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深宅大院,仿佛踏入巨兽的腹腔。深夜放大了每一寸陌生感,高墙深院似乎没有尽头。提灯仆役引路,男客被分散带往前院,女客则由沉默的女仆引向后宅。
几个大学生怀着沉重的心踏入这吞噬之地。
黄一鸣压低声音:“张羽已经没了...我们...必须更小心。”
刘东双眼赤红,拳头紧握:“小心?张羽死了!就这么算了?!我要报仇!”
黄一鸣难过又焦急:“别冲动!这里太邪门了,那些人都不对劲...”
“你不敢,我敢!”刘东已被愤怒烧昏头,甩开黄一鸣阻拦的手,一头扎进岔路的黑暗中。
黄一鸣徒劳呼唤,声音被浓稠的夜色吞没。
王二文与刘佳被引至一处几乎被主宅庞大阴影彻底吞没的偏僻小院。院门朽坏半敞,推开时发出刺耳欲裂的‘吱呀——’声,如同垂死者的呻吟。
两间破屋更像是废弃的杂物库房,仅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瘸腿桌。墙角堆积着锈蚀的农具,浓烈的灰尘与霉烂稻草气息扑面而来。破损的窗纸挡不住寒风,屋内冷如冰窖,带路的老仆无声退走。
王二文指尖拂过桌面厚厚的积尘,管家那恶意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当她指尖无意识描摹冰冷墙面时,发间金簪骤然滚烫!脑中猛地炸开不属于此地的、极其模糊的街巷喧闹画面碎片!
幻觉?金簪从未如此预警!一股冰冷怨毒的气息仿佛从簪体窜入心脏,带来瞬间的绞痛!
刘小微被单独引向一间暖室。银暖炉散着宜人炭香,灯笼光晕温柔笼罩着桌上温热的茶水。然而,角落小几上那张静静躺着泛着冰冷银光的纸券,却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她所有目光。她忘了暖身,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挪过去,指尖轻轻触碰。
“嗡——!”
“不要!我好痛......好痛啊!!!”
刺眼的白光、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金属器械触感、以及濒死的、被彻底剖开的极致恐慌感,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进她的意识!
银光爆闪!纸券在她手中扭曲变形,瞬间幻化出一柄边缘模糊、散发着不祥寒气的半透明手术刀虚影!冲击力让她双腿一软,“噗通”跌坐,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如同溺水者。指尖残留的冰冷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一块。她茫然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巨大的困惑与未散的恐惧交织。
“呜...”一声短促的哽咽不受控制地挤出喉咙。
她下意识死死按住狂跳的心口,眼神慌乱闪烁,最终死死钉在虚影出现处,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喃喃:“...心脏?...要...要这样...才能...拿到吗?”
话音未落,心脏位置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同时,她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窗纸上映出一个嘴角带着诡异满意弧度的侧影轮廓,转瞬即逝,恐惧如冰水浇头,她蜷缩起来,那丝对“心”的病态热切却在恐惧的土壤里悄然扎根。
陈夫人被引入主宅内院,两名侍女无声打帘、递上温热的金手炉,帮她更衣洗漱。浑浑噩噩的陈夫人被引入内室,躺上那张雕工繁复的拔步床,沉沉睡去,浑然未觉桌上那张在月光下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纸筏。
侍女熄灭烛火,守在门外,月光透过窗棂,精准地落在金筏之上,暗金流光涌动间,纸筏上那些繁复的暗纹诡异地蠕动,最终凝成一张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惨白女人面孔,那面孔的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弧度,旋即隐没在花纹中,沉睡中的陈夫人,放在锦被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前院厢房内,周雄周英兄弟正处理伤口。
滴落在地的血液并未凝固,反而像活物般蠕动着聚成小团,又挣扎着散开,最终才渗入地面,留下暗红湿痕。
周英扭曲的手臂上,银光治疗引闪烁,非但无效,皮肤下那几条黑色如同活物般的筋络反而剧烈蠕动、膨胀起来!带来更深更钻心的痛苦,甚至发出细微令人牙酸的吮吸声!
