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女夷”生活在人们对修仙成神最为狂热的时代,她天赋异禀、武艺超群,其武器为白玉笛剑,因而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也算是我们剑修的前辈。
以“女夷”的资质,本应是当年最有希望修仙成功的天之骄子,然而不知为何,她最后没有选择继续修炼,成了个“半仙”。
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
其他修仙者和门派纷纷对其感到不满,他们觉得“女夷”是白白浪费上天赐予她成神的机会,于是放出传言说:谁杀掉“女夷”并喝了她的心头血,就是下一个修仙成神的幸运儿。
这传言放到现在来听,大家都会觉得荒唐。
可那时学武之人众多,大多却无果而终。后来只要有人一提起要学武,便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因此,习武之人迫切想要用“修仙成神”来证明“学武”的价值。
寡不敌众,“女夷”因此而受到各种各样的追杀。
某一年,绝断峰上爆发了一场由许多门派联合谋划的武道大战。其战况之惨烈,许多正值青壮年的练武人才都死在了那里,各门派因此元气大伤。
也是自那以后,“女夷”便彻底销声匿迹,包括那些曾扬言要讨伐她的,也一并消失了。
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只是归隐避世去了,众说纷纭。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练武人士重回人间后以此为戒,严令劝阻后世想要练武的人。
我猜,这也就是为什么邸景说“我们习武的都知道这个传说”。
说是“传说”,其实也就过去了不到三十年。
我还在清竹派的时候,“女夷”的事经常被夫子拿出来告诫我们:“学武受道万万不可太过极端,否则走火入魔,害人害己。”
不过我觉得夫子用这个来当反面案例意义不大,因为清竹派除了我以外,其他弟子还是对“苦心习武修炼能修仙成神”深信不疑。
师姐……她倒是从没说过自己的想法,依我看来,她哪怕是在山下当个尘世女子,也应当是最优秀、让多少男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反正,光从我们清竹派的弟子规模来看,尽管上山学武会受到百般阻挠,也仍有不少人执着于修仙成神。
当然,有少部分人学武只因为热爱,比如师姐;极少数人是为强身健体,比如我。
扯远了,回归正题。
从面前这副‘女夷’画的损坏程度来看,这个屋主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的“讨伐女夷派”。假设当年的屋主人正值壮年,算算时间,现在可不就是一个老人了?
基本可以确定,屋主人就是拿走我剑的那个老者……不,老贼了!刚刚设阵杀我的高级阵修应该也是他。
邸景此时跟我一同站在那幅画前,虽未发一言,面上已是明显的不悦。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心疼?是在心疼画吗?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邸景,你还好吗……?”
“嗯?我在。”他回过神来看我。
“我现在有头目了。偷我剑的老贼和刚才设法阵害我的高级阵修应该为同一人!”
明明推断出这些的时候还算冷静,可话说出口的时候就难免带了点私人情绪。不管,人之常情,我肩上的伤现在可还隐隐作痛着呢。
想到目前的状况,我又泄了气:“……我与剑已经失去感应,这是不是代表,我的剑真的选择了跟那个老贼走?”
邸景摇摇头,语气笃定:“不会。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屏蔽了你与本命剑的感应。”
“刻意屏蔽?”
这提醒我了,我在清竹山上那么多年都没察觉到自己有一把本命剑,这次与剑失去感应,说不准都是用了同样的屏蔽方法。
散修虽无明确等级划分,但也有强弱之分,邸景懂得这么多,绝对属于顶厉害的那一类了。
“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剑,还布下无穷阵来杀我?他一个高级阵修,拿我一个灵力低下的小剑修的剑,到底想要干嘛?”
“不要妄自菲薄。”邸景一脸认真,“寻常人陷入无穷阵多半手足无措、自乱阵脚,你能冷静应对已然十分出色。有些时候,事情远非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我点头。
既然我已感应不到本命剑,那老贼携剑潜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待在这里也没甚用处。
邸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和我一同走出竹屋后,他问我: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先下山回到我住的酒楼里,之后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你呢?”我如实回答道。
邸景面朝向我先前踏入竹林的方向,语气无甚起伏:“我……原本就是云游四海、无甚要事的闲人一个。既与你有缘,我便帮人帮到底。先与你一同下山吧。”
如若你知道我在本命剑“跑路”的第二天,在性命攸关之际被一武功卓绝的美男子救下,现在还有幸得其相助,你也会觉得我好命。
……算了,真的好命吗?好命苦才对吧。
下山不过四天,本命剑跟人跑了就算了,还被那剑偷老贼设阵暗算,下山之旅刚开始就不得不负伤前行,现在连对本命剑的感应都没有了!
