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住了已有两月。
陶罐内毫无动静,看着里头不知何时早已停止呼吸的毒虫,尚茴突然捏碎手中的罐盖,玉白的手背上隐隐泛起了青筋。
江远潼也挺心烦的,他学不会,尚茴就不肯放他走,可如今结果再次失败,他只能擦一擦额角冷汗,畏缩在旁边不敢言语。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江远潼忍不住低声问:“那个……要不你教我一些……速成的法子?”
尚茴慢条斯理地拭去手中残渣,心平气和道:“那就要看你愿不愿了。”
江远潼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自然愿意。”
尚茴便吐出两个字:“合欢。”
江远潼嘴角一抽,见尚茴的表情似笑非笑,便假装毫不知情地问:“什么意思。”
尚茴干脆道:“就是双修。”
江远潼继续装傻:“双修……是什么意思。”
“双修即为行房。”尚茴突然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听不懂?需要演示一下?”
江远潼浑身一哆嗦,如遭雷击一般迅速弹开,后背撞上药柜,震得瓷罐叮当作响:“不、不!这个不行!你不能这样!我——!”
他声音都急得变了调,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耳尖似能滴血:“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尚茴冷笑着收回手:“放心,即便是这种方法,也是有要求的,若是随便就找一人行房,功效大大减扣不说,保不准还会遭到反噬,可若是同喜欢的人一起……”
指尖似毒蛇一般轻轻划过江远潼胸口:“你若真想用这种方法,也得找周将军才对,不是么?”
江远潼浑身一震,慌乱中打翻了身后的毒蝎罐,黑蝎的尾针狠狠刺进手指,瞬间肿起乌紫一片:“你胡说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尚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大军抵达前线半个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敌军切断了我军的后勤补给线,我方损失惨重;又过了半个月,一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终于传来,我军成功突袭敌军的粮草大营,烧毁了大量粮草。
这封信件才传到京城没几天,捷报再次传来,敌军的主力已被彻底打退,疫情也逐渐得到控制。皇帝龙颜大悦,吩咐下去准备庆功宴,等待周将军凯旋。
“……”
尚茴缓缓吐出一口气,坐直身体慢慢向后靠去,她闭上眼睛想平复一下心情,结果左手硬生生将那块桌角给捏碎了。
“……他还真是命大。”
木屑簌簌落下,陈少爷跪在三步外,额角悄然沁出冷汗:“主君,换那招吧,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和棋了。”
“……”
见尚茴不说话,陈少爷伏跪着的身子又低了几分,额头几乎贴近冰冷的地砖,瑟瑟发抖地劝道:“主君,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万万不可多犹豫啊!”
尚茴却低声说:“再等等。”
烛火猛然一晃,跳动的火舌将她的影子拉得狰狞又扭曲,静默片刻,尚茴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边缘:“上次交给你的疫毒,进展怎么样了。”
恰在此时,窗外忽有惊雷滚过,惨白的光亮将屋内照得如同鬼域,陈少爷浑身一抖,急声回道:“回主君,我找了百余人试药,仅四十七人出现红疹……且……似乎还是只能通过水源传播……”
他声音越说越小,袖中的手不住颤抖着,又说了个更坏的消息:“另有几人在感染的情况下,竟昏睡了一段时间后病症就已痊愈。”
握着茶盏的手猛然收紧,青瓷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下一刻又被缓缓松开,尚茴垂眸凝视着盏中晃动着的茶水,沉声问:“姓周的回朝是哪一日。”
“七月二十八!”陈少爷急不可待地接话,额角还挂着未干的冷汗,“探子亲眼看见的折子……”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尚茴轻叹一声:“还有些日子,再等等。”
她抬手轻抚案上的一张画像,指尖在画中人稚嫩的脸庞上反复流连,冷厉的眉目透出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再等一等,必须等到那一滴至纯的精血,她的茵茵才能……
…………
江远潼的蛊虫勉强算是练好了,为什么说勉强,因为尚茴说过,最后剩下的是什么,便是什么蛊,所以江远潼看着笼子里那只形状怪异的“四不像”,难得沉默了。
倒也不是说它长相难看,这东西生了两对薄如蝉翼的翅膀,通体莹白如玉,头部与尾端之间还连接着几缕血色丝线,此刻正在笼子里安静地待着。
江远潼向尚茴虚心请教:“这是什么蛊。”
尚茴没说话,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只奇异生物上,唇角竟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不知为何,江远潼好像从她脸上看到了些许放松和期待,又问了一遍,尚茴才道:“这是灵血圣蛊。”
所谓“灵血圣蛊”,便是其血液有百毒不侵之意,尚茴道:“江大夫,您是学医的,也必定知晓这个道理,万病之源源于血,百病之由由于气。”
江远潼心头蓦地一紧,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缕熟悉的幽香在空中弥漫开来,江远潼的视线开始模糊,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那只诡异的蛊虫朝他伸出细如发丝的血色触须,尚茴的声音忽远忽近:“气血充盈,则百病不生……江大夫,茵茵的病能否治好,全看你了……”
看着人软倒在地陷入昏迷,陈少爷忍不住凑近半步:“主君,这蛊虫……当真有这么神奇?”
