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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缱绻

郕王府寝殿的帷帐终于换上了崭新的雨过天青色,像是春雨初霁后的碧空,沉静而温柔。纱帐微微拂动,仿佛连沉郁多时的王府空气也清爽了几分。熏香从往日苦涩的药气换成了松针与白梅混合的清冽香调,令人仿佛置身山林间,呼吸之间皆是清醒。

朱祁钰半卧在缠枝莲纹的迎枕上,身上的被子纹饰低调,颜色却比以往要暖上几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瓷碗边缘,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处极细的裂纹,那道裂痕仿佛是人为时光刻意遗留的印记,几不可见,却存在得固执,就像他体内残余的毒素,虽已被雪魄丹化去七八,却仍如附骨之疽般潜藏,随时可能复起波澜。

张辅臣已经多次为他请脉,捏着手腕的指尖稳而沉,不过这次他眉头一挑,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殿下脉象竟比中毒之前还要平稳,老臣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奇迹。”

朱祁钰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唇角抿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没有开口,仿佛在将太医的“奇迹”两个字默默吞入腹中,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成敬捧着药盘立在床侧,他的手微微颤着,指节泛白。碗里黑如墨汁的药汤浓重发亮,一缕缕热气在碗口缭绕,仿佛也在颤抖。他眼圈通红,语声低沉哑:“殿下昏迷那几日,尚宫局的杭大人为您奔走求药,险些遭了东厂毒手。那夜她被逼至钦天监废墟,若非赵五及时赶到,只怕……”

话未说完,他喉头发紧,将剩余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朱祁钰指尖一顿,瓷碗骤然倾斜,几滴药汁溅出,滑落在锦被上,迅速渗成墨痕。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前倾,咳得肩背都在发抖。成敬大惊,连忙放下药盘扶住他肩头。

太医令亦上前查看,却见朱祁钰脸色惨白,唇角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如被火焰灼烧过的嫣红,透着几分诡异。

朱祁钰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从遥远的梦境中挣扎出来。他喉咙中一声低低的呻吟,眼中光芒忽明忽暗。

“她如今在何处?”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不安。

成敬怔了一瞬,随即低声回道:“杭大人已经回到了尚宫局当差,现尚在养伤。只是她始终不愿多言,也未曾提起废墟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朱祁钰抿紧唇,眸光晦暗。那一刻,他仿佛看见火光漫天中,杭令薇衣袂猎猎,独自逆风而行的身影。

他记得她从废墟中爬出时,手中死死握着的那半块翡翠,虽是“强行”送给杭令薇的,她却一直随身携带在颈间,每次朱祁钰看到杭令薇戴着它的时候,心里都有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感。

“她……”朱祁钰喃喃, “为何如此?”

张辅臣听闻,欲言又止,终还是轻声劝慰:“殿下既已平安醒转,便不该再操心外事,静养几日才是正理。”

朱祁钰闭上眼,却无法阻止记忆的奔涌。他梦中反复出现的不是敌人的刀锋,不是朝堂风云,而是那双含泪却倔强的眼眸。

她冒死入钦天监,分明知道那里是陷阱;她执意追查雪魄丹的秘密,却明知这是逆鳞;她一身伤痕,仍将那半块玉佩投向火海之外……

她不是一个如外表那般冷心冷情的人,从来都不是。美艳聪慧的身子下,有一颗难能可贵的心。

“成敬。”他低声唤。

“奴才在。”

“你亲自去请杭尚宫来,就说……本王想见她。”

成敬应声退下,脚步声远去。寝殿重新陷入安静。

窗外风起,雨过天晴后的天光透过窗纸洒入,映出一片淡金。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有那日她替他擦拭嘴角时遗落的细丝,是她衣襟上的纱边,极细极软。

他轻轻将那丝缠在指间,一圈、又一圈。像极了命运,不知不觉间,早已牢牢缠住。

门外忽然传来低低的叩声。

朱祁钰蓦地睁眼,心跳已经乱了一拍。

“殿下。”是成敬的声音,“杭大人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缓缓道:“快请她进来。”

门扉轻启,帘帐外,风掠过松针香。春日的天色比前些时辰更高远些,天青色的帘帐被阳光染上一层温润光辉,如旧日她披着烟青色纱衣,站在花下回首的模样,温婉,清淡,却让人再难移开目光。一眼看过来时,他心中忽然泛起说不清的涩意。

“你……还好吗?听说你受了伤,疼吗?”朱祁钰艰难地问,语气中带着的却是柔情。

“不妨事,小擦伤罢了,已经涂了药。”杭令薇回答道。

“若知道你因此受苦,本王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犯险。”朱祁钰顿了顿,“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杭令薇凝视着他,一言不发。良久,她才缓缓道:“殿下的命,是我抢回来的。你若不珍惜,便是枉费我这一番周旋。”

朱祁钰怔住,半晌,说不出话。

她却已走上前,将手中的包袱轻轻放在榻边。

“这是从钦天监废墟里带回的血玉碎片,你自己看。”

朱祁钰低头看去,只见红玉碎片隐约还带着烧灼后的黑斑,宛若血与火交融后的结晶。

“雪魄丹只是钥匙。”杭令薇淡淡道,“你体内的毒,原本是引,也是锁。若非……我那一部分的魂,与它产生了共鸣,还有雪莲,你恐怕早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之所以能救他,不只是勇气,或许还有命运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你为何……要救我?”他终于问。

杭令薇看着他,眼神复杂:“若我说,我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呢?”话说出口,杭令薇就感觉到这话实在不应该再说出来,她曾经跟茗烟说过,跟唐云燕说过,跟父亲亦说过,可是他们只当她是那日落水后落下的疯症,胡言乱语罢了,还叫她日后谨言慎行,别失去做女子的”德行“。

