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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木剑挟持万钧之势,向“江朔父亲”的心口刺去。

对面的人似乎是没想到江朔竟然如此果决,还想做最后一番挣扎,“我可是你的父亲!孽障!”

“竟敢对你的父亲出手!果然是魔物生的孽子!”

江朔自嘲道:“你模仿的还是不到位,若果真是我父亲,刚才不会说那么多废话,会在见面的那一瞬间,直接取走我的灵根。”

“毕竟,他还急着回去救自己的宝贝儿子。”

那雾气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在这个地方露馅了,他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最后还是选择抬起手中鞭子,与江朔对打。

然而,在江朔已经识破雾气真身的情况下,它的实力减弱了许多。

江朔察觉到对方实力下降,手中木剑去势不减,愈加凌厉几分。

那雾气不敌江朔,节节败退,终于,江朔抓到破绽,一个飞刺,木剑穿透那雾气凝成的身体,正中心口!

不过,并没有预想中的鲜血流下,只有一团狰狞的脸变成了打散的雾气,消失在原地。

江朔的眼神一片清明,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恢复了神智。

系统见江朔自己化解了这份危机,忍不住夸赞道:【不愧是男主!竟然自己渡过了难关!】

【宿主,难道你自始至终都相信男主,所以才选择不出手?】

楚云横没有说话,一双眼睛落在江朔身上。

若是真的相信江朔能顺利通过,她一开始就不会前来了。

她只是听说这一次宗门考试的内容有武纪峰,这才过来看看。

果然,武纪峰的雾气勾出了江朔过往的经历。

她想过江朔有可能是一个孤儿,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江朔的父亲,竟然视自己的亲子如同仇人一般。

更令她惊讶的是,江朔的父亲并不是魔族。

从他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看出,江朔的父亲,应该是修仙世家江家的现任家主,江准。

这么一来,江朔的魔族血脉应该是母亲给予的。

魔族母亲和修士父亲,这是非常少有的组合。

因魔族在修仙界是人人喊打的对象,根本不可能有修士愿意和魔族生下孩子。

即便是有,大部分情况也是魔族男性强行掳走女修士,强迫她们生下孩子。

极少有像江朔这般,竟是父亲是修士的身世。

难道江准在与江朔的母亲结合之前,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所以在发现江朔是人魔混血之后,才会对他如此厌恶。

甚至,恨不得他死。

江准看向江朔的眼神,其中装载的恶意几乎快要倾泻出来,令人喘不过气。

她无法想象江朔在那种环境下是如何长大,竟然还能保持纯良心性,没有被体内的魔性影响。

既然如此,未来,又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他性情大变,选择全灭清山宗呢?

楚云横暗自思索着,继续观察情况。

江朔打散了刚才的雾气之后,似乎是累了。

他坐在台阶上,环抱着那把木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有动弹。

楚云横皱起眉头,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慢慢靠近他的身边。

她的元神在他的身前。

本以为经过刚才的事件,勾起了江朔的伤心事,她会听到江朔的哭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

江朔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他脸色惨白,目光看向虚空之中,口中冒出一句:“大师姐……”

乍一听到江朔的口中出现自己的名讳,楚云横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元神。

她惊得退后两步,这才稳住心神,道:“是我。”

然而,江朔像是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一样,继续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云横这才明白,江朔刚刚并没有看到她,只是偶然叫了她而已。

她顿感奇怪,和江朔相识,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她对江朔也只是尽到了一个师姐的义务而已。

现在,江朔为何会想起她呢?

说起来,江朔为何认定除了清山宗以外,他无处可去呢?

还未等楚云横想个明白,一边的系统打断了她的思路。

【恭喜宿主,男主提升了对您的好感度!】

楚云横一头雾水。

“好感度是什么?为什么会提升?”

这还是楚云横第一次发自内心请教系统,系统不敢怠慢,解释道:【好感度就是男主对您好感的数值哦,感情越深,好感度就越高。】

楚云横不理解,但不妨碍她立即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好感度提升有什么作用?能压制江朔的魔性吗?”

系统似乎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问题,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好感度的提升,有助于男主对宿主产生感情,能提升宿主的运气和天道的偏爱……不过并不能压制魔性。】

楚云横了然,原来这好感度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她倒也没有特别失望,只是嘱咐道:“既然这好感度无用,日后不必再播报了。”

系统无语凝噎。

它刚才说了那么多好处,竟然在楚云横口中都是没用的东西。

偏偏它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

两人说话间,江朔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他整理好衣服,持着木剑,继续向武纪峰峰顶高处前进。

如海一般的雾气始终没有散开的迹象,反而愈加浓厚,将他包裹得越发严实,像是置身于白色的海洋中。

若是没有脚下坚实的台阶,很难让人想象自己此时还在向山顶上走。

江朔识破了刚才的雾气造成的幻觉之后,连带着身上的伤也消失不见。

可他并不认为这场试炼仅仅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来考验他们,于是一直保持着警惕状态。

果不其然,又爬了一万阶之后,江朔再一次听到上首迷雾之中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江朔握紧了手中的木剑,警惕望向前方。

这一次,他看到的,依然不是同行的其他考生,而是一名打扮华丽的美妇人。

她笑盈盈的,冲江朔招手,“快过来这边,朔儿。”

江朔眼中出现一瞬迷茫,“母亲?”

面前那如画中走出的美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沈丽华。

尽管她在江朔的生命里并没有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但此刻的她无疑是符合了江朔想象中的慈母的形象——极尽温柔而又异常美丽。

仅仅是站在那里不动,周围的草木山石都像是活了一般,变成衬托美人的美景。

沈丽华温柔笑着,继续向江朔招手,“过来啊,这么久不见,你不认识母亲了吗?”

