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么相依偎着坐了许久,直到明霜序猛然惊呼:“豆腐要凉了。”
明霜序简直是弹跳着坐了起来,去看那蟹黄豆腐。
豆腐表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衣,明霜序丝毫没有犹豫就将它捣破,将碗底的豆腐翻了上来。
砂锅壁厚,倒是有一定的保温效果。
蟹黄豆腐面上的一层的确是已经凉了,但碗底的还算热合,两厢中和倒成了最好的温度,既不会热的烫嘴,也不会凉的散出蟹黄的腥气来。
骆天杭在明霜序的注视下,将整整一碗蟹黄豆腐都送进了肚子里。
别的不说,倒是觉得浑身匮乏的身子一下就醒了过来。
骆天杭似乎有一丝丝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说说她的饭食有“动容”之功了。
美好的饭食总能让人想起心中最温柔的部分,只是如今还得用坚硬的武器来护卫那柔软的部分才好。
骆天杭将后厨的杂乱收拾好,瞧着明霜序一点点陷入梦境之中,才悄然离开了后厨,往公廨去。
也不知这些时日没有回来,公廨能脏乱成什么样子。
骆天杭摸着黑进了门,顺手将离门较近的那一盏灯烛点上。
这门前的灯烛不在照明读书,只是为了能让人不至于磕磕绊绊的走进屋子。
骆天杭点亮自己书案上的那一盏灯烛,这才能将屋子照亮。
呵,角落里好大一团。
即便是多日未见,骆天杭依旧是能一眼就瞧出那在角落里蜷缩着的正是梁庄。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日,他是怎么过来的。
屋内忽然的明亮也让梁庄从睡梦中迷糊的睁开眼。
“大人……”梦中呓语一样的喃喃,梁庄好一阵声响后没了声音,似是又昏睡过去了一般。
“大人!”平地起惊雷。
骆天杭知趣的往一旁侧了侧身,却还是没能避免被梁庄熊抱住。
梁庄哭嚎着,却没流出一滴眼泪,只拼命的在骆天杭身上蹭着,想要抹去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梁庄嚎着,却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一滴眼泪也没有挤出。
骆天杭笑着将梁庄扒拉的远些:“行了,明明就淌不出泪来,何必干嚎。”
梁庄十分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眼泪是的确没有流出来,但鼻涕倒是不少。
“大人……大人……小的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骆天杭抱着手臂瞧着梁庄挤着眼睛要往前凑,又是一把推开:“讲正事。”
没有眼泪就是好,梁庄只是顺势抽抽了两下,就恢复了常态:“大人您讲。”
“最近朝堂上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梁庄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没有大事发生,也没有什么官员变更。大人,您具体要问什么?”
骆天杭蹙着眉想,温阳长公主就算是有另立新帝的打算,总得有些什么征兆才行。暗示手下养匪敛财,将奕京城弄得人心惶惶,算是一步棋。那下一步呢?天降预警,还是直接挥师逼宫?
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以往的什么出土上古石碑或是六星连珠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有心人散播流言,说什么天降新主大势所趋。
温阳长公主能堂而皇之的将自己放回来,明霜序的话固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更要紧的,只怕是因为自己人微言轻,即便是获得了自由之身,也改变不了什么既定的事实。
“长公主这几日,都在什么地方?”
骆天杭问梁庄。
梁庄摇了摇头。打听皇室的踪迹并不在他平时的喜好之中,而若是真的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人尽皆知,那自己也不会不知道。
那阿琅是怎么知道温阳长公主是在慈云寺的?
