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光线惨淡。陈夫人从拔步床上醒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繁复的床顶帐幔,仿佛魂魄仍未归位。侍女无声飘入,伺候她起身,丰盛的早膳摆满桌面,她却如同提线木偶般坐下,机械地吞咽,味同嚼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金戒指,一丝微弱的黑气从戒指边缘悄然渗出,又迅速隐没。
房门无声滑开,管家青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晨光的鬼魅,出现在门口,他自然地坐到陈夫人对面,仿佛共进早餐是每日寻常。
陈夫人捏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颤,粥碗差点打翻——是他!那个非人的怪物!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管家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带着蛊惑人心的粘稠感。
他轻轻击掌,两名仆役抬上一个沉重的木箱。箱盖开启——刺眼的金光混合着浓烈的、如同新漆棺木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条!那金光映在陈夫人脸上,非但没有暖意,反而让她皮肤泛起一层死气沉沉的金青色。
陈夫人的瞳孔开始涣散,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耗费心力与管家周旋一夜的王二文仍在沉睡,苍白的脸色显示着昨夜化解攻击并非全无代价。几乎一夜未合眼的刘佳,正强忍着左手手背上那乌青手印处传来的、如同无数冰冷蛆虫在皮肉下疯狂啃噬钻行的剧痛和麻痹感,在迷宫般的府邸中探索。
刚靠近通往前院的月洞门,两名侍卫便如铁铸般无声挡在面前,眼神空洞森冷:“女眷禁入,冲撞贵客。”
刘佳试图交涉,目光却猛地钉在门内远处——几名护卫正神色紧张地围着一处地面,空气中飘来一丝被晨风也无法完全驱散的、如同腐烂墨锭混合血腥的怪味!她心中一凛,只得咬牙退开。
被护卫围绕的中心,赫然是昨晚指责王二文的大学生之一!但此刻,他已不成人形——从脚踝开始,整个身体仿佛被浸入最浓稠的劣质墨汁中反复熬煮、压缩,最终化作一尊漆黑、扭曲、表面布满龟裂细纹的“人形墨锭”!腥臭的墨汁从他碳化的缝隙中缓缓渗出,甚至隐约可见其中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丝线在蠕动!令人作呕。
侍卫四周,几个老玩家面色凝重,周雄周英兄弟对视一眼,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不多时,管家飘然而至,看到此景,竟爆发出一阵极其愉悦、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尖笑:“好啊!老爷好心请你们观礼,竟有不知死活的鼠辈擅闯书房!瞧瞧,惹老爷发怒了吧?可怜呐...来啊!”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刮骨钢刀,“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老爷失窃的宝贝找出来!”
侍卫如狼似虎扑出,一部分围住众人,另一部分直扑各人房间。
周雄心中冷笑:东西当然不在房里,就在他身上!但管家若下令搜身...他眼角余光扫过惊惶的新人,嘴角掠过一丝残忍的讥诮。昨夜只需几句‘书房或有生路’的蛊惑,那满腔热血的蠢货就成了完美的探路卒...这墨刑果然霸道,连带着那份染血的地图也成了催命符。
他正盘算着如何将地图神不知鬼不觉塞给下一个替死鬼,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被淬毒金簪抵住后颈的寒意骤然袭来!他猛地回头——
王二文如同鬼魅般已无声立于他身侧!晨光勾勒出她苍白的下颌线,那双丹凤眼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光亮,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的嘴唇无声开合:“地图。”
周雄瞳孔骤缩,发力欲挣,却惊觉那看似纤细的五指竟蕴含着千钧之力,如精钢铁箍般锁死了他的手腕!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管家那森冷的目光正扫视全场,侍卫的刀锋寒光刺眼!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王二文的指尖在他腕脉上警告般一按!一股阴寒刺骨的怨毒气息如同冰针般狠狠扎入!周雄半边手臂瞬间麻痹剧痛!就在他因这剧痛和管家目光而心神失守的刹那,王二文手腕快如闪电般一翻一扣!那份带着不祥粘腻感和血腥味的地图,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攫取,滑入她宽大的袖袋深处,消失无踪!
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他踉跄一下被她扶住。
周雄只觉腕上一轻,反应过来时目眦欲裂地瞪着王二文从容离去的背影,滔天的怒火和被戏耍的耻辱几乎让他当场爆发!
王二文无视周雄杀人的目光,径直走向管家。
管家脸色阴沉如墨:“贵客,前院非女眷之地,您这是要忤逆老爷?”
“听闻老爷失窃,我心急如焚。”王二文脸上绽开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女儿家的清白重逾性命。拿贼拿赃,搜房事小,但若搜不出,岂非让贼人逍遥,也寒了其他贵客的心?不如您明示丢了何物,我们也好齐心协力,帮老爷寻回宝贝?”
秋日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与满地墨汁、扭曲的尸骸和管家阴鸷的面容形成荒诞而恐怖的对比。她身后的众人神色各异,惊疑不定。
刘小微扶着眼神依旧空洞的陈夫人走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目光复杂地锁在王二文身上——那健康的麦色肌肤,挺拔的身姿,面对恐怖依旧从容的气度...一股混杂着极度羡慕和某种更深沉、更灼热的渴望在她心底疯狂滋长,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指尖处,一丝微弱的银芒一闪而逝。
“...贵客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管家盯着王二文,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一字一顿道。
“既如此,”王二文挑眉,笑容更盛,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何不召集所有贵客,一同前往书房?亲眼看看丢了什么,也好洗刷我等嫌疑,更显老爷明察秋毫。您说呢?”
