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戈:“他在哪,带我过去。”
士兵将柳戈领去凌青岁所在的地方。
军中操练,一早便是有规定好的队伍的,凌青岁突然插进来,自然没有去处。
所以此时此刻,凌青岁站在队伍之外,独自拿起一杆枪,在旁边跟着学。
他的行动很笨拙,一时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人在拿枪,还是枪在耍人。
在军中是很难看见这样蹩脚的功夫的,队伍中有人觉着有趣又新奇,眼神时不时往凌青岁这边瞥,十分不专心。有人心里则是好奇,他们知晓凌青岁太子的身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太子他不当,非要来学这费力的玩意。
柳戈发觉了队伍中的异样,扫了一眼过去,脸上生出些愠色,什么也没说,只是竖起指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指过去。
那些正好瞥了一眼凌青岁,将视线挪回来的士兵看到了柳戈,浑身一哆嗦,即刻便端正了态度。
有些没看见柳戈的,被人撞了撞肩膀提醒。
被人撞歪了身子,他们本来还恼着,想要开口骂,猛然看到柳戈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也是浑身一个哆嗦,拿稳了手上的长枪。
那些探头探脑不安分的,一下子就消失了去。
虽说他们并不是真的安分了,心里头的好奇还没被满足,眼睛还想往那边看,却是再也不敢了。
谁叫柳戈来了。
柳戈怒目瞪,死盯着方才那些个尤为不安分的看了好几眼,冲将他领来的士兵道:“归队。”而后大步走到凌青岁跟前。
凌青岁正学着一旁的动作,双手一前一后抓着枪杆,脚下踩了个马步,将枪往前刺……
他认真地依葫芦画瓢,一时没有注意到柳戈。
“刷”地一声,枪尖冲前,指向前头的盔甲。
柳戈在剑尖离他不到一寸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凌青岁的枪,制止住长枪向前的轨迹。
凌青岁一愣,抬头看向对面。
才辨清对面的人,凌青岁忽而觉着手下的长枪,生出一股要将他拽到对面的力气……
他心下一惊,那力气却突然松开来。
凌青岁也没多想,只觉着柳戈方才那一举动,是挡着长枪,免得叫枪尖刺到他身上。
凌青岁想将枪收回来。
谁知凌青岁正要使力,对面又突然加了一道要将他连枪带人拉过去的力气。
凌青岁不解地望向柳戈。
柳戈不说话,面上没什么波动,倒是凌青岁,与柳戈对峙着,面上的表情愈来愈吃力,咬紧了牙关,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脚跟却被拽得稍微离了点地。
柳戈见凌青岁这副样子,晓得他要撑不住了。
他的本意也不是叫凌青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柳戈松了劲,趁凌青岁方才站稳缓气的时间,手腕一翻,将长枪从他手中抽离出来。
凌青岁一瞬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和气恼。
看着突然失去长枪,却仍旧没有站直,保持扎马步姿势的凌青岁,柳戈目光舒缓了一瞬。虽然凌青岁的马步站的并不标准,但关键时刻他还能坚守自若,不乱阵脚。
柳戈道:“将马步站好!”
“你现在还没到拿枪的那一步。”
凌青岁明白了,正了正神,双手握拳卡在腰间。
柳戈瞧着他手的位置放得不好,上前握住他的腕,将他的手挪了个位置,同他道:“重心下移,五趾抓地,小腿直,大腿平,肩平。”柳戈一路说着一路拍打凌青岁相应的部位,“目视前方,注意调息。”
凌青岁一个一个照着做。
柳戈交代完,在他身周绕了一圈。
离去之前,柳戈对凌青岁说:“若你真想练,今日你就先站一个时辰。在这件事上,你也莫要图快,说多站上几个时辰进步能大些,就妄自逞强。我现在同你说明白,逞强是不会进步的,你现下的身子有亏虚,受不住,练的时间长了,反倒伤身。”
-
冷宫
李氏趴在桌上,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被打入冷宫的第几天了。
皇上准了梁硕的奏请,叫那些师父日夜不停地轮班,在冷宫之中雕刻石像。
经历了百千年风雨的石块,在尖凿面前也不过是叮叮咚咚的几声脆响。
但是这叮咚脆响对于李氏来说,是不分昼夜的折磨。
她眼眶底下一圈乌紫,眼睛里爬满血丝。
漆黑夜色之下,银月高悬。
李氏想要阖眼,那点银白却刺目地晃进她的眼中,随着那些敲击石像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凿开她的眼皮……
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绷断,李氏一下子站起来,冲出房门,大步走到一个雕刻师父的背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尖凿,奋力往前一扎。
——鲜血迸开,射进李氏的眼里,激得她猛地闭上眼。
而等她再睁眼的时候,雕刻师父的眼睛在她面前无神地瞪大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随后轰然倒地。
整个冷宫的凿刻声在一瞬止住。
余下的那些雕刻师父见状,一点动静都不敢出,抱着自己的雕刻工具跑向宫门。
终于清净了。
浑身的疲惫袭来,李氏眼皮困重得快要睁不开,身子恍若不是自己的一般,有些摇摇欲坠,控制不住的感觉。
李氏一下坐倒在地,汹涌而来的困意快要将她吞噬,她由着自己身子的重量拉着倒地。
她手上还握着尖凿,身子落下的那一刻,手甩到一旁,敲响了地面。
——“叮!”
