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靠海,每年这个时节台风总要光临几次。
元辞在可能进水漏风的地方塞了轻粘土,还用防水胶加固了一遍,靠近床头的那扇窗户有年头没修了,平时有点风就晃荡,元辞在窗台堵上了房东留下来的砧板,怕它掉下来又在窗户对角塞了根拖把,收拾完已经三点多了,元辞才心满意足抱着猫猫睡了觉。
早上八点,元辞是被电话吵起来的,来电人是刘宪。
元辞困得要死,抱着猫猫翻了个身继续睡。
电话自然挂断后又打过来,元辞猛地坐起来,难得骂了句脏话,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接起来,“喂,师父。”
刘宪:“十点之前我到天成广场去接你。”
元辞挺起上半身看窗外,窗外阴云密布,风从窗户缝往里钻,发出低沉的呜咽。
“师父,今天有台风,外出……”
不安全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刘宪打断他,“跟我去见个客户,别让我等你。”
元辞上班这周一直在做数据工、发垃圾邮件,打推销电话,这是刘宪第一次要带他出去正经跑业务,就算是下刀子元辞也得去,除非这工作他不想干了。
“上班可真是太难了。”
这时候外边风已经很大了,天气预报说风力七级,不算强,也不是不能外出,就是只睡三个小时让元辞困得难受。
元辞勉强爬起来洗了把脸,给猫猫添了猫粮,换了猫砂,台风天猫猫一个人在家也害怕,出门时猫猫围着他喵喵叫,不想他走,元辞捏了捏猫猫的下巴,“要赚钱给你买猫粮,我很快就回来啦。”
公交车停运,出租车来去匆匆,司机一听他要去市中心好几个都拒了他,因为去市中心的路有段高架,台风天走高架很危险。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愿意接的师父,但师父要加钱,元辞忍着牙疼多付了一百块钱,即便是月底可以报销,但这样的突发状况多来几次,挺不到月底他就得破产。
刘宪接上元辞开始跑工厂,元辞收了一大摞工厂的资料,中午饭也没吃,但跟着跑前跑后学到了不少东西元辞还是很高兴,连台风都顾不上了。
刘宪带他跑了一天,元辞的鞋底踩刹车都要踩麻了。
“师父,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地址发你了,你按着导航走。”
元辞把刘宪送到目的地,抬眼是一座富丽堂皇的会所,元辞觉得不妙,果然,刘宪说:“你跟我上去见几个客户。”
元辞一下警惕起来,“不好意思师父,我家里门窗没关好,我得回去一趟,再晚了就没车了。”
刘宪抬眼看了他一眼,意外的没发火,“你上去收个材料就行,花不了太多时间。”
刘宪没给元辞时间思量,他先进了门,元辞踌躇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
包间已经有人在里面了,刘宪跟几个人很熟络的样子,寒暄了几句后简单介绍了下元辞,几个人落座后服务生开始上菜,元辞被刘宪拖着坐在了自己身边。
“师父,不是说收资料么?”元辞小声说。
刘宪敷衍道:“等会儿人,人还没来齐呢。”
元辞已经觉察到刘宪是在骗他了。
“师父,我得回去了,要不……”
刘宪打断了他,“你去倒酒。”
“师父……”
元辞犹豫片刻起身,挨个给那些人满上了酒。
倒完酒就要喝,坐在主陪位置上的人带酒,刘宪笑着说:“我昨天刚进了医院,想喝但是有心无力,所以我让我这个徒弟代替我敬大家。”
元辞心中猛地一沉,不能喝酒是他的底线。
元辞推辞道,“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刘宪猛地一拍桌子,提高了音量,“给你脸了,你喝不喝!”
满桌人倏地收了声,看向这里。
大家立马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坐在主陪位置上的人笑道:“别生气嘛,一看就是刚毕业,不懂规矩正常。不过周承怎么招的人,净给你这些不开窍的笨蛋,你来我这里之后,我给你找个机灵的。”
其他人附和道:“王总说的是,这些小孩不知道天高地厚……”
刘宪冷笑着:“过敏?你想不想吃这口饭,不想吃就滚蛋。”
有那么一瞬间,元辞是想把手里这瓶酒直接砸在刘宪头上,让他脑袋直接开花,
元辞尽力维持脸上的客气,“师父,我真的不能喝,我得回家了。”
刘宪:“你他妈是娘们么?来大姨妈不能喝?”
一桌人哄堂大笑,元辞猛地攥紧了酒瓶子。
谁也没注意……
“砰!”
玻璃瓶子爆裂声中混着四散飞射的碎玻璃碴子,众人纷纷躲避。
元辞给刘宪开了瓢。
一桌人呼啦一下全都站起来,刘宪头顶血淋淋的,“妈的!你找死!”
元辞豁出去了,碎了底的酒瓶杵在刘宪脸前,“你现在就辞了我!我不跟你干了!”
有人冲上去要制服元辞,元辞一脚把人蹬了回去,谁也没想到这个实习生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还有两下子。
元辞拿着碎酒瓶子护在胸前,额角上青筋暴起,“谁还想过来!”
横的怕不要命的,桌上的人都被元辞唬住了。
元辞把手里的半截酒瓶子砸在地上,溅起了碎玻璃渣,一伙人躲避不及,纷纷后退。
元辞趁机转身就跑,紧接着刘宪顶着一脸血追出来,“你他妈给我站住!”
“妈的!我杀了你!”
……
贺冰刚好跟合作伙伴谈完生意,三人从楼梯上下来,就听见二楼上吵嚷一片。
“抓住他!”
