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仙姬,不可怠慢。”
他身后的人踏入门内,一个个尽是低头恭敬,好几名宫女太监将她团团围住,方汀言手出剑指,一遍又一遍念着剑诀,手上没有灵光出现,她好像又成为那个被困在后宅里的闺秀了,被困住在死局里的痛苦没来由地飘荡在她心头。
她欲哭无泪,眼睫微颤,怀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范德昶,当初那个倔强不服输的范师弟,怎么变得如此偏执:“范德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沉默,只深深望着她,眼中有求而不得的愤恨。
“范师弟,放我走好吗?”
“不。”
范德昶被金龙锦绣衣袍遮住的右手,攥紧了拳头,再不忍看向她那双含情目,每多看一眼,就生出一份影响决断的怜惜,他不能再犹豫,他终于还是大权在握,这是他将她留住的最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躲开她如受惊小鹿一样的眼神,“你喝了解灵茶,法力暂时被封住了,不要担心,对身体无碍,大师姐好好休息。”他的身边,走的人太多,靠近他的人,除了杨鸯,一个都没留下,她向他递上清远剑,他亲手接过来自大师姐对师弟偏爱的那一晚,他手刃了折磨了他十三载的仇人,白吴邓真正死去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不能像上官屿一样拥有简单的人生,他最终还是被人一步步推上最高的位置。
他要当皇帝,他要权力,他要留住郦汀言。
范德昶转身出去,方汀言迈开步子跟上去,三名宫人从旁侧围过来,站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每个人都神色肃穆,门外带刀侍卫亦挺直身体,站在宫门外,他们站在那里,像是一把把明晃晃的刀,横亘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方汀言作势往前一冲,三位身体壮健的宫女伸开手,一把拦住她,“放我出去!”没有人回应她,他们像几座山一样拦在她面前。
在皇宫里,挣扎是没用的,她现在只希望她的法力恢复,法力恢复了便可以给宫外的人传信,在绝地里,忽然想起简慎义,简慎义口口声声说爱她,他会不会来救她出去?如果他不会来呢?方汀言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希望简慎义是真的爱她,希望看到他的身影。
门外白光闪过,天黑如夜,轰隆隆的雷鸣声像炸开了天穹,劈闪的白光不断地在眼前闪现,三名健壮的宫女站在门前,逆着光,脸与身子陷在黑影中,如可怖的鬼魅,更骇人的雷鸣声从宫殿顶上传来,近在咫尺,每劈一下,都像在劈着宫殿顶,呼呼大风刮过,卷起落在地上的树叶,嘶哑的尖鸣在窗户缝隙上吹出异响。
没多久,倾盆大雨,厚厚的雨将对面的宫门遮得朦胧。
轰鸣雷声不断,一道白光比另一道白光更强,雨势渐大,雷声半点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更强劲了。
门外有人撑伞而来,近了,是杨鸯。
远远地,她站在门外,隔着宫女太监,对她说:“千庚君不见了。”
“……”方汀言的心坠了下去。
“你入宫以后,他就出门去了,皇宫上一直设有上古防御阵,乃是第一位飞升成仙的太祖设下的,修真界没有修士能打破它,它是神的阵法,除非九重仙境中有仙者愿意真身下凡,否则,绝无打开的可能。他进不来,人也下落不明。”杨鸯一字一句,重重锤打在她的心头。
方汀言张了张口,喉咙酸涩,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
杨鸯:“很遗憾,我帮不了你。”
“谢谢。”
杨鸯转身离去,身影没入雨里,跨出宫殿门槛,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雷一声一声地劈着,她在轰隆的雷鸣声中麻木、失意,她以为穿越到郦汀言身上重活一世就能逃离束缚,没想到反而陷入更难挣扎的禁锢中。
雷响了一整夜,将近黎明,雨势已歇,乌云从天空中散去,方汀言睡不安稳,早早醒来,床榻旁边站了一圈拿着巾帕、水盆、漱口水、牙刷子等洗漱用物的宫女,一位长脸的宫女不同那些板着脸的宫女,她挂着献媚的笑脸,到她身旁,说:“汤浴已经准备好了,请仙姬洗身净尘。”
方汀言由她引了过去,沐浴,熏香,上妆,红色的花钿画在她的额间,嘴唇也上了嫣红的口脂,方汀言看铜镜中的自己,拦住她蘸取粉色粉饼的手,说:“太艳了,不必了。”那宫女笑道:“大婚之日,新娘子妆容艳丽些,没什么不好啊。”
方汀言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什么大婚之日,谁是新娘子?”