他痛得面目扭曲:“哥!这轮回邪门!NPC跟活的一样!那管家比BOSS还邪性!”
周雄脸色阴沉:“妈的,阴沟翻船!开局就废了条胳膊,后面肯定被当靶子!”他想起马车遭遇,仍心有余悸,“治疗引在‘喂养’这鬼东西!不能硬来了,找新人探路!”
“什么鬼姻缘,分明是索命!”兄弟二人无视禁忌,同住一室,周英臂上的黑筋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寄生藤蔓,缓缓搏动。
前院的死寂粘稠得令人窒息,虫鸣绝迹,唯有一种湿冷滑腻的感觉,如同无数无形的冰冷触手,贴着地表缓慢蠕动贪婪地舔舐过每一间房舍,最终朝着后宅那更温暖更“鲜活”的生命气息流淌汇聚。
刘佳所在的房间。她早已吹熄烛火躺下。
突然,紧闭的窗户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隙。
数缕稀薄如烟散发着浓郁马粪与铁锈腥气的黑气,如同拥有意识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一缕缠绕上冰冷的床脚,留下滑腻的湿痕;一缕盘踞在桌腿阴影里,凝聚成不规则的蠕动团块;一缕则悬停在房间中央,无声地“注视”着床上的人,散发着冰冷、怨毒、仿佛无数亡魂低语汇聚的窥伺感。
刘佳猛地睁开眼!身为资深者的直觉让她瞬间警醒!手边银光一闪,她翻身点燃蜡烛。
烛光摇曳,室内空荡。
她眼神锐利,迅速扫视,目光锁定那条缝隙。关紧窗户,她并未躺下,而是握紧一张银券,背靠墙壁,屏息凝神。
死寂中,床底、桌下、所有光线无法触及的角落,传来细碎而密集的,如同无数指甲刮挠木板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刘佳再次睁眼!
一张由粘稠黑烟,残破车夫肢体,断手、痛苦扭曲的脸和无数细小蠕动黑虫勉强聚合而成的恐怖面孔,紧贴着她的鼻尖!腐烂的铁锈气息喷在她脸上!
它似乎因她的清醒而兴奋,咧开一个非人宽度,露出漆黑空洞的“笑容”,嘶哑的低语如同刮擦锈铁:“贵客...心善...赏了他东西...他的灾...便由您...担着吧...”
冰冷的“贴痕”烙印在脸颊,刘佳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手中银光爆闪!鬼影尖叫着四散炸开!
房间瞬间陷入绝对黑暗,烛火早已熄灭!刘佳毫不犹豫再次甩出银光!虚幻的银色火焰燃起,驱散部分浓稠黑暗!
鬼影并未消散,如同融入墨汁,在绝对的死寂中潜行游走。刘佳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脑中反复回响、如同冰渣的诅咒:“担着吧...”
就在她甩出第二道银光的刹那,手背上猛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个乌青形如车夫生前捆绑痕迹的手印清晰地浮现!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蔓延,伴随而来的是针扎般的刺痛和...皮肤下如同活物般的黑色丝线在缓慢向四周扩散!她能清晰感觉到一丝生命力正被持续抽离!
几乎在刘佳遇袭的同一瞬间!隔壁破屋内,王二文发间金簪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发出尖锐悲鸣般的嗡鸣!睡梦中,她“看”到墙角阴影里,那个被救的车夫蜷缩成一团,浑身是血,双手死死捧着那个玉镯,用无声却饱含绝望的口型嘶喊:“救我...走...走...!”景象瞬间被翻涌的浓稠黑血覆盖!
王二文猛地睁眼!心脏处被一股冰冷怨毒的气息狠狠攥紧!