偏偏这时候师父闭关修炼、师姐远在千里之外。算算时间,师姐还有整整一天才能赶到,想要保命,便只能暂且先抱住眼前这条“大腿”了。
思及此,我立马换上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十分狗腿地说:
“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邸景!我刚来此地就遭人暗算,还好有你出手相助,今日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他日我定当为你赴汤蹈火、当牛做马……”
“……其实不必如此生分。”
他淡淡答道,自顾自往下山的路走去,但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说起来,从第一次见到邸景开始,我就觉得他十分熟悉,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想不起究竟是哪里听到过了。
不过我总觉得眼下要紧的并不是这个,索性也就不管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触了,赶忙小跑追上邸景,道:
“怎会?今日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方才可能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本不紧不慢的步伐顿住,他终于抬起眼来看我了,只是表情还有片刻恍惚,像是要确认我说的是否是真心话般,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
我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单纯而真挚,十分认真地看回去。
这已经是我遇见邸景后第二次无言的对视了,而后他像败下阵来似的,半垂下眸子,嘴角扯出一个不甚明朗的笑:
“你倒是变得话多。”
啊?我话……话多?
这还是个嘴毒挂儿的美男子。
不过我巴结得真的有这么明显……?
但也没办法,这可是生死攸关、我命关天的事!
我只当没听见他话里的揶揄,连珠炮似的继续发问:“话说,邸景你原是哪里的人呀?云游多久了?你作为散修,到底都修了些什么呀?”
他的心情好像比刚才好了不少,耐心地一一回应起来:
“也就这两天。什么都学过一点,你想学,以后教你。”
就这样边赶路边闲聊,不知道是不是邸景特意而为,原本我小跑才能跟上他,到后来竟然可以与他并肩而行。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从东方升至半空,炙热的阳光让我几乎睁不开眼,背上的衣服被汗浸湿大半。
邸景反而没什么感觉似的目视前方,连一滴汗都没流,一副不一口气走到目的地就不罢休的样子。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明明路程不算长,我的腿却已经酸痛无比,头也开始发晕,肩膀的伤口好像愈发疼痛起来……
我本想咬牙坚持,奈何负伤行路太过艰难,何况我这两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此刻我突然无比想念清早没吃完的那两盘肉。
在我几乎以为自己快晕厥过去时,距离江都集镇一里处,终于出现了一家正在营业的糖水铺。
“老板,给她来一碗糖水。”
邸景比我还先出声,身形颇为丰腴的老板则热情地回了一句“好嘞”。
我有气无力且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随后赶紧在有帐篷支起的木桌旁坐下,闭眼试图熬过又一阵眩晕。
邸景也一同坐下了,声音从我对面传来:“你的伤口一会儿还是要用草药敷一下。”
我用左手支起脑袋,闷闷地答了一声。
邸景许久没说话,意识朦胧中似有他清冽的气息朝我靠近,但我正难受得紧,不愿睁眼,于是那气息片刻后又退了回去。
“姑娘,你的糖水来咯。”
老板笑呵呵地把糖水放在桌上,我端起碗,赶紧一口气喝了下去——甜!
稍微缓过劲儿来,我认真打量起周围。
清早赶去外面那座竹林的时候,的确看到过这个摊位,而且也是这个胖乎乎的老板在忙活。从集镇出来到外山的途中,我也只遇见了这么一个店铺,因而印象深刻。
整个铺子上只有我们两个客人,老板大概闲着无聊,想打发时间,问道:“你们这是刚从一叶山上回来?”
“‘一叶山’?是说那座山吗?”我指向外山的方向。
“是啊。”老板点点头。
“我还以为这座山就叫外山,或者没有名字呢。”
老板一惊:“天,可不敢这么叫!”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他凑近身子,低声道:“姑娘应该是外地人吧,您有所不知——
“这座山本来是没有名字的,最开始镇子上的大家提起时也都是喊的‘镇子边上的山’或者‘外山’。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年春天开始,这一整座山的植物在冬天枯萎后就再也没有活过来。
“直到十多年前,有棵枯了很久的树突然长出一片新叶子,到下一年春天,整座山就全都活了过来,才变成我们今天看到的郁郁葱葱的样子。”
“竟还有这样离奇的事……那有人可查到是何缘故?”
“没。但是有神婆说是因为有人对这座山的山神不尊重不敬畏,做出了有违天理道义之事。大家也都怕这座山再出现以前的情况,所以现在都心照不宣地叫‘一叶山’,而不叫‘外山’之类的了。”
“原来如此,刚才多有冒犯。”我略带歉意地说道。
老板摆摆手:“无事无事,注意点就好。诶对,我锅上还煮着东西呢,您先吃着哈,我去忙了。”
待老板转身忙活后,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邸景终于开口,饶有兴趣地问我:
“关于这个所谓的‘山神’,你怎么看?”
“倒是不一定可信……”
猛然想起什么,我脱口而出:
“不对,那个小二果然有问题!”
发布于2025.4.2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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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女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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