潼头一次坐这么宽敞的马车，忍不住叹了一句：“好大的车……”
不仅能坐得下六个人，还有张桌子端茶放果，一旁的香炉徐徐飘着香烟，跟雅间别无二致。
江远潼将药箱从背上卸下来，舒归念就坐在他的旁边，顺手帮他托了一下，只是他低估了箱子的重量，托在手上的那一刻，身体跟着一斜，连忙使力稳住了身形。
江远潼歉然道：“不好意思啊……箱子有点重。”
舒归念微微颔首：“无碍。”
他知道大夫很看重自己的药箱，随时随地都会带着，但没想到箱子的重量……
江远潼解释：“我带了镰刀锄头，想多挖点草药给师父带回去，所以可能……”
秦渊是最后上来的，正好听到他的话，顺口问：“你师父生病了？”
江远潼：“师父年事已高，灵芝有补气安神之效，如果能采一些，我想带回去送给他。”
秦渊随口道：“灵芝不是很稀少吗？早快被人采光了吧，还不如去药铺里买呢。”
但他转念一想，江远潼不就是开医馆的吗？
江远潼：“其实送什么都无所谓，如果真挖到了，可以带回去做研究，师父会高兴的。”
舒归念：“你师父是……”
江远潼回答：“我师父姓石名载仁，梊州石城人。”
舒归念喃喃道：“石城的……”
乐言好奇问：“怎么，舒大人认识？”
舒归念：“不太确定，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大夫，也是姓石，以前在太医署当药园师，他似乎很怕见人，总是沉默寡闻的，从不与人交谈。”
当时的石载仁在太医署还是一位药园师，负责种植、移栽和采集各种应季的草药，但不论做什么，他总是一个人独处一个空间，与人交谈时表现得十分不自在。
舒归念曾经见识过他的医术，明明医术精湛高明，随便去一科都可以做个医师，却偏要躲在药园里种药……
就是因为这点，才给舒归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江远潼一愣，道：“那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
别说以前了，现在医馆给人瞧病，几乎都是江远潼来做，除非遇到棘手的或解决不了的事，否则石老先生是不会出现的。
舒归念继续问：“你师父如今收了几个徒弟？”
江远潼诚实回答：“就我一个。”
周与舒淡然补充：“他以前收过几个徒弟，后来都因为看不懂他的字走了。”
江远潼：“……”
怎么坦白得这么快，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秦渊却表现得很感兴趣：“一个好啊，不用担心有人来跟你抢，你师父的就是你的。”
兴许是幼时的经历，秦渊很喜欢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不论是在事物上还是情感上，他总是热衷于“人无我有”。
江远潼正想说话，却又听秦渊道了一句：“你师父对你可真是情深似海。”
江远潼瞬间说不出话了。
因为是微服私访，众人穿得都很简素，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日落之前到达南郊的长湖县，几人依次下车后，周与舒率先问：“我们住哪儿？”
乐言扭头看向郑止：“住哪儿啊？你买的宅子在哪里？”
郑止一愣，侧头去看秦渊：“秦将军，你没准备？”
“啊？”秦渊也愣了一下，眼睛瞥向周与舒，“我以为你们买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众人：“……”
秦渊又看向舒归念：“舒大人，你买了吗？”
舒归念有些晕车，这会儿脸色苍白得不大好看，秦渊只好道：“那……要不先去客栈休息一晚？”
郑止：“时间还早，现在买也来得及，不如你们留下来休息，我过去瞧瞧。”
舒归念摆开秦渊扶着他的手，声音有些虚弱：“不必，一起走。”
…………
估计是看人下菜碟，牙行的伙计问也没问，直接就把人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居住地，宅院不大，但也算不上小，周边都是一些低矮的屋子，倒衬得这宅院有几分气派之意了。
这地方正合了众人的心意，离山林近，到时候查案也方便，内外看了一圈后，舒归念道：“先付半个月的租金吧，不够再加。”
秦渊虽然有些嫌弃，但也没说什么，点头问那伙计：“行，多少钱？”
伙计面无表情道：“最低一个月起，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江远潼骤然拔高了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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