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话刚出口,头顶一凉,一柄长枪贯穿他的乌纱帽,钉在后堂上。
他吓得脸色一白,一晃神的功夫,温清如已经来到了案桌前,笑眯眯地望着他:“我是在交代你,不是询问你。”
她声音如同的潺潺流水、林中百灵,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自觉发冷。
“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本县、不不,我刚说错话了,莫要见怪……”对上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眸,县令冷汗一冒,连忙接话。
“听懂了那就按照我的话去做,若错一句,你不会想知道后果。”说完,温清如递给他一颗黑色的药丸,冷声道:“吃了,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县令欲哭无泪,奈何枪在头顶不得不从,哆嗦着手接过药丸咽下去,顿时呛得面色青灰,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温清如这才放过他,走时把埋伏在暗处想救人的衙役全部揪出来揍了一顿,生的明眸皓齿的模样,回眸一笑。
县令被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得不张口询问:“侠女,敢问这药丸……”
他吃了后感到浑身不舒服,仿佛下一秒就要毒发身亡一样。
“毒药。”温清如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温和地道,“你若这辈子好好为官,利国利民便不会有事,如若不然……”
剩下的她没说,但比说了还让人难受。她在对方心中埋下了一枚炸弹,但其实这不过是一枚调理气血的普通药丸罢了。
她来时颇有打听,此人虽没什么太大作为,但秉性不恶,只是能力平庸不愿生事罢了。就像张家村的事,土匪窝人多势众、穷凶极恶,又十分偏远,他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去管。
比起让不知深浅的新官上位,温清如还是决定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想来有毒药之事悬在心头,定会叫他警醒几分。
县令后来找了好几个大夫,诊断都是身体已无碍。奈何他不信,心中一直觉得哪都不舒服,怎么可能没事。
他越寻找名医,越惊觉那恶女的可怕,竟让众多人士束手无策。
县令不敢违背温清如的话,老老实实把被抓的人送了回去,盘点赃物拿去救济百姓。
温清如上马,此次一走,事情已解决,本不欲再回张家村,临了被一老者拦下。
是那名被关押在山寨的老者,下山时温清如不见他人,没想到案子结束后他又悄然出现。
她勒住马绳,问:“老先生,你还有何事?”
老者摇摇头,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老朽无事,是小姑娘你有事矣。”
温清听后,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老者抚着胡须,上下打量着她:“老朽观你身形瘦弱、气血不足、呼吸浅短,应负有顽疾,按理来说不能习武,属实怪哉。”
他沉吟片刻,拱手问道:“可否伸出手一观?”
温清如翻身下马,也不怕有诈,将手伸过去后,老者双指轻按脉搏,“怪矣,你这脉相浮若无力、时隐时现,莫说跑跳,走路不到一刻钟便该一身虚汗,心脏有钝痛感。”
按道理,这人活不过三十便该归去,可她偏偏逆天而为,体内毫无内力,却又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老者看她的目光清晰不少,那眼神,就像温清如看数学上帝遗留下的孤本一样。
温清如收回手,她虽未改变这具身体的状态,但不影响她使用所谓的内力,强大来自于她的灵魂,和躯壳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问:“老先生可还观出什么?”
此话翻译一下就是,我知道,所以呢?
老者从怀中拿出一本残破的书,递给她:“不知你对医术可感兴趣?”
温清如接过翻阅了一下,书本很厚,书页泛黄,字迹潦草看的出纯工书写,上面小到草药功效以及熬制,大到各种疑难杂症的记录以及根治,均出自一人之手。
“你骨骼惊奇,乃天丛奇才,从今起学习医术并不晚,而你身上的病,假以时日老朽或许能帮你根除。”
她似笑非笑的听着,总觉得这场景,太像忽悠未成年小女孩了。
不过……
“我听闻药王谷有一谷主,姓孙名景之,被誉为在世华佗,想来该是不缺弟子吧?”
她初时就怀疑上了老者的身份,土匪为何一靠近被掳上山的少女就会昏迷不醒?这其中一定有缘故,她观被观的女子中都不像有此本事之人,唯有老者,临危不乱,波澜不惊。
能猜出老者来自药王谷,这还的亏原主喜爱看话本,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江湖事却颇为清楚。
再加上温清如手上拿的医生绝非等闲之辈能够书写,面前老者的体态样貌和传闻中的孙景之也颇有相似。
怪不得那土匪总是无缘无故晕倒,这出神入化的手段也得是他的手笔,一切都对得上。
“本是不缺,你来就缺了。”张景之也没惊讶对方认出自己,他还怕认不出要多费一番口舌。
他继续端着那道骨仙风的模样,一想到药王谷那群蠢笨如猪的弟子,不由叹气。
“医术……”温清如笑了笑,“心不在此,抱歉。”
说罢,她便要策马离开,却在眨眼间又被拦住了。
张景之知道自己营造的高人模样唬不住这小妮子,便纵身就飞上了树,直白地说:“你再思虑片刻?老朽会的不仅是医术,毒术也无人能及。而且,你若继承我的衣钵,药王谷众多弟子都要唤你一声师姑,你不心动吗?”
