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庄一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前期一直埋伏在慈幼局的兄弟回来报,说的是彭盟那个小子到了子时末才从慈幼局出去到枫园。
可那个时候,院中是有三三两两还在饮酒作乐的山贼,彭盟却不在此列。
梁庄一语塞,半天一句话都没有。
见他这样,明霜序与骆天杭对视一眼,便都知道他之前是忽略了这一点。
“我回去再审。”梁庄将汤碗放进洗碗盆中,三两步就跑走了。
明霜序用手托腮,瞧着骆天杭将碗中的最后一口面汤喝完,轻声道:“其实你也不必那么着急的。”
骆天杭知道明霜序说的不错,这山贼如今瞧起来不过就是隐藏在幕后之人的打手。如今打手尽数被俘抓,短时间内应该是翻不了什么浪花出来。
只是他心中还隐隐的有着不安。
那可是枫园,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
明霜序像是看出了骆天杭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用手去轻揉他的眉心:“怎么了么?”
骆天杭将声音放的比明霜序更轻:“今日抓住这伙人的地方,是枫园。”
这话骆天杭说的沉重,明霜序却听的云里雾里。
枫园是怎么了么?
“枫园如今的主人,是温阳长公主。”
长公主?
明霜序立刻明白骆天杭言下之意,若是这山贼背后是长公主,那这一桩桩一件件,可就不仅仅是山贼打家劫舍这么简单了。
为财不说,还要添上为权。
这案子,不好办,动辄是要倾翻朝堂的。
“那你要怎么办?进宫去见圣上么?”明霜序轻声问着骆天杭的打算。
“不能进宫。”骆天杭闭了闭眼睛,语气中满是处处掣肘的无奈:“山贼抓捕虽是秘密行事,但别人不知道,长公主若真的是幕后之人,她此刻定然是已经知晓了的。大理寺查此案朝野皆知,我若此时进宫,只怕是还没有见到宫门,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公主将犯了这么多起命案的山贼,放进自己名下的园子里,是不是太冒险了?”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骆天杭长出一口气:“长公主不会亲自见这些山贼,这山贼也不一定知道幕后黑手就是她。枫园是长公主母妃母族留下来的一处园子,而她手中这样的园子光在奕京就是数不胜数。这么多年从未见长公主对枫园有所涉足或是做什么修葺,说一句她早已忘了这院子的存在也情有可原。若有一天真是东窗事发,她身上又留着皇室的血脉,大可以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底下人手里,然后全身而退。”
明霜序跟着骆天杭的分析不住的点头,只是听完这一切,却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山贼纵火,朝野震惊。”明霜序瞧着骆天杭的脸色,慢悠悠的问:“若真是长公主谋划的这一切,她图些什么啊?”
凡谋事,总是要为的有些目的才对,无论这样的目的是偏激的,还是和善的,是会扰的家国不宁还是能定国安邦,总是该有一个才对。
只是这个原因,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
甚至那些在戒律房里开始胡言乱语的“山贼”们,也不一定知道。
骆天杭伸手拉过明霜序的手,用自己手指尖常年拿刀剑而形成的茧子去摩挲明霜序手上常年握菜刀的茧子:
“阿琅,这案子我若是查下去,只怕是前途、性命都堪忧。你怎么办?”
此时在骆天杭眼中的,是少有的凝重,以往无论底下人犯怎么样的错,他罚的如何狠厉,但眼中都没有这么凝重的神情。
他是真的在怕,也是真的在担心。
明霜序用另一只手反握住骆天杭的手,道:“那我就卷了你在大理寺所有的细软,跑的远远的,谁也找不到。”
骆天杭眼中凝重未散,唇边却勾起来笑:“知道跑就好。”
明霜序瞧见他笑,也跟着一起笑:“放心,隐姓埋名这件事儿,我最拿手了。”
骆天杭伸手抚了抚明霜序鬓边的碎发,唇角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平了。
“真的有这么严重么?”明霜序轻声问。
“嗯。”骆天杭轻声回了一句,伸手一带,就将明霜序揽入自己的怀中。
屋外无风,无星,无云,独一弯尖尖的月牙挂在天上。
夜夜月月夜难眠,月月夜夜月照庭。
晨起,明霜序没有听见隔壁客栈的打鸣的公鸡,她盯着屋顶发呆了好久,才感觉到一切的不寻常。
周围的一切都静的可怕。
出了小间的门,明霜序瞧见灶案上多了一只包裹,明霜序好奇,走过去将包裹打开。
里面朴实无华的只有银票碎银,其中还有一只绣着福字纹的荷包,听声音里面全是散的铜钱。
这荷包明霜序见过,曾经别在骆天杭的腰间。
这是他的荷包?