李氏神经一下子紧张,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来。
银白月光没有一点阻拦,洒在四周林立的石像上,铺满她的眼底。
那些白日里慈眉善目的佛祖菩萨,在阴冷的月光之下面容模糊,在理智崩盘的李氏面前面容可怖。
他们笑着,审判着,冷眼旁观着,仿佛说这是她的因果报应,这是她的命……
一道剑的冷光反射过来,晃入李氏的眼中。
李氏眨了眨眼,突然发觉头顶那些佛像动了起来,他们朝她露出邪笑,在银月的照射下冷气森森。
李氏愣了片刻,无神的双眼瞪大,随即她奋力爬起来,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尖凿,身子半弓。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四周的佛像竟然活过来了,各个拿剑对着她……
李氏害怕而又愤怒,挥舞手上的尖凿,向后退步。
“滚开……”
“滚开!!!”
“我看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看着那些脸上刷拉往下掉石屑的等人高石像,李氏龇起牙,猛地朝前一探头,“小心我杀了你,哈哈哈哈哈,杀了你!”
“我管你是谁,谁挡我我杀谁,哈哈哈哈哈。”李氏举高手里的尖凿,笑得癫狂。
一众守宫侍卫见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几人挡在前头,将被李氏所杀的师父拖出去之后,就退出了冷宫。
见那些个石像离去,李氏歪着头打量他们,直到大门关上。
“嘿嘿,这才对,都要怕我,都得怕我,大罗神仙来了都得给我让路,这才对,这才对……”李氏念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去。
外头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废后莫不是疯了?”
“这么多天没睡觉,不疯才怪。”
“那……我们要不要往上头禀报?”
“明日吧,现下都什么时候了,若是这个时候去,挨罚的指不准是废后还是我们。再说了,废后虽然不堪,可毕竟是太子的生母,皇上顾忌太子,想来也不会罚太重。”
正说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来。
一众侍卫绷紧身子,“怎么又开始了,那些雕刻师父不是都出来了吗?难道落了谁在里面?”
一个侍卫有些担忧,拨开人群,趴到门边,小心将门打开一条缝,确认里头的情况。
只见几点素净洁白的月光下,李氏穿着一身蓝色的粗麻衣服,踩着椅子,踮着脚去够上头的佛像。
她的脸上洒了一条血线,对着佛像露出呆滞的笑容,双手高举,一下一下的用尖凿捶前头石像的脸庞。
“叮——”
“叮,叮!”
……
-
“砰”的一声,冷宫的大门自外向内推开。
梁硕穿着常服大摇大摆走近冷宫大门,他将里头扫视了一圈。
李氏倒在地上,手里攥紧尖凿,手指被磨出了血,整个宫里满地石屑。
梁硕再往上一看,不由得愣住。
那些被人精心雕刻的石像现如今全没了脸,面容模糊地在石刻的莲花座上盘着腿。
梁硕问一旁的人,“这些全是她昨晚一个人弄的?”
“是。”
梁硕心里一颤,“真是个疯女人。”
一道寒风卷过,李氏将自己蜷了起来。
梁硕看着地上的女人,上前拉起她的衣领将她晃醒。
许久,李氏才睁开眼睛。
看清面前的人,她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牵动脸上干涸的血线,露出皓齿,笑得张狂,“你又出来了?”
梁硕一贯知道李氏是疯的,平日里也没觉着,今日不知是不是她脸上沾了血的缘故,他看着她总有些发怵,“皇帝老儿的禁足令对我来说就是个屁。”
李氏歪了歪头,抬起手拍了梁硕的脸颊两下,“狂妄。”
“哈哈。”
梁硕气得撇过头去,而后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另一只手啪·啪在李氏脸上用力打了几板,“还轮不到你在我跟前放肆。”
李氏脸颊立即红了。
她敛了笑容,恶狠狠瞪着梁硕。
梁硕气不过,又拍了她两下,“叫你瞪我,叫你瞪我。”
李氏的脸歪向一旁,嘴角被划破,渗出血来。
就在梁硕觉着她该收敛了的时候,松开手,不耐烦地掏出帕子将手上的血擦去。
忽而左耳一痛。
女人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
梁硕痛的大叫,用力推开李氏。
李氏没有太多力气与他对抗,很快便被推倒在地。
嘴巴一松,她便将嘴里的含着的血,和着唾沫一齐往梁硕脸上呸地一下吐了出来,而后身子歪着打量狼狈的梁硕,笑得前俯后仰,“我不光敢瞪你,你信不信,我还敢杀了你!”
梁硕一把上前扼住李氏的脖颈,“贱妇……”
李氏被勒得喘不过气,盯着梁硕的眸子却充满挑衅,完全不惧。
跟在梁硕旁边的中年男人见李氏脸部充血,快要到极限的时候,赶忙抓住梁硕的手,“大人,不可。”
“家主吩咐过,不可杀她,她还有用。”
梁硕杀红了眼,被李氏激得已经没了分寸。
中年男人手上一使劲,将梁硕指头掰开推向一旁,“大人,不可。”
梁硕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洲,对李氏的杀意几乎要挪到他的身上去。
刘洲将其无视,转而面向李氏,“家主要你杀一个人。”
李氏笑了,“你跟着梁硕那条狗来了这么多次了,没听到我说的什么吗?”
“要让我办事可以,要打听我与陛下的谈话内容也可以,但是……我要先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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