隔壁传来的阴冷死气让她瞬间确认:刘佳有危险!
环顾漆黑破屋,目光扫过墙角农具和堆积的破陶罐,电光火石间!她抄起锈蚀钉耙,猛地插进罐堆底部,借力狠撬!
“轰隆——哗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与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府邸夜空中轰然炸响!
这巨响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整个府邸的阴影瞬间沸腾、扭曲!无数道冰冷贪婪的“视线”感从四面八方、从墙壁缝隙、从地底深处疯狂扫向声源方向!这股恶意浪潮甚至短暂压过了刘佳房内的阴冷!
几乎在巨响落下的瞬间!管家庭院方向传来门窗爆裂的碎响!一道裹挟着滔天怒意与实质化黑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撕裂夜色,瞬息而至!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府内护卫正急速奔来!
王二文静立屋中,等待风暴。
隔壁,鬼影被那蕴含规则破坏力的巨响震得形体溃散大半!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如同退潮般融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
刘佳背靠墙壁,剧烈喘息,手背上乌青手印处传来持续啃噬的刺痛和冰冷。
是王二文!那个“新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
“砰!”
破旧木门被狂暴的力量轰开!
“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王二文先发制人,声音冷冽如冰。
管家苍白的脸因暴怒而扭曲,随即又挤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贵客的意思是,惊扰老爷清梦,便是您的为客之道?”
“老爷恐怕也不知,他的贵客竟被安排在牲口棚般的所在。”王二文拂去指尖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擅作主张的奴才,老爷会喜欢吗?”
管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蠕虫在疯狂窜动。他死死盯着王二文,沉默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是...奴才...怠慢了。来啊,给贵客换房!”
仆人提灯上前。王二文走向管家,擦肩而过时,侧脸低语,字字如刀:“真是条...忠心的好狗。”
管家看着王二文眼中纯粹的戏谑,暴怒竟奇异地平息,抚掌轻笑,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贵客...满意便好。”
王二文随仆人离去。管家如恶鬼般钉在原地,灯笼昏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阴影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无人察觉,那光似乎在他眼中凝固了一瞬,折射出两点深渊般的幽暗猩红。
夜风骤寒,刺骨锥心。
月光惨淡,将他的身影骤然拉长、扭曲,化作一条从九幽钻出的墨鳞毒蟒!无声无息地贴着冰冷石板,带着撕裂空间的阴毒气息,直噬王二文后心!
就在那凝聚了极致恶意的阴影即将缠绕上她的刹那——
发髻间,金簪簪头骤然灼烫!一点凝练到极致、带着绝对“消弭”意志的金芒无声爆开!无光无热,却如净世琉璃!
狰狞蛇影触之即溃,如同被烈阳蒸发的露水,连一丝挣扎的涟漪都未能泛起,便彻底湮灭于无形!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极其微弱、仿佛空间被灼穿的焦糊味。
王二文脚步未停,似无所觉。唯有发簪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刺痛,太阳穴突地一跳。
无声伴行的刘佳,却如坠冰窟!她眼角余光清晰捕捉到地面阴影那被灼烧般的不自然扭曲,更在回头瞬间,心脏骤停——
管家依旧站在原地,身影几乎融入黑暗。
但那双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睛,两点幽深的暗红并未熄灭,反而如同深渊中永不瞑目的炭火,死死地“烙印”在王二文远去的背影上,直到她消失在拐角。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粘稠得如同陈年血垢的冰冷,带着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腐朽与贪婪,无声无息地从管家所在弥漫开来,它不像风,更像是有生命的恶意,瞬间淹没了整条路径,将刘佳也彻底包裹,空气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源自生命本能的绝望。
这不是管家的愤怒。
这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之物,被彻底惊醒后投来的、带着绝对毁灭意味的一瞥。
刘佳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她终于明白,王二文招惹的,远不止是那条毒蛇。
真正的劫,或许才刚刚拉开它那黑暗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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