明霜序抿着嘴打开荷包往里面瞧,里面果然是散的铜板,还有几颗金瓜子。
除此之外倒是有一张纸条,明霜序好奇打开,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细软”。
明霜序瞧着那熟悉的笔迹就笑出声来。
她说她要卷了他的细软跑到天涯海角,他倒好,直接将细软打包送上门,倒是剩了她去他房间搜刮的这一步。
明霜序将包裹藏好,转身出门,碰见两眼下乌青还打着哈欠的梁庄。
“明娘子早。”梁庄只是松松散散的打了个招呼,就趴在长案上抱着筷筒小憩。
明霜序拍拍梁庄肩膀:“你家骆大人呢?”
梁庄咂咂嘴,摇摇头,算是表明自己并不知道。
瞧他这样子,梁庄应该是审山贼又审了一夜。
明霜序听骆天杭说起过,这种一直磨着也算是一种审法,只是不仅耗得是嫌犯的心智,耗得也是捕快的心神。
灶下起火,明霜序将水煮开,下入红豆和白米熬着,算是早膳的汤品。
梁庄毕竟辛苦,已经泡了一夜的豆子和米都很好煮开。
火上煮粥,明霜序出了后厨,想去寻一寻骆天杭,只是公廨无人,廨舍也无人。
这倒是奇怪。
明霜序回了后厨,梁庄已然醒了,自己盛了碗粥坐在长案前吃的大快朵颐。
“你见到骆少卿了么?”明霜序从坛子里夹出一盘腌渍放在梁庄面前。
梁庄摇了摇头,夹起一块腌白菜放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公廨去过了?廨舍呢?”
明霜序心头的不安越来越严重,她心跳的飞快,只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但到底要发生的是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有人么?“门口来了两个面生的人,穿的倒是和梁庄一样的捕快服,但人却是没有见过的。
“你们是什么人?”明霜序站起来到门口迎。
“刑部的。”腰牌在明霜序眼前一闪而过:“要提审昨日捕获的山贼,你带我们去?”
“我……我带你们去。”梁庄抓紧时间喝完最后一口粥,随便的抹了抹嘴巴就将那两人领出门。
明霜序站在后厨门口,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却没发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明霜序在屋内来回得转,小音疯了一样地跑回来:“师父,不好了,刑部的人把梁叔叔抓走了。”
“梁庄被抓走了?”这消息震得明霜序一时嘴都合不上:“为什么?”
“说是……说是什么人死了。”
人死了,什么人死了,山贼么?
小音猛地点头:“没错,说的就是山贼死了。”
“柳寺卿呢?”明霜序忙问。
“说是进宫面圣了。”
“若此时进宫,只怕是还没有见到宫门,就一命呜呼了。”骆天杭的话忽然在明霜序耳边炸响。
他进宫面圣会有被刺杀的风险,那柳寺卿呢?
只是此刻并不是思考这件事儿的时候,明霜序拉着小音问:“你知道骆府在哪儿么?”
“知道。”小音点头:“师父,你去骆府做什么?是找大人一起帮忙么?”
小音这话一问,明霜序倒是冷静下来。
骆天杭若是回了骆府,不会无人知晓,至少梁庄是知道的。
此时去骆府是做什么呢?找骆天杭?他一个大活人,不过是一个早晨不见,去哪儿的可能性都有,说了岂不是让骆府上下干着急?
唯今之计,只有等。
明霜序本以为前一天抓捕“山贼”已经够让大理寺从往日的平静翻腾出来了,没想到第二日,来吃饭的官差更少。
每一位都是带着疲惫,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明霜序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可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不住的搅拌那一锅已经熬好在火上放着的粥。
傍晚时分,柳寺卿进了后厨的门,小音赶忙将一碟两只马蹄肉包端到面前,再加一碗红豆粥,小心翼翼的问:“柳寺卿,梁叔叔……会没事的吧?”
柳寺卿坐在长案后,定定的瞧着小音半晌,才颇为无力的点点头,叹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话说的小音鼻头一酸。
这是怎么了,骆大人一整天不见踪影,师父总是心神不宁,不住的往厨房外面瞧,梁叔叔还被刑部直接就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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