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听得皱紧眉头，心中恶寒。
用修士性命催生婴儿、又剖取婴儿灵根已经足够万恶不赦，他居然还将孩子的血肉作为养料输送给母亲！
怪不得这些女修即使还活着也神情绝望。
每天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透支身体被迫生孩子已是生不如死，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活生生死去，死去后还不得安宁，血肉又被身为母亲、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吸走。
这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魔还要恐怖！
此处肉眼可见的婴儿尸体便有近千个，女修近百位。
按照一年催生三个来算，十年就有将近三千个婴儿痛苦死去，数位女修残受折磨。
而这，还是按照最少算的……
"呕……"
千再次干呕。
人性之恶，实在超出千的想象。
而周伯雄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身上的黑暗居然还只有一半。
那全身被黑暗能量污染的人，又该是犯下何等滔天罪孽？
千，穿越以来头一次正视自己绑定的净化系统。
她从前专修术法数百年，虽然也见识过很多邪恶，但那些基本专门针对自己。她所能看到感受到的，也只限于斗法中那些邪恶的气息。
如今意外来到异世界，她才惊觉流淌的黑暗背后，原来有着无数痛苦绝望的受难者。
怪不得他们能被自己身上的黑暗反噬，强大的他们对于弱小的无辜者来说，本身就等同于邪神，所以噬魔阵才会运转那么顺利。
真是让人不愉快的经历啊。
千叹口气，“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本来说好是混入飞云宗，偷走镇山之宝玄武龟壳后就溜走。
但秦戈看了周伯雄的记忆后便改变主意要先来旭日峰，千之前还不知道原因，如今算是明白了。
“取走镇山之宝，不过是为了解气，晚上几天也无妨。”秦戈看着手中闪动的传讯玉佩，声音难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谁，“但若我们晚来一刻，这里的人便要多受一刻痛苦折磨。”
“千，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死去好几个人了。”
外表锋利的少年眼底隐隐有悲戚一闪而过，千正要说话，忽然若有所觉往外看一眼。
“是我叫了段良臣来，他在门内多年，人脉甚广，又是周伯雄亲传大弟子，更方便将这些人暗中解救出去。”
“飞云宗掌门本对此事也略知一二，却因周伯雄是宗门战力便放任不管，可见门风不正。我让他先别告诉别人，不然恐有危险。”
不得不说，秦戈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周到。
有他在身边，千都不怎么需要动脑子。
段良臣双眼通红脚步踉跄来了，手里还捏着传讯玉佩，上面是秦戈传给他的影像。
他盯着秦戈面上那张熟悉的脸，神情似笑非笑，似恨非恨，状若癫狂。
良久后才转过身，直面眼前血腥场景，却开口说了一段毫不相干的话，
“五十年前朔城闹饥荒，百姓流离失所，那时我不过是个七岁小儿。”
“母亲重病难医，妹妹为上山采药被野兽吞吃，父亲也因为一碗赈灾的稀粥被人活生生打死。”
段良臣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笑，宽厚的肩膀似承受不住重量折弯下去，喉间不断涌上鲜血，“我在冬日的桥洞里快要冻死时，是师尊将我带上山门，教我读书认字、打坐修炼，从此踏入仙途，永别凡尘。”
他也以师尊为榜样，立誓要成为顶天立地、匡扶苍生的大能，数十年来勤苦修炼不曾倦怠一天。
五十年光阴荏苒，放在凡间已是大半辈子，他早将师尊当成自己父亲。
他还记得小时候师尊将他抱在怀里，抚着胡子笑道，“我周伯雄一生无子，遇见你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想来是上天看我孤寡老人太过可怜，这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是知道的，师尊年轻时因被一个妖修欺骗伤害，彻底损伤了身体，这么多年修为也停滞不前。
却没想到他已经偏执到如此地步……
段良臣擦去嘴角的血，没再多说，只背对他们道，“你们走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证据摆在眼前，师尊罪有应得，他没有资格寻仇。
要怪，只能怪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师尊的异常。
枉他还自以为最了解师尊。
千和秦戈走了。
临走前秦戈将那枚神魂珠交给了段良臣。
二人离开清明殿后直奔护山大阵，秦戈另外分出一缕神识附在纸人身上，纸人领着千的一缕异火直接烧了掌门莫无忧的居所。
此举既是为段良臣和己方行动做掩护，也是为了出口恶气。
遇水不熄的火焰越烧越旺，宗门内乱做一团，莫无忧带着几位长老紧急抢救。
