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回来之后,和雷老虎一起重新绘制的定河山脉地图一直到了黄土高原。十九山里搬出来那几十户前朝遗民已经融入了当地生活,黄米也开始了试种,如今和宝瓶几人刚出发时已经不一样了,哪怕只有短短两年。今年整个寒州府和周边的小城都有了改变,丁大一一直在这条路上来回,他亲眼看着北地发生了变化,朝廷又从南方迁回了一些人,如今零散的村落增加了许多,很多荒地也被开垦出来。定远军的屯田越来越多,朝廷要抑制边军屯田,只能加重平民的数量,如今黄米都是贡品,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江南府川江府一带的米商带着平价的灿米粳米来应州府换黄米。
大明宫赐宴一碗黄金粥,整个京城哪家宴饮能少了这一碗,直将一斤黄米炒出两斤粳米三斤灿米的价格出来。商人逐利,最是精明,早早来到应州府,几乎所有的黄米庄子都被这些米商包圆了。丁大一这个时候才明白,大明宫为什么将山中那个小山庄所收全部黄米用作种粮,由官府一比二换收回来的缘故。今年黄米收上来,大明宫第一时间举行了宴会,并赐名“黄金米”,这商人原是大明宫手里的算盘珠子,怎么拨怎么动。丁大一想到自家庄子上几十亩黄米,收入快要顶得上他一整年的俸禄。
去年为了搜寻魏淑芬,镇北巡捕房不顾凶险派人一路沿着定河往上游去,这一路上也找到了两个相对平缓的水面,朝廷已经在那里兴建了码头,目前由镇北巡捕房驻点监管,要不了两年就要移交当地朝廷。这些都是宝瓶几人进山换来的变化,可惜她们并没有亲眼看见。
牵一发而动全身,丁大有再一次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当初他一直不明白上头为什么会派几个小姑娘来执行这么艰苦的任务,他对这几个小姑娘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当时他甚至怀疑她们会比雷老虎和王大牛更早回来。
丁大一想到早几个月周音娘和托月在定远军中引起的风浪,周音娘和托月离开的时候,定远军中所有不当值的小伙子都出来送她们,甚至有些官家子弟请了假一路护送她们到老虎关。那个托月跳起舞来能吸引整个定远军上下的眼珠子一起转动,周音娘一曲能将一堆军汉唱哭出声来。
如若不是这些军人子弟无故不得擅离,他们能一直护送周音娘和托月进京城。练武的人定力也许更高一些,只是青年男女两年朝夕相处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巡捕房才派了这么几个小姑娘来执行这个任务吧。
丁大一看向意气风发的魏淑芬,又想到那个忧愁柔弱的周音娘。这两人是这一趟任务当中的两个焦点,明面上魏淑芬在保护周音娘,其实整个巡捕房接到的命令都是要保住魏淑芬,她们两个一明一暗像太极的两个点共同完成了这一趟任务,至于其他,就交给朝廷操心吧。丁大一挥舞着马鞭赶了上去,动脑子这种事适合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琢磨。
魏淑芬几人在临近老虎关的时候停了下来,接下来就要上山了,这样盘旋的羊肠小道不适合这些高头大马。定远军的人一路护送过来的人停了下来。
不远处就是镇北巡捕房总部,魏淑芬宝瓶云珠还是第一次来镇北巡捕房总部,这里只有几间相连的黄土屋,如果只是从旁边经过会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而已,没有威严的招牌,也没有高大的官衙。
“魏姑娘,我们就此别过了。”说话的是李高,如今已经是校尉了。同行的还有平沙关的林校尉,当初是他第一个见到从沙漠里过来的魏淑芬,也是他指引着魏淑芬去看悬赏榜,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魏淑芬和魏敢当的关系,只是因为她姓魏,便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后来宝瓶将魏淑芬的通关文牒拿出来,魏淑芬人在外面,依然是这个林校尉通融,让她进来完成通关。一直到现在魏淑芬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宝瓶几人浑身是伤几乎一无所有回到平沙关,也是林校尉一路照顾着她们。
“林校尉,一路多谢你。”魏淑芬对着林校尉拱手,她恋恋不舍的抚摸着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马匹,定远军中全是好马,她将缰绳递过去:“回去好好喂养它们,它们都是好马。”
“魏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的。”定远军几人上马离去,魏淑芬依依不舍的看着马匹影子消失不见。
丁大人将他的坐骑还去了巡捕房说道:“走吧,还要上山呢。”
“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吧?”
“放心,这一路是在巡捕房监管之下。”丁大有率先上山。
“大人,老虎关是巡捕房看守吗?”