疑惑的念头在骆天杭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紧接着他想的便是,既然如此,温阳长公主前往慈云寺就不可能只是为了烧香拜佛。
这是最后的关头,若是一切和慈云寺无关,温阳长公主又怎么会选择这里。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自有安排,冥冥之中,一切都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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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
萧颍全在黑暗中挣扎着起身。
他置身的一切都黑的让人不敢相信,不像是黑夜,反而更像是整个人被浸在了墨里一般。
就算是黑夜,总该是有些光的,该悬在天上的月亮与星辰,该挂在屋外门前的灯笼,都该是有些微弱的光的,怎么会是如此的伸手不见五指。
萧颍全摸索着,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身下的褥子却全然与记忆中的不同。
这里不是褚王府。
他才刚刚反应过来,身后的方向就有“吱呀”一声的开门声。
萧颍全偏头看过去,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是一个人影,身上的珠玉饰品繁杂累赘,却没有什么声响,只有偶尔一两声清脆的铃铛声。
那人走的近了,萧颍全这才瞧清楚,来人是他的姑姑温阳长公主,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正是那猫儿脖子上挂着一只项圈,被长长的护甲轻轻一拨弄,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姑姑。”温阳长公主已经坐定,萧颍全起身行礼。
之前的记忆朦胧的回来了一些,他似乎是被姑姑留下吃酒了的。
口感清冽的杨梅果酒,没有那些劣质果酒或是甜腻或是辛辣的味道。清清凉凉的果酒,隐隐的能让人品出些杨梅的香气,但若是要仔细去抿,却又消失不见。
他就是在这探究的过程中,一口接一口的将自己面前酒壶中的果酒喝了个精光。
入口没有什么味道的果酒,不成想,却是个后劲十足的。
萧颍全摆出恭敬行礼的样子,却忍不住还是想用拳头锤锤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坐吧。”又是一声铃铛的轻响,温阳长公主发话。
萧颍全坐定,双手又抱拳:“姑姑,侄儿昨日贪嘴吃醉了酒,没给姑姑造成什么麻烦吧?”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因开门而透露出的一丝月光,但听声音,温阳长公主嘴角是含了笑的:“你倒是个好孩子。”
这回答实在是驴头不对马嘴,让萧颍全摸不到头脑。只是他跟在温阳长公主身边这么久,终究是瞧清楚了这位姑姑喜怒无常的性格,只能谨慎答道:
“谢姑姑不责怪。”
“我们都是一家人,”萧颍全能感觉到,冰冷的护甲在自己手上轻轻拍了拍:“何必这么客气。”
萧颍全从脚底升起的凉意,慢慢窜满了全身:“侄儿叨扰姑姑多时,也该告退了。”
“不急。”还没等萧颍全起身,温阳长公主就又拍了拍他的手:“你那样空荡荡的王府,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原本只是藏在心底一丝丝的不安,在瞬间就蔓延到整个胸腔和心房,萧颍全抬起头,看向还是藏在暗处的温阳长公主,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哗……”一声短促的吹气声后,原本昏暗的房间之中亮起一道火光。那是站在温阳长公主身边的女侍手中的火折子。
她点亮一盏灯,便又将火折子熄灭。
萧颍全这才能看清温阳长公主的面貌,和她手里抱着的那只雪白的狸奴。
“这个世上,有一处地方,红砖金瓦,富丽堂皇,无人能及,欢声笑语,丝弦罄竹,日夜不休。褚王你可心动么?“
萧颍全原本的笑容一收,温阳长公主说的地方是哪里,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样的想法,从来就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姑姑慎言。”萧颍全原本要走的脚步止住,干脆跪在了温阳长公主面前。
此话一出,他是走不了了,他知道。
萧颍全这话算是拒绝,温阳长公主却不像料想中一样暴怒,反而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完了,萧颍全便感觉到温阳长公主用之前抚摸着狸奴的那之中轻轻摸在自己的头顶,尖锐冰冷的护甲划过额前:
“你呀,还是年纪小。若是长上个十岁,只怕不用我说,自己就会想办法进去的。”
语气轻柔,但中间满满的都是不容拒绝。
萧颍全垂眸,那至高的九五至尊有什么好做的,忧国忧民忧天下,生怕有一点点做的不到位就被朝堂之上的文官指着鼻子骂,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如今的这位圣上啊,瞧着是英明神武不错。但是你是没有瞧到当年你们父皇的样子,简直与当今的圣上一摸一样。年轻时四海升平,八方来朝,人人称赞。可时间久了怎么样?人老了,疑心就重了。他最后那几年杀了多少忠臣良将?若是当今圣上再来这么一遭,大奕可经不了再一次这样的风雨了。“
冰冷的护甲移开:“我这是在救大奕,救我们萧氏。”
萧颍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是遗腹子,父皇的丰功伟绩也好,老年昏庸也好,他统统都是没有瞧见的。
“也就是我,当机立断。如若现在天下还在我的那位皇兄手上,只怕是早就换了别家的姓氏。”
温阳长公主踱着小步,慢慢悠悠的走回原先的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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