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我去取。谁知道叶凌夕那混蛋是不是搁哪儿猫着呢。”高易楼一个箭步向前,护住陶柠,转过了走廊的转角。
“等等!”陶柠伸出手要抓他的衣服,但高易楼已经消失在眼前。
空气开始凝滞,如胶水般丝丝拉拉挂在身上。
陶柠惊讶,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冷静片刻后,她弄明白了:时间在那颗眼珠掉入电梯的缝隙时,开启了新循环。
相同的走廊,相同的转角,相同的话语,
以及相同的时间凝滞感,所有一切回到了事故发生前的几秒。
“因为高易楼死了,所以开始循环?”
“不对,如果他真死了,应该回到循环第一天,而不是现在。”
“怎么办,怎么能救他?”
陶柠全身不能动弹,唯独大脑飞速运转。
高易楼释放时间倒流技能时,空气会黏腻。
好似拨乱单向流动的时间之水,使之浑浊,再使之逆流。
陶柠回忆刚才的场景:当时间凝滞中出现腥甜气息,高易楼的技能便会溶解。
而在腥甜气味炸开的瞬间,凝固的时间会彻底爆裂。
柔韧的时间胶质失去活性,
胶质死亡的刹那,变成了硬脆的玻璃质感。
所以,陶柠摔倒时才会被割伤。
“那么要在腥甜味儿出现前,从凝固时间里脱身!或许这样有救!”
她下定决心,集中精神、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冲。
时间胶质被牵拉成丝丝缕缕,缠绕陶柠身体,绞紧她的脖子。
“就算死,也要冲出去!”
陶柠记起自己有治愈能力,能救别人,也能自愈。
有了这个信念,便无所畏惧。
等到腥甜气息刚刚蔓延时,陶柠带着一身细碎伤口,冲开阻碍。
她越过拐角,趴倒在地。
抬头便看到外卖小哥手里的银色刀具,闪耀着光芒。
高易楼呈大字状,被钉在走廊墙壁上。
他的双手掌心,左右脚踝,各插着一柄西餐刀。
刀柄雕刻有繁复花纹,与酒吧华丽的装潢相得益彰。
墙壁、地面皆无血迹,简洁干净得宛如一幅画。
外卖小哥的脸藏在头盔里,他贴近高易楼,右手握着现场的第五把银刀。
刀尖直指高易楼的眼睛。
高易楼无声地悬挂在墙面,瞪大眼睛看着刀尖。
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他仍震惊于此刻的遭遇。
叶凌夕的布局是阴暗而隐匿的,但面前这个敌人,手段狠辣且直白。
高易楼确定,这人不是叶凌夕派来的,而是新的敌人。
他想掀开面前人的头盔,看看他是谁。
但那人刀,与自己的眼睛只差零点零一毫米。
高易楼的眼球表面是一层薄薄的粘膜,刀尖就停在粘膜之上。
外卖小哥稳稳拿着刀,仿佛要进行一场精致的料理秀。
他准备小心翼翼、完整无缺地剜出心仪之物,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停下,你停手啊!”陶柠冲外卖小哥大叫。
外卖小哥和高易楼同时一震,他俩齐齐转头。
“快跑!”高易楼沙哑着嗓子喊。
“哇哦,买一送一~”外卖小哥的声音里充满甜腻感。
没等摔倒的陶柠爬起来,外卖小哥已冲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向陶柠的心脏送去刀子。
“等……”
等等,我不想死。她绝望地想。
在刀尖刺穿陶柠衣物,即将刺入肌肤时,场景再变。
***
陶柠的身体化为草屑,飘飞四散。
飘了许久,最后散落在一片荒草地上,又重新聚合成整体。
“这是哪儿?”恢复意识的她,抹去脸上草屑,坐起身迷茫地看着四周。
一排排红墙厂房整齐排列,许多厂房玻璃被打碎,还挂上了蛛网。
不远处是高耸的烟囱,底部埋在一片杂草中。
斜前方有一块水泥台子,似乎是主席台、舞台、或者讲话台什么的。
陶柠站起来,望向水泥平台,恍惚看到平台边缘坐着一名小男孩。
小男孩头发细而软,修剪得圆圆的,看起来很乖巧。
男孩儿似乎十岁左右,他穿着短裤,两条腿从主席台边缘垂下来,膝盖上摊着一本书。
他很认真地看书,完全不顾头发上沾满了草屑。
“洛……”陶柠望着男孩,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
洛?
她记不清自己想要呼喊谁,也记不清那人的全名。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单音节字——“洛”。
又或许不是“洛”,是同音的另一个字。
陶柠发出声音,不自觉地眼泪也哗哗流下。
她没有悲伤,心里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然而,泪水却模糊眼睛,又顺着脸颊流进嘴角,咸咸的。
陶柠擦去眼泪,眼睛从模糊变得清晰。
视野中那个看书的乖巧小男孩,却消失无踪了。
只剩荒草掩映着水泥高台,风里尽是青草被折断时散发的青涩味道。
“喵呜~”
毛茸茸的东西蹭蹭脚踝,陶柠惊慌逃开。
她尚沉浸在男孩消失的惊讶中,冷不丁被吓一跳,急忙向后跳。
等听清楚那声音是猫叫,她低头在草丛里看见一只橘色的小奶猫。
橘色小奶猫的正前方,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
猫咪凑到盒子边,叼住捆绑蛋糕盒的丝带。
四只小短腿挪动,猫咪咬着蛋糕盒放在陶柠脚边。
“喵呜~”橘猫竖起尾巴,仰起毛茸茸的小脸喵喵叫。
“想让我拆开盒子,给你喂吗?”