“算了,说了也没人信我......”杭令薇垂下来头,自顾自的玩着手中的帕子。

‘我信你。”朱祁钰斜躺在榻上的身子忽然坐直,语气中似没有了病中的虚弱,多的是坚定。

杭令薇似乎被他的这三个字惊到了,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人认为她不是疯癫,“他果真懂我......”杭令薇心中想着,眸子却一直望着朱祁钰,他果真与她读史料时想象的他一样,如玉般的美好,名字中的”钰”和他甚为相合。

半晌,杭令薇缓缓开口:“我本不喜欢这里,我的灵魂被困在不属于我的身体里,我没有法子回去,只得顺受。可如今,我发现有一个人可以让我违背天命,可能这就是上天安排我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朱祁钰闻之,心头一震,仿佛殿内的风声尽歇,只剩杭令薇一人的声音在他的耳畔。

他终究没有勇气开口问出那个人是谁。

炉上的白梅香静静氤氲,袅袅缭绕在清新的天青帷帐之间。窗外的秋雨竟正合时宜的从天际滴落了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如琴弦,像是为殿内的他们伴奏一般。

“殿下既然醒了,就该趁热喝这雪莲老鸭汤。”杭令薇将带来的汤盅放在矮几上,语调柔和,却不容置喙,声音带着晨光般的温暖。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金丝描边的汤碗轻轻递来,唇角弯起一个明艳的弧度,仿佛将所有寒意都隔绝在了帐外:“臣女可是要了尚膳监三只最肥的鸭子,才熬出这一盅,殿下若不喝完,臣女可要记在账簿里了。”

她笑意盎然,仿佛不曾身陷过钦天监火海的废墟,不曾一寸寸从生死线边爬出。那笑意,如春日山中化雪的溪水,清澈,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朱祁钰却一时无言,只觉得一股热意猛地自颈后烧到耳尖。他低咳一声,目光避开她那灿若晨星的双眸,不知为何,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往日那尊贵王爷的气质,更像是寻常人家的丈夫,一心只有自己的妻子。

他抬手接过汤碗,指尖不小心蹭到她温热的手指,一触即离,却仿佛被春雷击中。那触感还未褪去,他的思绪却已飘到了昏迷中那个难以言说的梦境。

他梦见她浑身血污,被困在燃烧的地窖中,烈焰四起,而他却只能站在无形的界限外,眼睁睁看她呼喊、挣扎、几乎被火光吞没。他拼命想靠近她,却只能在虚空中划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符号,冰冷、无力、荒诞。

那种无能为力的悔恨,比毒入五脏还要蚀骨。

此刻看着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却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他低垂着眼,盯着汤碗上浮着的一片金黄鸭油,勉力稳住声音:“有劳杭尚宫。”

话音落地,他突然觉得这称呼太生分,仿佛生生在她与他之间又隔了一层宫墙。

他只得继续垂着头,佯作认真审视那被面上金线绣就的云纹,仿佛那里藏着足以回避她眼神的治国密旨。

“本王……改日定向皇兄为你请功。”他说这话时,语气努力端正,却在尾音略带一丝急促。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几乎在话尾咬到舌尖。

果然,下一瞬,他看到她捧着汤碗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那笑意分明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呼吸间。

那片刻的沉默如落雪压枝,虽无声,却重得惊心。

杭令薇垂眸低笑,将汤碗向他手里推了推:“臣女不稀罕什么功劳,只求殿下安康。至于请功之事……殿下若真有心,不如下次汤凉了之前,先喝完一口。”

她语调依旧温婉,可朱祁钰却听出那其中微妙的分寸。

不远不近,不疏不亲。

他攥着汤碗,仿佛攥着什么更沉重的东西,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空气里静了片刻,只余白梅香更清,帐外风雨初歇,窗格上映出一个女人的剪影。她站在炉前,将下一碗汤勺入盅中,动作沉静娴雅,如绣花针走在月白织锦上。

朱祁钰忽然有些恍惚,他记得她在京城疫病时,做事雷厉风行,可如今,她竟能不疾不徐地将一句“臣女不稀罕功劳”说得这样淡然,却又叫人无法反驳。

她终究与其他女子不同。

他垂眸望着手中热汤,片刻之后,抬起眼看向她的背影,终于轻声唤了一句:

“令薇。”

那一声唤,低沉,温软,是在这古板又惊心的宫墙当中,难得的真情。

杭令薇手中的茶盏一颤,茶面晃出一圈涟漪。她没有立刻转身,只轻轻应了一声:“殿下。”

朱祁钰缓缓放下汤碗,语气温柔中带着认真:“你又救了我一命,本王……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她转过身,眸中微光摇曳,唇角却扬起一抹含笑的讥讽:“既然是命,那就不计较偿还了。要不然,我怕你以后日日做噩梦,夜夜喊我的名字,怎么得了?”

她话音落下,却也不等他的反应,转身走回炉边,继续为他暖那一盅已经略凉的汤。

寝殿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窗外麻雀啄食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杭令薇忽然放下汤碗,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粒种子,这是西域传来的薰衣草,太医说安神最好,她不由分说塞进他枕下,指尖擦过他手腕时,两人都触电般缩了缩。

“殿下若真想谢我.....”她声音突然低得几不可闻,“不如好好养伤,别辜负了那半株雪莲。”

朱祁钰低低笑出声,那笑意压在胸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无奈。他靠回迎枕,望着帐幔轻轻拂动,似风来帘动,也似心波微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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