尚茴睨了他一眼,眼风如刀:“你若是好奇,我拿你炼毒也未尝不可。”
陈少爷顿时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言半句。
尚茴利落地扯开江远潼的衣裳,将那只蛊虫放在胸口,甫一接触皮肤,它便兴奋地颤动起来,薄翼急速震颤,竟自行寻到心口位置,尖锐的口器刺破皮肉,转眼便钻入了经脉之中。
陈少爷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生怕自己就成为下一个躺在这上面的人,眼睁睁看着殷红心血一点一点地流淌进瓷瓶中,他悄悄动了动身子,蹑手蹑脚地往门口挪动,刚走半步,却听见尚茴突然开口:“好了。”
她轻轻盖上瓷瓶,脸上无半点温和之色:“送他回去。”
…………
江远潼醒来时,面前是熟悉的房梁,太阳穴突突作痛,仿佛有人用钝器在脑中翻搅,他下意识抬手摁住眉心,身旁忽然传来春桃的声音:“江公子醒了?”
喉咙干涩得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砾,江远潼艰难开口:“我怎么会在……”
话未说完,喉间一痛,江远潼剧烈地咳嗽起来,春桃便递来一杯温水,笑吟吟道:“江公子莫不是睡糊涂了?您昨天不是自己回来吗?”
“我自己?”
江远潼一愣,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刹那间,胸口传来一阵诡异的蠕动感——是那只蛊虫!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用再想也明白,他定是被蛊虫操控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江远潼立即掀被下床,赤足踩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我要去医馆一趟!”
这么久沓无音讯,师父肯定担心坏了,更可怕的是,若那只蛊虫还能操控他的动作……
江远潼不敢再想下去,胡乱披上外袍就往外冲,春桃急声在身后喊:“江公子!鞋忘穿了!”
江远潼脚步虚浮地走在大街上,出门前他还没忘背上自己的药箱,可或许就是药箱平白添了重量,烈日炙烤下的街道在他眼中都开始摇晃起来,渐渐扭曲成了模糊的色块,就在他拐过街角时,两道熟悉的身影措不及防地撞入视线。
“哎呦!这不是玄壶医馆的江大夫吗?”一眼瞧见江远潼苍白的脸颊,苟荣华夸张地惊叫一声,赶忙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绿豆小眼里闪着精光,关切询问道:“瞧瞧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白得跟纸似的!”
江远潼强忍着眩晕,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让开。”
孙华鹊假惺惺地凑了上来,白净的小胖脸露出一抹假笑:“江大夫,瞧您这模样,定是生了重病,不如跟我回济世堂,我定要好好为你诊治一番。”
苟荣华也笑呵呵道:“您这两个月跑哪儿去了?哎呀您可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都想死您了,赚钱都没意思了啊。”
“不如去我们济世堂,给你贴两副药膏?看你这样子怕是中暑啊。”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搭江远潼的肩膀。
江远潼没力气再跟他们废话,侧身避开,绕过孙华鹊就想走,却被苟荣华一把拉住了衣袖:“江大夫,您这可就见外了,是瞧不上我们医馆还是怎么……”
江远潼被这忽然的拉扯弄得一阵头晕目眩,体内蛰伏的蛊毒也像是受了这外力的刺激一般,瞬间躁动起来,在经脉之间疯狂游走,他眼前骤然一黑,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就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下去。
“砰——”
药箱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这一变故,周围原本路过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江远潼,再看看一旁站着的孙华鹊和苟荣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就指着孙华鹊开始指责:“这人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王法了?大街上就随便伤人?”
“就是,千万不能让他走了!得把事情说清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两人围得死死的,苟荣华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里叫苦不迭,早知现在,他便不来招惹江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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