“这头是,那头由军部、定州府和巡捕房共同看守。”丁大一给她们说着老虎关的驻军和布防,定远军彻底从老虎关撤走了。
“大人你将这些告诉我们,不碍事吗?”宝瓶停下来问道。
丁大一摇了摇头,这些姑娘回去必然是要高升的,自己说的这些话时她们的反应都会一一上报上去,这位宝瓶姑娘看来是最细心的。
没有周音娘拖后腿,魏淑芬几人很快翻过了山顶,两座山也不过花了半日功夫,再次站到了定河边上。丁大一感慨地说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不服老是不行了。”
魏淑芬看着凝结成冰的定河:“这定河永远这么——”魏淑芬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整个定河像一条白练,水面上结满了冰,高低起伏不平,反射着太阳的光,冰面上一片璀璨,如同许多的水晶堆积在了一处。
云珠和宝瓶也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曾经滚滚翻腾的定河如今乖巧美丽得如同一名少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们去的时候是水季,回来又是冬季,自然没有见过旱季的定河。若是旱季过来,这定河的河床比两岸还高,可以在上面跑马。现在冰面还不算高,若是下个月,这河面至少有三尺的冰面,那才叫壮观呢,浪头有多高,冰面就有多高。”
“哇!”魏淑芬惊叹了一声,魏家庄在南面,好几年也未必见到雪,河面三尺厚的冰面,魏淑芬想象不出来。
丁大一看着魏淑芬稀奇的模样问她:“你在总捕房三年时间差不多要到了,要不要到镇北巡捕房来?这里和京城可不一样,和镇南巡捕房更不一样。”
魏淑芬再次流露出神往的神色,最后她耷拉着肩膀:“我也想呢,可是还要看大人是怎么安排的。”魏淑芬有点想家了,这两年多的经历比魏淑芬前面十多年加起来还要神奇,魏淑芬想阿爷也许也想去沙漠看一看,定河山脉她还没有走过,那个药谷——魏淑芬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摸摸怀里的小匣子,她想带阿爷去看看那个药谷,也许她们可以重新走一次定河山脉,地图也是要校准的嘛,魏淑芬如是想。
定河两岸美丽如画,只是这一次每一位都是归家心切,没有人有心思欣赏,魏淑芬留在了最后,她看向上一次进山的入口,自己在这里开启了一段奇异的人生,果然是主角不死定律,魏淑芬想,阿爷说的不错,她果然是主角。魏淑芬只觉得气血翻涌,她的内力又增加了呢。
魏淑芬再次渡过定河,在这里领到自己留下来的矮脚马,踏上了回归京城的路。
“我们回去了。”
“去吧。”丁大一对着他们挥手,算盘和雷老虎站在丁大一身后对着三人挥手。
魏淑芬的矮脚马被喂养得很好,比起两年前更是胖了不少。
“你究竟是吃了多少好东西啊?”魏淑芬拍拍自己的矮脚马,有点嫌弃地说,矮脚马看到旧主人很开心,围着她咻咻地喷气,不停地把脑袋伸给魏淑芬挠。
“你这马还怪通人性的。”云珠有点稀奇。
“那是,我从小就养着它,它还是我接生的呢。”魏淑芬抚摸着矮脚马的脑袋:“除了不够威风,小矮没有任何不好。”
“小矮?”宝瓶对魏淑芬的取名能力再一次无语,她的匕首明明有个很威风的名字,她一直说匕首,她的飞爪也只叫飞爪,她的竹竿也一直叫竹竿,走了这么久,连个竹杖也没能升到。
宝瓶又想起魏淑芬在镇北军那一段日子,每一天都有人送了不同的高头大马来,不论这些骏马原先是叫飞雪还是叫神驹,到了魏淑芬嘴里一律是“大高”“大黑”“大白”“大红”,如果在场有另外一匹黑马,那么魏淑芬骑的是大黑,别人骑的是二黑。魏淑芬有一种孩子气的争奇好胜方式。
从老虎关到京城,来得时候花了半年,回去只花了半个月,若不是矮脚马脚程慢,她们回来还要更快一些。
“京城就在前面了!”宝瓶指着前方巍峨的城门。
魏淑芬和云珠勒住了马,三年前魏淑芬从南门尽的城,从西门出城。云珠进来走的是西门,出去也是西门,她连守城的兵士换了盔甲都能看出来。
城门口老百姓自由进出着,有挑担的有赶车的,和她们一路行来的人烟稀少荒凉完全是两种模样。魏淑芬下了马,在京城若是不可以打马的,魏淑芬牵着矮脚马走上人行道。
京城已经变了模样,入城处有小小的栏杆分开人行道和车行道。
“姑娘,骑马可以走车行道。”挑了担的老翁提醒魏淑芬,担里是卖空蔬菜的框子以及一个小儿,小儿胆大地伸手摸了摸矮脚马,得到矮脚马一个鼻息和喷嚏,小儿快乐地笑了起来。
进城不久,宝瓶又上了马:“咱们快点回去交差吧。”魏淑芬和云珠点点头也跟着上了马。这一刻她们突然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不管是从小长在总捕房的宝瓶,还是只在总捕房待了几个月的魏淑芬和云珠。总捕房是整个京城她们唯一熟悉的地方。
宝瓶三人再次跨进巡捕房,巡捕房忙碌依旧,仿佛她们只是巡街回来,等着大人问话。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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