秦戈则趁机进入大阵内部，一个闪身快速取走地上的石头。
若不是有周伯雄的记忆，任谁也想不到飞云宗护山至宝玄武龟壳，外表居然是块平平无奇、掌心大小的石头。
怪不得过去那么多年飞云宗的死对头总是进不来，这阵眼主打一个灯下黑。
随着阵眼被破开，笼罩着整片宗门区域的护山大阵顷刻间裂开，山脉震动。
后山上空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发生何事？”
匆匆赶来的莫无忧带着一众长老停在空中，冲着前方恭敬行礼，“拜见老祖。弟子不孝，让一些贼人打扰了师祖清净。弟子这就去捉住他们，向您请罪。”
一道威严极重的神识扫过整个宗门，飞云宗数百名来看热闹的弟子如芒在背，没一个人敢抬头打量。
躲在屏蔽法阵里的千和秦戈也不敢乱动。
没想到啊，护山大阵原来对一个宗门如此重要，居然真的会惊动后山老祖。
若是外人知道千的想法一定嗤之以鼻。那还用说嘛，护山大阵就等于凡人家门，一旦被迫开，门内弟子、资源、财宝就相当于**裸放在敌人面前。这放在任何宗门都是紧急大事。
忽然，大能的视线在千这边停顿一瞬。
千屏住呼吸，然而下一刻，头顶的屏蔽魔法阵还是被人一掌击碎。
“道友既然敢乱我飞云宗，又何必躲躲藏藏？”
千抬头，看到虚空中有双苍老却清明的眼睛，下方还站着几名修士。
为首一人正是飞云宗的掌门莫无忧，只是他身上虽有一团黑丝缠绕，但让人意外的是金光更甚，甚至隐隐有将黑丝消融的迹象。另外几人更是金光流转，一身正气。
这些人都不是净化系统的目标。
她拦住秦戈，看向空旷的后山不满道，“飞云宗是吧，明明是你们先觊觎我家小狼的妖丹在先，又对周伯雄作恶一事置之不理。我不过是替天行道，顺便给自己讨点赔偿罢了。”
“赔偿？”
一道精深玄力轻而易举夺走秦戈手上的储物戒，放出里面只剩半幅残躯、奄奄一息的周伯雄。
众人惊怒，莫无忧赶紧给周伯雄服下续命丹药，却效果不佳。
后山那道声音里也带了怒气，“道友所说的赔偿，便是杀我宗门长老、坏我宗门大阵、盗我宗门至宝？”
千直接把备份的留影石扔出去，摇摇手指道，“说这话前，你们不如先看看他都做了哪些好事。”
“哦对了，莫无忧是吧？你该庆幸自己身上功德足够，不然光是包庇罪恶这一条，就足够让我送你下地狱。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有意纵容，周伯雄这些年害了多少人？”
留影石自动投射在空中，几人看清影像后陷入沉默。
后山那道声音也久未出声，许久后才道，“这是我宗内部事务，不劳小友操心。”
“周伯雄囚禁无数女修，又残害妖族，这些早已不是飞云宗内部事务。林老祖莫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秦戈面上讥笑，彷佛已经看穿一切。
“呵，老夫道是谁，原来是只吃里扒外的半妖！区区半妖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那便先来算算你谋害长老、勾结外人、背叛宗门的账！”
说着一道乾元杀阵直直朝下方压来，摆明是要把千一起杀了灭口。
这老祖虽无伤天害理的大恶，但能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活到现在，自然也不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秦戈抛出玄武龟壳，瞬息将两人罩了进去。
就算遭受玄微强者一击，龟壳仍然坚不可破。
千给他点赞，“这下还不得把他们气死。用他们的宝贝挡他们的杀招。”
秦戈眼神柔和下来。
千靠着龟壳朝面色铁青的几人嘲讽一笑，阴阳怪气道，“哎呀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说你们别太无耻了，是你们有错在先，不知悔改就算了，还想杀人灭口。”
“果然是人活久了，脸都不要了。尤其是后山那个老东西，哎，对，就是天上那双眼睛，说的就是你。”
“都快入土的一只干瘪老王八，不想着给自己积点德，反而在这作孽，小心死后直接下地狱哦~”
说完玄武龟壳莫名动了动。
千赶紧摸摸它，“没骂你，你可是玄武，那些凡俗老王八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
龟壳恢复了原样，甚至光芒更亮，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味道。
半空中那双老眼气得瞪圆。
莫无忧见状大为震惊，“它竟然认了你做主？！”
此物在他们宗门数百年，只听说里面有灵识，但从来没人见过。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还被一个外门女修抢先了！
莫无忧几欲吐血。
千也不知道啊，她只是发现里面似有灵物，刚尝试着契约了一下，没想到真能成功。
“哎呀，没办法，谁让人家人美心善呢~”千微微一笑，看着躺在地上的周伯雄，忽然话音一转，“火焰！”
空气瞬息变得灼热，腔调古怪的发音甫一出来，莫无忧手下刚恢复一丝意识的周伯雄便化为飞烟，连神魂都被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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