她赌的就是管家在“待客”规则和老爷威严的双重约束下,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公然违背合理要求。
她身后的新人一阵恍惚,仿佛置身噩梦与现实夹缝。
周雄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低吼道:“女人就该安分守己!不知死活!”
管家缓缓将手背到身后,指关节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仿佛骨骼正在错位重组!他脸上那层虚伪的和善彻底剥落,眼白部分迅速被浑浊的、如同劣质墨汁晕染开的青黑色占据!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连光线都被冻结!
“贵客...这于礼不合。”他的声音平稳依旧,却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杀意和怨毒,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
“呵,”王二文轻笑一声,不仅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几乎与管家面贴面,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如冰珠落盘:“无能至此,连个小贼都抓不住...你也不想让老爷知道,他养的狗,连看家护院都做不好吧?”
管家浑浊青黑的眼珠死死钉在王二文脸上,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蠕虫在疯狂窜动!他盯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女子,杀意沸腾,却不得不承认...她戳中了软肋!
两人在冰冷的对峙中僵持数息。
最终,管家猛地一挥手,声音嘶哑:“请——所有贵客!书房!”
不多时,所有人心怀忐忑地被带到书房门前。
管家推开沉重的房门——一股陈年墓穴般的腐朽霉气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墨臭扑面而来!墙壁上,粘稠如活物的墨汁正不断渗出,扭曲、凝聚成无数痛苦挣扎的人形浮雕!案头一本空白书册在无人翻动下疯狂自行开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毛笔在枯骨上刮擦的‘咯吱...咯吱...’声!
书房门口那具墨锭般的尸体,突然无声地崩解、坍塌,化作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夹杂着细小黑色骨渣的墨粉!
管家站在门内那片蠕动的黑暗边缘,如同盘踞在巢穴入口的毒蛇,目光阴冷地扫过所有人:“老爷的宝贝丢了。既然王姑娘执意要查...请!”
他侧身让开,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诸位贵客若有雅兴...亦可入内一观。”
王二文眼神一凝,毫不犹豫抬脚跨入!
就在她脚尖落地的刹那!
“呃——!”王二文闷哼一声!一股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刺骨阴寒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她的影子如同被无形的、燃烧着墨焰的铁钉狠狠钉死在门槛外的光线下!明明人已向前,那黑影却固执地停留在原地,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感!
更恐怖的是!书房内粘稠如墨汁的黑暗瞬间沸腾!无数条由蠕动墨线构成、散发着绝望与吞噬气息的“触手”,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群,从地面、墙角、书架的每一个阴影角落疯狂地蜿蜒而出,贪婪地缠绕、撕咬向那被定格的影子!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躯壳中硬生生拖拽出来!
王二文脚踝处传来被烧红铁箍勒紧般的剧痛!皮肤下清晰浮现出青黑色、如同活物般向上急速蔓延的墨线纹路!昨晚大学生被活墨吞噬、碳化崩解的恐怖景象在她脑中疯狂闪回——每一步移动,都是在加速献祭自己的影子与生命本源!
门外的众人,眼睁睁看着王二文踏入地狱的遭遇,无不骇然失色!书房不再是房间,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墨色凶兽!
刘佳心急如焚,刚要开口提醒——管家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来!她左手背上那乌青手印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牙齿在疯狂啃噬她的血肉和骨髓!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惨叫着跪倒在地!
刘小微死死盯着王二文被墨线缠绕的身影,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她攥紧的拳头中,那柄半透明的手术刀虚影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刀尖微微颤抖,直指书房!眼中翻腾着极致的恐惧、病态的兴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渴望!
人群后方,那身材魁梧的健身达人身边,一直低头摆弄罗盘的眼镜男秦风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中精光爆射!他语速极快地对同伴低语:“就是现在!她的闯入扰动了‘墨源’核心!屏障能撑住片刻!抢在管家封门前,夺源!破局!”
另外三人闻言,眼中瞬间燃起决绝的光芒!为首一人低喝:“结印!冲!”
四人瞬间掌心相抵,结成一个繁复诡异、银光流淌的菱形印契!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的银色光罩瞬间将四人笼罩!光罩与周围粘稠的恶意空气接触,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低沉的嗡鸣!
‘走!’雷刚狂吼一声!四人如同四颗燃烧的银色流星,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悍然撞进了那翻腾着墨色触手的书房之门!
一片死寂的哗然!
书房内,王二文正承受着墨线噬影的剧痛,脑海中死亡景象刚刚消散。脚踝处那疯狂向上侵蚀的墨痕让她瞬间明悟死局本质!心念电转间,她试图引动金簪之力,却感到簪体传来一阵虚弱的迟滞感——昨夜消耗尚未恢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门口光线猛地一暗!伴随着几声暴喝和一股狂暴闯入、带着强烈排斥墨色能量的银色波动!
王二文瞳孔骤缩!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缠绕撕咬她影子的墨色触手,如同被滚油泼中般剧烈地扭曲、退缩了一下!缠绕和侵蚀的速度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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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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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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