有人呼呼冲过来,贺冰条件反射一把拽住了来人的领子。
元辞被拽了一个趔趄,险些跪在地上,被对方一把拎住。
看清楚来人后,贺冰愣了下,“怎么是你?”
元辞激烈地甩脱钳制他的手,“放开我!我不干了!”
贺冰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满脸是血的刘宪冲过来。
贺冰皱眉,拖住元辞的手一松,元辞瞬间跑了。
“刘宪你在干什么?”
刘宪第一反应是怔了一下,接着歇斯底里道:“他要杀我!”
贺冰刚想问为什么,这时刘宪后边的大部队终于赶到了,贺冰清楚了其中的一个熟人。
“老刘,他人呢!”中间那个胖子气喘吁吁地说。
刘宪没说话,脸色却变了,看了看站在台阶上的贺冰,没做声。
“王总,好久不见。”贺冰没什么表情。
王东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上贺冰,今天也着实寸了点。
“好久不见,贺总生意兴隆。”王总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不咸不淡地说。
王东是亿海竞争对手嘉禾的老总,嘉禾格外热衷从亿海这里抢单抢人,刘宪就是王东最近要挖过去的人,没想到被贺冰直接撞上了。
元辞给刘宪开瓢这事就顾不上了,刘宪首先要面对贺冰,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周承从不当回事,但面对贺冰却让人紧张。
贺冰:“刘宪,你解释一下。”
大局已定,刘宪也用不着掩饰了,略微嘲讽道:“还用说么?我不跟你们干了。”
贺冰也没说什么:“行,下周上班来办离职。”
刘宪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贺冰居然直接同意了。
既然事情结束了,刘宪要走,贺冰伸手把他拦住了,“等等,事还没完。”
“你跟亿海解除了关系,但元辞还是亿海的员工,你带着一群人要追元辞,还扬言要杀他,你先把事情解释清楚。”
刘宪指着歪着头让贺冰看,“你他妈给我看清楚,是他先拿酒瓶子把给我开了瓢。”
贺冰淡淡道:“你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他打你。”
刘宪:“我他妈怎么知道,他就是个神经病!我就让他敬个酒,他给我开了瓢!”
估计是刘宪灌酒,以前的实习生都能忍,但没想到碰到一个硬茬,贺冰想了想元辞平时文文静静的,没想到……
真是人不可貌相。
贺冰:“那你是该多开几次瓢控控脑子里的水。”
刘宪:“你!”
贺冰本来想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让刘宪该道歉道歉,该去医院去医院,但那个小孩估计是吓跑了。
贺冰:“你先去医院吧,元辞想不想追究是他的事,但如果他想的话,公司给他请律师。”
刘宪丝毫不怀疑贺冰想要收拾他的决心,贺冰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他们公司女业务员被客户性骚扰,贺冰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带着于海潮几个大男人直接把对方揍了一顿。
因为女业务员被骚扰时没留下铁证,所以对方拿了验伤报告要找律师告他们故意伤害。
贺冰当时很淡定,把几个人叫到办公室,每人发了一份《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我去咨询了律师,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殴打他人,造成轻微伤害的,尚不够刑事处罚的,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你们看清楚轻微伤的判定标准,我们再去把他揍一顿,公司承包他的医药费和误工费。”
贺冰说到做到,又带几个人把那王八蛋揍了一顿,几个人揍得也有数,那人挨了两顿揍勉强算个轻微伤,贺冰顶多受个行政处罚。
最后是那人被揍怕了,也不再嚷嚷着要去告他们,公司付了他的医药费和误工费就过去了,从此亿海保护员工的名声也留下来了。
当着贺冰的面,刘宪只能暂时吃下这个闷亏,想着什么时候再报复也不迟,他一个实习生,只要在这个行当里混,迟早有机会收拾他。
刘宪和王东气冲冲走了,贺冰目送他们离开,摸出手机来给人事打电话,隐去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只简单跟王经理说了一下刘宪得离职,最后要了一下元辞的号码。
王经理很疑惑为什么贺冰要元辞的号码,也没好多问,便给了。
外边狂风暴雨,那个实习生也没有车,贺冰估计元辞就在这栋建筑里躲着。
贺冰给那个实习生打电话,电话显示无法接通,又接着打了几次,一样的情况。
贺冰望窗外看,路上空无一人,这个实习生能躲去哪里呢?
元辞冲出会所之后一辆出租车从天而降,元辞和师父讨价还价了半天,回元辞家的路程太远,师父不想冒险,师父只答应把他送到公司。
任谁也想不到元辞大半夜偷偷摸摸回到了公司,元辞也不敢开灯,就在工位上趴着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台风已经小很多了,外边只是稀稀拉拉的下雨,元辞收拾好自己的工位,拿走自己的东西,抹掉一切他在这里的痕迹,趁着天还没全亮,灰溜溜逃走了。
元辞辗转回到自己出租屋,进小区之后,陆陆续续有吹歪的树横在路上,电瓶车东倒西歪砸在一片,没有高层建筑群的阻挡,台风显示出了他的威力,元辞心里预感不太好。
过道里都是积水,元辞掏出钥匙打开门,往里一看,地面一层积水,家具全被水泡了,卧室里猫猫被台风吓坏了,趴在衣橱顶上喵喵直叫,元辞踩着积水过去把他从衣橱抱下来,元辞抱着时才发现它身上湿漉漉的,在不停地抖。
罪魁祸首是卧室的窗户玻璃,元辞临走时的加固也没能让它免于牺牲,地上和床上都是玻璃碴子,被雨水泡的死沉,窗外下着大雨,屋里下小雨,元辞抱着猫猫站在一片狼藉的屋里苦笑。
一天先是工作泡汤,接着是家里泡汤,这么大个城市,找个立足的地方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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