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却一无所获。后来我见天色已晚，行动不便，便在遇见老者的附近找了个客栈暂住，顺便向师姐你求助来了。”
终于汇报完毕，我捏着诀长舒一口气。
为避免旁人听见，我此刻正坐在江都镇名为“归满”的客栈二楼房间桌前，瞥向桌上的油灯钟——
竟已是亥时一刻！
我这师姐哪里都好，但她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也可以算是最大的弱点：
亥时以后整个人会觉得疲惫不堪，且必须在亥时三刻前入睡，否则次日便会异常暴躁，做事恍惚，用我的话来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唯一一次课绩第二，便是因此得来的。
但即便师姐有如此规律的入睡作息，她的眼底仍有一层淡淡的青黑，而且常年如此。
好在师姐是个美人胚子，这一点小瑕疵并不耽误她的美。
“师姐，你还能撑得住吗……？”我试探着问。
师姐的声音已显疲惫，却仍耐心答道：
“无妨。情况我大致知晓了，也就是说，你的本命剑擅自离开你身边已约莫七个时辰了。既是你的本命剑，你可有感应？”
“有的，下山时师父特地教了我感应之法，我虽不知道具体位置，却能感应到它还在这座小镇里。”
师姐沉吟片刻，说道:“既是这样，知仪，你暂且按兵不动。本命剑若无指令，通常不会长久离开主人身边。且看看到底是那老者另有图谋，还是剑本身易主意愿如此。刚好，我这边的事也近尾声，只是赶来需要点时间。两日后我定与你汇合。你自己务必小心，遇事随机应变，未寻回剑之前，千万不可松懈。”
我心中感激:“好，劳烦师姐了！”
“按理说，一把剑若是有了剑灵，便不可能轻易就易主的。你才刚下山，本命剑失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师姐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除了师父给你的本命剑，你可还带了其他剑没有？”
我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师姐看不到，于是又赶忙应她:“带了我平日使得最惯的那把，师父也给了我一些防身用的法宝。”
“那便好。如果遇上麻烦，就用我教你的那招。还有，师父给你的白玉吊坠切记不可随意摘下，需贴身戴着……”
师姐的声音渐轻，我知她应是即将入睡，于是赶忙说道：“明白，多谢师姐。师姐早些休息。”
关闭传讯，我又试着再感应了一下，本命剑的确还在这个镇子附近。
假使真是那老者带走了我的本命剑，拿到剑后却又不立即离开，那他到底是图的什么？
难道那老者其实是什么隐入人间的绝世高手，在我剑上点的几下让剑灵察觉到了他强大的功力，以至于这个成精了的本命剑剑灵真的想要易主?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罢了，现在没什么线索，想再多也是无用功，我也早点休息，为明日寻剑做准备吧。
…………
一夜无眠。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昨夜辗转反侧，什么哄自己入睡的法子都使遍了，还是睁着眼在床上清醒地躺了一宿。
眼见窗外晨光渐亮，我坐起身揉揉眉心，自昨日下午起就未进过食的肚子突然开始抗议。
“咕——”
目前找剑的事毫无进展，眼下也找不到其他方法。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秉持着“精神和身体总要有一个被满足”的原则，我下楼直接点了两盘招牌菜，随后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将“虹宇”置于身侧木凳上，然后对着外面三三两两的行人放空思绪。
也许是我起得实在太早，店内尚无客人，街上小贩也还在收拾摊位。原来热闹集镇的清晨，是这般清净模样。
眼睛突然有几分酸涩难忍，我揉了揉——属实是没休息好，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发木，但依旧没有丝毫困倦的感觉。
“来喽——”
不多时，两道菜连同扑鼻肉香一同上桌，我赶忙转头，拿起筷子，巴巴地等着小二摆好。
空空如也的肚子再度适时地叫了起来，先前我忙着赶路，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粮。
现在我悟了，我都下山了，何必再遵守山上的清规戒律。在山上一个月才能吃到一回的肉，我在山下要吃个痛快！
眼见两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已经放好，那小二却并未急着离开，反而神秘兮兮地靠近我，低声道：“诶，客官，昨日你匆忙入店，可是在打听一个身着乌衣、两鬓斑白的老者？”
我将视线从诱人的菜肴转移到他脸上，昨日入住时我确实也顺便打听了老者的消息，还以一些小小的酬劳为诱惑请人留意相关线索。
可我记得当时招待我的不是这位小二。
我放下筷子，打量起他来。
这小二生得忒白净，身形也很匀称，若不是他左眼处有一块小小的长条暗红疤痕，身上穿着的衣服有多处补丁，我可真要疑心他是不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体验人生了。