江朔站在原地不动,沉默了一会儿,问:“母亲,怎么会来这里寻我?”

沈丽华见他不动,叹了口气,道:“你是我唯一的骨肉,我怎能放心得下?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你。”

江朔垂下眼睛,低声重复着她的话:“一直都在寻我?”

沈丽华以为她不信,蹙眉道:“当然!听说你在父亲那里受了不少苦,我一直都想把你接回来,可惜,你父亲不肯说出你的去处,还阻挠我与你见面,让我好一阵寻找。”

“不过接下来你不用怕了,咱们母子已经团圆,你父亲再也不能从中作梗,跟母亲走吧,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苦。”

显然,那雾气在总结了上一次失败之后,重整旗鼓想出了新法子,打算用母爱来感化他。

素白的手向江朔伸出,无声邀请他坠入母爱编织的网中。

可惜,江朔早已看穿她拙劣的演技,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与她擦肩而过。

沈丽华美丽的面容闪过一丝狰狞,甜美的声线也带了一点寒气。

“朔儿这是在怪我吗?怪我当初选择抛下了你,独自离开?”

“我也是不得已啊!当时我若不走,你父亲他便要杀了我!朔儿你难道忍心看母亲去死吗?”

江朔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沈丽华不管不顾,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宝石一般翠绿的眸中,流下眼泪。

“母亲知道错了,朔儿你能原谅我吗?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母亲都会为你拿到!”

“清山宗的那些人欺负你,母亲会为你讨回公道!还有你想要的那个人,母亲会让你如愿……”

直到此刻,江朔才停下了脚步,回头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身上的伤好了吗?我记得您之前受了重伤,想要吃掉我进补,现在看来,应该是身体大好,倒是不需要了。”

江朔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事。

那雾气伪装的沈丽华显然没料到自己和儿子之间还有这段往事,整个人当场呆住,美丽的面容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旁观的楚云横,闻言也不由得心神一震。

江朔的母亲,不仅是魔族,竟然还想到要吃掉自己的儿子?

饶是清楚魔族中人行事狂悖,荒唐无忌,楚云横仍是恍惚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向江朔的脸。

只见,江朔本人一派镇定,不慌不忙分析道:“看来,你并不能窥得我所有的记忆。”

刚才那雾气所作出的种种努力,没有伤到他分毫,反而被他利用,总结出了其中的规律。

那雾气自知行动已经失败,不等江朔攻击,便自己识趣地散开。

美妇人的脸逐渐模糊,最后归于无形。

江朔静静凝视着那张脸,直到那团雾完全散开,这才继续拾级而上。

楚云横站在原地,望着少年走远的瘦小背影,久久出神。

借助这场迷雾,她已经看清了江朔的过去。

冷血无情的魔族母亲,一心想要置他与死地的修士父亲,亲缘浅薄至此,江朔想必在这中间忍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后,这才决定来到清山宗。

可惜清山宗治下不严,让他在外门受了两年折磨,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

面对那雾气揭露出自己的伤疤,他表现得很冷静,既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只是冷静戳穿了真相,化解危机。

作为一个旁观者,楚云横不得不承认,江朔每一步都做得很好。

设身处地,或许她也不会比江朔做得更好了。

她忽然想到了典籍里记载的“人魔之子必成魔”的话。

这到底是一句预言的真理?还是一个在人人戕害人魔之子后,才形成的结果?

倘若其他的人魔之子也和江朔一样,经历了这般种种不平之事,那他们最终丧失理智,成为魔物,是不是有外界他人的因素在呢?

楚云横不知道答案,但此刻的她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她想要试一试,放下正邪的成见,真心去教导江朔。

若是成功,清山宗自然免去灭门之祸。

若是不成,她便以身殉道,哪怕和江朔同归于尽,也要阻止他毁了清山宗。

决心已下,楚云横便有了前进的方向。

她对系统道:“回去吧,不必再担心江朔。”

系统有点犹豫,【可是江朔还没有成功通过试炼……】

楚云横一手负在身后,望着前方走远的身影,道:“他已经看破了这第二场试炼的本质,不会再被那雾气所迷惑,不必担心。”

楚云横十分笃定的态度,让系统只好相信她的判断。

一人一统悄无声息退出第二场试炼,正如她们来时那样。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动向,唯有一路向前的江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着来时的路。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有大师姐的气息。

江朔摇摇头,笑自己想太多,转头继续向前行去。

几个时辰过去,江朔又看到了许多“人”。

有当年收留他入村,却惨死在魔族手中的村长;也有一个经常殴打他作乐的外门管事……

若不是这雾气,江朔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有这么多熟人。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些雾气一一打散,终于来到了武纪峰的峰顶。

只要拿下面前那个小旗子,就能通过第二场试炼。

江朔悬着的心刚要放下,未料到,此刻,他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朔,恭喜你通过了试炼。”

身穿素衣的女修站在山巅,微笑着看着他,恍若天山上纯洁的雪莲花。

江朔未料到有如此变故,一时间呆住,“大师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横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怀疑,轻笑道:“当然是来接你,恭喜你通过试炼。”

说罢,她伸出手,把还未反应过来的江朔抱进了怀里。

“你做得很好,我都看到了。”

这个怀抱是如此的逼真,怀中人柔软的身体,身上传来淡淡的梅花幽香,江朔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大师姐?”

因楚云横的院子里栽种了一棵梅花树,每当天气好的时候,她就喜欢在院子的摇椅上看一会儿书,梅花的冷香也就是在那时候沾染在身上。

江朔抬手,为她拂去发丝上沾染的一朵梅花花瓣。

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雾气造成的幻觉,还是真正的楚云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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