陶柠蹲下,用手指解开粉色底纹、印着红色桃心的缎带。
她的思绪飘飘摇摇,整个人从进入荒草厂房后,就迷迷糊糊。
她一会儿记起要找高易楼,
一会儿记起看书小男孩的模样,
一会儿又很平静地沉湎于此刻。
陶柠困惑,想要努力抓住思绪中的主线,手上却没停,拆开了蛋糕盒。
“喵~”橘猫跳入盒子,衔起草莓蛋糕底部的纸盘,向上举起。
“是要……给我吃?”陶柠伸手,揉揉小奶猫的脑袋。
她看着插在白色奶油里的塑料叉,挑起一小块蛋糕。
“吃了它。”似乎有人在陶柠大脑里说话,给她下达了无形的指令。
脑子晕乎乎的陶柠,右手拿着叉子,就要把蛋糕往嘴里送。
脚边的小奶猫眯起眼睛,舒服地享受着她左手揉脑袋的按摩。
“小桃……”怯生生的童音从背后传来。
陶柠转身,见到之前消失的小男孩站在几米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怯怯地盯着自己看。
“你是谁?”陶柠放下蛋糕叉,走向小男孩。
“喵呜~”奶猫叼住她的裤脚,不让她走。
“乖啦,我去一下,马上回来。”陶柠弯腰抓抓小奶猫脑袋。
小奶猫不开心,但总算松了嘴。
陶柠走向男孩,蹲在他面前认真问:“你的名字,叫洛?”
男孩不语,仍旧怯生生看着她。
“洛~”陶柠见他怕生,换上了绵软温柔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
男孩的脸微红,他低下头。
过了几秒,他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摊开紧紧握住的手掌,掌心里放着一颗奶糖。
“给我的?”陶柠笑着问他。
“给,小桃。”男孩抓起她的手,把奶糖塞进去后,立刻慌慌张张跑掉了。
“喂!洛?”陶柠想追他,但男孩小小的身体很快隐没在荒草中。
“喵呜~”小奶猫蹭过来,似乎是让她选择蛋糕而非奶糖。
“吃哪个呢?”陶柠犹豫片刻,盯着掌心里的奶糖,心中涌起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轻轻剥开糖纸,吃下了那颗糖。
奶味浓郁的香甜,伴随着莫名流出的泪水,让她有种抓住了过去的感觉。
被遗忘的过去里,她一定曾吃过这颗糖,她一定曾见过那个男孩。
一阵狂风吹来,吹去荒草,吹去红墙厂房,吹去高耸的烟囱,
吹散了男孩曾坐过的水泥高台。
荒草由青绿变得枯黄。
草杆纷纷折断,被风带走,消散于空中。
***
枯黄草屑尽数散去。
陶柠眼前,是灯光璀璨的走廊,是声音鼎沸的酒吧。
“高易楼!”她仿佛从一段长长的梦境走出。
梦境外的现实中,有她担心的人。
外卖小哥在刺入陶柠心脏之际,忽然又收回第五把西餐刀。
他反握刀柄,将银刀贴近小臂拿着。
外卖小哥起身,透过头盔看了眼陶柠。
随后走到电梯边,按下下行按钮,从容走进电梯仓。
不知为什么,外卖小哥放弃了刺杀计划。
他来得毫无理由,走得也毫无理由。
钉进高易楼四肢的西餐刀,化成白色奶油泡沫,快速溶解。
高易楼擦着酒吧墙壁,重重跌坐在地。
“你没事吧?”陶柠跑到他身边,焦急捧起他的脸。
高易楼的眼睛慢慢恢复光彩,发紫的嘴唇轻碰,到底也没说出一句话。
“先治疗。”陶柠放弃与他交流,手忙脚乱抓住他的手腕。
高易楼掌心的皮肤光滑细腻,完全找不到被刺穿的痕迹。
陶柠又低头拉起他的裤腿,小腿上也毫无伤痕。
“怎么回事?幻觉吗?”她还是把手按到高易楼小麦色的脚踝,掌心升温,溢出温热液体。
表面看似毫发无伤,陶柠却能感到,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被切断,骨头被震裂。
伴随治疗,陶柠右眼变得模糊。
这是她使用能力的副作用。
第一次在天台用了金手指,眼睛稍微模糊了一下,约莫半小时后恢复。
现在竟然这么快模糊,可想而知高易楼受了重伤。
“眼睛应该还能坚持会儿。”她眨眨右眼,评估自己的情况。
反正右眼近乎失明,不如放手治疗。
“你别弄了!”高易楼终于清醒,推开她抚在自己脚踝上的手。
“你想变瘸子啊?”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高易楼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片刻后,用指尖擦拭陶柠的右脸:“我不想变瘸子,你也不许变瞎子。”
“什么?”陶柠惊讶。
高易楼把指尖举到她的左眼前,陶柠看到上面染了血。
她越过高易楼的肩膀,在走廊墙壁镶嵌着的茶色镜面上,看到自己的脸。
右眼的黑色瞳孔变得很淡,几乎与眼白融为一体。
鲜血自眼角流下,在脸上划出一道诡异的红色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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