“昨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只有一位小二接待我。”
见我疑虑，他忙赔笑:“是是，那是阿希，我叫阿兹，我们都是店里的长工。只因我昨日帮老板到隔壁镇进货去了，所以您才没见着我。对，您在找人的消息也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你可有什么消息？”我暂且放下心来。
“是有点消息，不过嘛……”他将右手伸到桌下我看得到的地方，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起来。
我心领神会:“如果线索属实，之前所说的酬劳，我自然不会食言。”
他笑了两声，凑近我耳边:“今早从外山赶回酒楼时，我亲眼看到个与您描述相差无几的人往竹林里去了，我和那人虽隔得不近，但因那人一身乌衣却背着白剑，便多留意了几眼。”
“外山？”
“对，您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江都全镇都极为平坦，唯有北边有一座山脉，大伙都叫它外山。”
难怪，我是从西边入镇的，所以并未经过那座山。
“外山虽少有人住，但说不准那片竹林里有屋舍，您要找的人可能就住在那。也有可能他只是路过，您若急着找他，恐怕现在就得动身启程了。”
“多谢提醒。”
他说得有理，事不宜迟，我腾地站起身来，抄起身旁的“虹宇”，放下酒菜钱和酬劳便准备离开。
刚走出几步我又想了想，折返回来，胡乱将桌上的菜扒了几口，口齿不清地问:“剩下这些菜……能帮我打包送到我的房间里么？我回来还要吃的。”
他似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答:“当然，当然。”
我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净了嘴，风风火火再度启程。
在跨越门坎时，我下意识回头，匆匆暼了身后一眼——
那小二彼时仍站在原地，正含笑斜睨着我，一言不语。
…………
小镇外山的山腰处的确有一片竹林，看来那什么叫阿兹的所言非虚。
既是酒楼长工，谅他也跑不掉。就算他敢骗我，等回到“归满”酒楼，我好歹也能找他算账，追回酬劳。
这么想着，我握紧了手中的“虹宇”，抬脚迈进竹林。
斑驳生长的竹子高耸入云，郁郁葱葱的翠绿色竹叶遮蔽住了天空，只露出如星点般的亮光。此时太阳还未升起，更使整片竹林显得阴沉沉的。
我已经浸出汗的手牢牢执着剑，缓步穿行在其中的狭窄小道上，谨慎地左右观察着。
走到竹林尽头时，一座木屋赫然映入眼帘。
屋前没有围栏，地上还堆着几簇未燃尽的木柴，我向前蹲下身查看，那木柴上的还未彻底熄灭的火星子竟是幽蓝色！
我不由得想起灵火之类的神鬼传说，但好在现在是白天，而且细看这颜色倒是与我本命剑上的细纹有点相似。
不论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至少能由此确定的确有人来过这里。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竹林的沙沙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而竹屋又因其在竹林深处和地上奇异的幽蓝色火星，显得有几分诡异。
没有见到那老者和我的本命剑，我不敢贸然继续往前走动，只得盯着紧闭的木门，思考着下一步的准备。
好不容易有了本命剑的线索，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刻不停地赶到了这里。可等到真的站在竹屋前，我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莽撞后悔起来：
万一那老者是什么穷凶极恶又武功高强的“剑偷子”，我这么贸然闯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还没想出计策，心中的退堂反而鼓开始鸣奏，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这时，我的身后突然传来异响。
“谁？！”
我本能地侧身一躲，一支利箭便疾速擦着我的发梢，深深钉进了我身旁的竹子。
未等我找到是何处发射而来的利箭，以竹屋为中心的地面已亮起圆形五星法阵，空中更多突然出现的箭矢旋即如星雨般向我袭来。
不好，无穷阵！这是入了阵修的埋伏了！
我连忙举起“虹宇”格挡，并用灵活的走位配合着来躲箭。
原本宁静得有些诡异的竹林长久响起了箭剑相撞的叮当声。
发布于2025.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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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客栈得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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