说话,向来只有他人求着进药王谷为徒,他座下五名弟子都身为长老,各司其职,负责谷中大小事务,收徒之事更是需精心考验。
近几年已甚少有新人入谷,更别提他本人早早退隐于世,算来已差不多三十余载没收过徒,如今头一回执着着收他人当徒弟,这人还不领情。
温清如心如磐石,不甚在意的假意考虑,转身骑着马去客栈点了顿大餐犒劳自己,而且又悠哉悠哉地去酒楼抿酒听书,眼看着天黑了,抬脚找了个高档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她沿着官道慢行,正要离开县城时,那老者又出现了,又或者说他压根没打算走。
“小姑娘,你年纪不大,做人倒是潇洒。”张景之不知从哪儿也找了匹马,带着斗笠,并排和她慢行。
他看起来年过七旬,一把老骨头在马上颠簸起来也真不怕散架。
温清如回答:“那当然,有人言,人生得意须尽欢。”
张景之眼睛一亮:“好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随后那皱褶堆积的老脸又是一抽,小妮子是尽兴了,就他那几两钱前几日全都拿去买酒喝,他跟了对方一天只能在门外瞅着,晚上还被迫在客栈外边的树上过了一夜。
他咽下心酸,问道:“那你可有考虑好?”
温清如扭头,觉着这老头着实有趣。她之前便是起了心思想逗逗他,说起医术,她早早就生起了几分兴趣,见对方态度诚恳,应了声好。
张景之终于乐了,走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忽地想起来:“为师曾答应一人替他治疗腿疾,差点忘了。”
他这时自称换的很快,高人的形象消失的无影无踪,俨然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温清如指了指路,四周树木郁郁葱葱,她问:“你不觉得眼熟吗?”
张景之话没听,反而注意到另外一个点,板着脸纠正道:“叫师傅。”
温清如没和他计较,顺从道:“师傅。”
张景之脸上的皱纹这才舒展开,看看周围,咿呀一声:“是有点眼熟……”
“这是去张家村的路,你曾来过。”
张景之想起来,“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怎么知道?”
温清如将缘由和他解释一番,张景之回过味来,气的吹胡子瞪眼:“原来你是戏弄我呢!”
她原本不想再回张家村,然在昨日见着张景之后就起了学医的心思,逗弄一番,见对方果然跟了上来。两人一道,自是要把他带回去。
她从一开始就走的张家村的方向,就证明其实她心里早就同意认张景之做师傅的,一直不说就是想看着他急。
温清如冲着他眨眨眼:“师傅要是有意见,我也可以出师。”
张景之脸色一板,立马改口:“……好好好,徒儿做什么都对。”
说完心里又郁闷起来,想来他一把年纪,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一点都不像话。
俩人回到张家村时,那日村口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只有褐色的土地印证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时正值上午,阳光明媚,微风吹拂,村子里的人都去劳作去了,只有几个小孩在路边跑跑跳跳,玩的不亦乐乎。
她轻车熟路地往刘莲花家去,还没到,就见有小孩盯着她瞧,不过一会,撒脚丫子冲着田里跑去,一边跑一会喊:“活菩萨回来啦!娘,活菩萨回来啦!”
温清如眉头轻挑,活菩萨……不会叫的是她吧?
小孩走后没多久,大半村子的人都往她这边赶,有人拦着锄头,有人还裤腿都没放下。
温清如被挤到中间,看着围成一圈的人,有些茫然:“这是?”
这动静闹得大,张景之左顾右盼着,后退了半步,秉持着看热闹的态度问:“徒儿你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温清如:“……”
众村民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句地说:“没有没有,咱是来道谢的。”
“对的对的!得亏有你救了俺们!”
“沈姑娘,你可是村里的大恩人啊!”
那晚,其实有人透过窗户看见平日里总是微笑待人的姑娘满是冷漠,脸上沾着血,手中的长枪很简单的就收割下一个人的性命,和他们所见的她大相径庭。
熬到天亮,一群壮汉约着出来收拾残局,那一地尸体让人看了心慌,他们只是最淳朴的农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温清如还以为他们会多多少少有点害怕自己,但其实并没有。
他们分的很清,如今虽对温清如多了几分敬畏在里面,但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村民们跪倒一大片,他们没有钱财地位,只有这最原始的感谢方式,温清如劝他们起来,劝一会后,就等着他们自己拜完了。
村里人太热情,刘莲花听到张景之回来替张铁权治病的,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又是去镇上买上好的被褥,又是买各种上好的食材做菜,拦都拦不住。
温清如本想治好了病就走,谁料张景之笑眯眯地提着背篓递给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那顽疾一时半日治不好,我们还需住上一段时间。”
张景之这下彻底不装了,他找刘莲花要了个酒壶,借着徒弟的名头,三天两头去别人家讨酒喝。
张家村没别的特别之处,就是酿的酒特别香醇,张景之鼻子灵的很,当初就是闻到这的香味儿,才同意过来给张铁权治病。
别人当温清如是恩人,对他自然也是有应必求。
张景之说罢,瞧着温清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咂吧一下嘴里的酒味儿说:“为师也是为了你好,这山我瞧着不错,药材肯定多。你对照着我给你的书上山采药,多辨认一下。”
温清如同意当张景之徒弟之时,他便给了好几本医书给她:“学医者,要懂得变数,这草药大全和人体经脉、穴位是一定要记下来的,学医的根基在于此,你什么时候能倒背如流,我们再走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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