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奈,几人只好返回,估计是朱雀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即便是上街了,摊子上卖的也都是些祭祀所用的纸钱香烛和荷灯,行人稀稀疏疏,清冷得连孩童的嬉闹声都听不见。
四人刚拐过一条街,迎面就看到一个卜卦老头的摊子,他面色凝重地喊住几人:“几位公子,我看你们印堂发黑,像是不祥之兆啊。”
这种江湖骗子,秦渊压根儿没放在心上,正准备走,江远潼忽然说了一句:“什么意思。”
既然接了话,老头赶紧将几人喊到了摊子跟前,不由分说开始为他们卜卦,他将铜钱掷在桌子上,一共掷了六次,再排卦画爻。
江远潼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语,忍不住问:“怎么样?”
那老头“啧啧”叹着摇了摇头:“不太顺利啊……”
江远潼的心紧紧提了起来:“怎么说?”
老头便说:“在下占星卜道,却从未算出过这么奇怪的卦象,扑朔迷离,福祸难测,这是有大劫啊……”
他停顿了一下,拧着眉叹息:“除非……”
江远潼紧张地问:“除非什么?”
卜卦老头立即掏出几张黄符递了过去:“除非带上我这亲手画制的驱邪符纸,你们把它拿着,可保平安,一张只需五两银子,买十张可免费获得一个辟邪化煞的铜铃。”
江远潼忽然就不害怕了。
秦渊“嗤”了一声,鄙夷道:“老头,骗人的话术也该换换了,只这一套说辞我在京城都听得没下过百遍。”
这种砸摊子的话,卜卦老头立刻不悦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这种事儿能跟你们开玩笑么?哪回非得吃个大亏才晓得其中的厉害!”
不知是不是被揭穿了恼羞成怒,这老头刚说完,又立刻扭头对江远潼说:“这位公子,你我有缘,相识一场,我便将这符纸免费赠予你。”
既是免费的,江远潼便郑重其事地将黄符收下:“那就多谢了。”
刚回到住处,有个小厮就过来问祭祀的事,正值下午,于丰镇隔几日就要拜菩萨,几人都不清楚这边的规矩,于是就让他们自己去办。
才回到屋子准备商议案情,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火了”,众人匆匆出去一看,方才还同他们搭话的小厮已经蜷缩在地上化作焦尸,扭曲的指节还保持着求救的姿势。
“……”
半天时间就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江远潼的脸色白得有些不太好看,唇上血色尽褪,注意到他的异样,周与舒扣住他的手,手指强行穿过指缝,裹挟着温热的触感,将江远潼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不得动弹。
“怎么了?”
他低声问,声音又低又磁,带着点关切意味缱绻地擦过耳畔:“很冷吗?”
江远潼的腿是软的,被人牵着往前走,刚迈出一步就要往下跪,被周与舒一把又捞了起来。
“很害怕?”
怀里的人面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周与舒思忖一瞬,忽然松开了牵着江远潼的手,继而俯身,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啊——”江远潼微微睁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手脚扑腾起来,“你干什……”
然而周与舒什么也没说,抱着人就离开了。
“……”秦渊和舒归念对视一眼,也没说话,进去祠堂准备找找线索。
回了屋子,周与舒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银色氅衣,仔细给江远潼套上,他牵着人在楠木椅子上坐下,以一种抱小孩的姿势将人侧搂进怀里,大手捂住他发凉的指节,声音柔和了些许:“潼潼,在怕什么?”
他看出来了……
江远潼感到微微不安,抿了抿有些僵直的唇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方才……”
周与舒“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可江远潼犹豫再犹豫,终究没说出来,只唤了一声:“周与舒……”
“如果我们早些来……早点调查清楚。”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江远潼躲闪着目光,尾音颤抖,“是不是……”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不是就能早一些救更多的人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善人,可就这么看着别人活生生烧死在眼前,任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要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这不是你的错。”
低沉的声音贴在他的耳侧,勾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痒意,周与舒紧握着他的手,镇定且沉稳道:“没必要自责的,潼潼。”
大将军的声音很有说服力,但江远潼还是惴惴地问了一句:“真、真的吗……?”
“嗯。”
语毕,他抬手,在江远潼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捏了捏,覆着一层茧子的指腹揉搓过去,白净的脸庞便有了点血色。
周与舒拿起桌上的青瓷雕花茶壶,倒了杯热茶,递到江远潼唇边:“润一润。”
江远潼垂下眼睫,模样很乖地抿了一口。
周与舒声音很温柔地哄他:“再喝一口。”
江远潼攥住他的指节,就着他的手又抿了一口。
周与舒心中好笑,说喝一口就只喝一口吗,怎么这么听话?
但是想起方才他畏惧胆怯的神色,心又随着沉了下去。
话语在舌尖百转千回,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别怕,有我在。”
温热的手掌抚上脸颊,周与舒贴在他的耳畔低语:“潼潼,别怕。”
然而江远潼只问了他一句:“周与舒,你杀过人吗?”
话音落地,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身为将军,怎么会没杀过人?
但他又迫切地想知道,于是又问了一句:“你杀过多少人?”
周与舒唯有沉默。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其中看穿他心底的想法。
“潼潼。”
周与舒开口:“倘若我回答我杀过人,还不止一次、十次、百次。”
视线交汇相缠。
“你又会怎么回答?”
揽在腰间的手掌微微用力,如同擒住猎物般轻柔却不容挣脱,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会跑吗?”他问。
江远潼的脑袋像炸了烟花一般乱七八糟的,却下意识摇了摇头。
为什么摇头,他也不知道。
他只感觉到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掌缓缓向下,落在了纤长脆弱的脖颈上,指腹轻轻摁压了一下喉结,他听见男人问:“不害怕吗?”
一阵慌张混合着炽热的情绪在心口剧烈地翻腾起来,男人身上浅淡的茶香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身体的每一处,化为一股气流在他胸膛激烈地冲荡起来,像极了他的心跳。
好奇怪的感觉……
江远潼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喉咙却仿佛被异物卡住似的,凝滞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不,我不跑……上次将军府在我医馆欠的药钱还没付呢……”
空气安静了片刻,头顶忽然响起男人低低的笑声。
周与舒揉捏着他的耳垂,尾调微扬,带着几分无奈和缱绻:“潼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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