长脸宫女引她往身旁看,一个繁复的凤冠被置在托盘上,她身后的宫女,推过来一个衣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件大红嫁衣,衣摆上绣了凤凰,而花样简略了些,像是连夜赶制的。
“新娘子当然是仙姬您了。”
“谁与我成亲?”方汀言手心出了汗,急问道。
“您与陛下呀。”
方汀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叫嚷着往外冲:“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宫女们按住她,她挣着叫喊了一会儿,有人进门。
“大师姐,我来了。”范德昶穿了件红色团龙圆领袍,从门外走进来,他甫一过来,她身边的宫女纷纷低头。
“范师弟,你、你这样是做甚,我品行不端,做不得你宫中嫔妃,我会让你失了脸面的。”方汀言手中暗暗试着法力,可她完全感受不到法力的流动。
“不会,大师姐很好。”范德昶脸上挂着笑,眼下有些乌青,但看不出疲态。
“你放了我吧,我们不合适的。”当对方气势强过她的时候,她便会心里发怵,范德昶看起来,很不对劲,他虽挂着笑脸,但他的笑没让她觉得放轻松,反而愈加紧张。
“给仙姬穿上婚服,莫误了吉时。”
一个宫女要上前,方汀言推了她一把,那宫女脚步稳健,腰腹力量强劲,迅速偏身,轻巧躲过,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她上前,方汀言不可能让她近身,又不想出手去挠无辜的人,最后几个宫女乱成一团,降不住方汀言。
拉扯之间,方汀言的腿撞上梳妆台,“嘶”地喊疼,范德昶大喝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众宫女全都跪下。
“来人,将这几个服侍不周的宫女全都拉出去,杖责三十。”范德昶大怒,跪在地上的宫女身子瑟瑟发抖。旁边的太监迅速上前抓起宫女的手臂就往外强拉,“住手!”方汀言亦温怒,“我自己撞的,不干她们的事,不要伤及无辜。”
“好,既然大师姐发话了,那就不罚。你们几个都给我仔细些,服侍好仙姬,别再让我看见仙姬受伤,不然拿你们问罪。”
“是。”众宫女皆松一口气。
张济匀道:“陛下,钦天监那边正候着呢。”
范德昶:“去钦天监。”
他走时还回望方汀言一眼,方汀言抿嘴移开眼睛,倔强地不与他对视。
宫女拿着喜服上前,方汀言躲开,说:“我不穿!”众宫女扑通一下又跪到地上,领头的长脸宫女道:“仙姬,奴婢求您穿上喜服吧,若您不穿,陛下又要罚我们了。”说罢重重磕下头去。
“……”
“我穿,你们别跪。”
方汀言穿上了厚重的喜服,戴上繁复的凤冠,美得大气端庄,仪容姿仪皆美,脸上不见任何开心。
宣悦殿外,天地祭坛前,层层阶梯都铺上的红毯,文武百官、各仙门长老师尊莫不站于道行两侧,神色肃穆,沉静站立,牺牲、瓜果、糕点等贡品摆满了三大桌,高台上青铜香炉里燃着三支金黄色粗香,香烟袅袅,飘上空去,苍穹蔚蓝,云少烈日炎,照到人身上,影子在脚下形成圈。
方汀言被人带着从呈辉门进去,一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从这端走向范德昶,范德昶站在高台上,祭坛前,高冠竖起,身着红衣,衣摆曳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们说,她是皇后。
她逆着心智走上去,范德昶笑盈盈,目光只装得下她。
礼官宣读:“帝承天命,经国治世,以正国本,夫妇乾坤之义为人伦之本,当遵宗祀之序,兹册齐圣宗郦汀言为皇后……”
皇城上空,透明上古防御之阵,忽降晴天霹雳,狠劈法阵,八卦显现,正中忽有金龙现身,嗷叫龙啸,口吐真气,盘旋在法阵上空,此乃法阵守护龙神,然一支细长的玉笛静立在它上空,它轻轻一敲龙角,整条金龙缩小,盘绕在玉笛之上,而后,化为玉笛笛身的浮雕。
“上古防御阵破了!”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此乃大凶之兆啊!!!”
倏地,一个黑衣人踏云而来,腰上红绸腰带醒目,一头卷发,额上红宝石令男人狭长狐狸眼添几分妖冶与异域风情,但他周身萦绕着仙气,清清冷冷,可怕的威压从上空成片袭来,在场的修真者皆倒吸一口凉气,难以承受的仙骨上的挤压感,随着那人的靠近而愈加严重。
“千、千庚君!”
“他、他飞升了!!!”
简慎义翻掌,勾勾手指,那支雕龙玉笛到了他手中,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超然出尘的气质,高阶灵气围绕着他,送他轻松飞至香炉的斜上空。
隔着香炉,看香烟袅袅升起,简慎义狐狸似的勾起唇角不屑地笑:“你的礼官刚才说什么?册谁为皇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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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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