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庆过太夫人的寿辰,不过过了几日,陈宴贞便又有酒喝了。在去文杏馆的路上,一想着一会儿就要看见和那琼花一样的姑娘蹁跹起舞,风流窈窕,罗衣曳地,胭脂腻粉并上花间绿酒,间或盈盈笑语宽慰人心,许还有狂朋怪侣共醉卧花衾。如此想下去,真是要开怀大笑了。
由那苍头引着进去,陈宴贞踏着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落花,又穿过了那羽盖似的树影,真仿佛到了鸾翮所居之住。还没等到宋鹤仁引荐,陈宴贞早已经和那一众公子混熟了。
宋鹤仁一拍手,那些二八年纪的女孩子们鱼儿般贯列而出,唱些近日时兴的委婉缠绵的曲子,又赏哀筝,自然有动听之处。
只是陈宴贞听那曲子腻人,陈宴贞看着便有些无聊了,便只虚眼瞧着,真好像要睡着了似的,一会儿就借着不胜酒力离了席。
方才陈宴贞真是左右逢源,宋鹤仁都找不到空隙和他说话,现下可算是把他抓住了,便将心中一直记挂着的事问出来,“端固,你家妹妹那玉可找着了?”
陈宴贞一下脑中便想起莲儿告诉他的话,赶忙问道,“你有没有把她丟玉的事说出去?”
“我并没说。”
“没说便好,没说便好,千万不要和人说啊。”
“她不叫告诉别人,怎么却把这事跟你说了?”
“她被圈在府中,也只我日日在她身边转。她心中藏了事,若不对人说出来,只怕要憋死了。”
“她也不跟她阿娘说吗?”
“是啊,她阿娘也不知道。”陈宴贞一下回过神来才怪道,“问这些做什么?”
这下又叫陈宴贞想起莲儿的玉,便一下烦闷起来了,强笑着道,“那玉现在没找着,她每天闷闷不乐的,我想多半是为这玉了,无论我怎样都逗她,也不见她笑一笑。”
宋鹤仁把自己那块玉给了陈宴贞道,“我昨日寻着这玉还像是你妹妹丢的那块。”
“这是在哪找到的?”陈宴贞看见那玉果然像是莲儿说的那样子,一想着把莲儿的玉找着了,她开心了,自己便也可以放松些了。
“说来话长,你且拿回去问问她,若是了便最好。只是不要告诉她是我找到的。”
陈宴贞听着宋鹤仁说不要告诉莲儿便道,“你们这些人可真够奇怪的,我家妹妹是死也不要报官,生怕别人知道她丢了玉,好像那玉见不得人似的。你也是,你既做了好人,也生怕让人知道,真是让人道怪。”
宋鹤仁一时又若有所思,“我是怕我这外人捡到她一个姑娘家的东西,岂不是叫她难办?”
“也对。”陈宴贞在回席间的路上又问,“我那日见你叫小四把我们那日晚上见到的姑娘带走了,是为着什么?她生得好看,你要给她寻个好归宿吗?”说着又笑了起来。
宋鹤仁一下被陈宴贞问得说不出话,隔一会儿才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有几句话问她。”
陈宴贞本无心知道,现在看来宋鹤仁也无意告诉他,便将那玉揣起来,加快了脚步。宋鹤仁很快便被陈宴贞落下了,只是将那玉给了陈宴贞后,心中好像有些自己都没发觉的轻快,眉头也不自觉地展开了。
等到陈宴贞回到宋府时,便先到了莲儿那儿。且先将门悄悄推开一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听见里面好像有些动静,心一下便提了起来,慢慢地,慢慢地再将门关起来,生怕发出半点声音。刚想要快点走,可是又怕声音太大,便又将脚步放慢了下来。见到莲儿正好背对着他坐着,正合了陈宴贞的意,悄悄走到她背后,用了大力气拍了莲儿一下。
莲儿吓得登时就从椅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茶盏摔在地上,里面的茶也顺便污了她的裙子。
一回头见是陈宴贞,马上就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要把他推出去,“你是怎么回事?又要来跟我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笑话吗?你看书看腻了就出去,少来烦我!”
陈宴贞早料到莲儿会如此,提早便将那玉佩握在手里,如此等到她发怒了便好拿出来。果然陈宴贞将那玉在莲儿眼前晃晃,莲儿的火气好像就熄了些。
“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陈宴贞将那玉放到莲儿手里,若按着平时他定要再逗一逗她,只是今天他却不敢了,他真怕莲儿打他一顿发完了火气,再把他赶出去,那就又是几天不肯与他说话了。可子常又说不想叫莲儿知道是他寻到的玉,所以此时陈宴贞便只能一本正经地骗着莲儿,“你别管了,你只说这玉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块?”
莲儿盯着那玉好一会儿才道,“是了,这正是我要找的那块。”
可莲儿却不会轻易放过陈宴贞,还是紧追着问,“你是在哪儿找到的,快告诉我,你有没有好好谢过人家?”
看着没有个理由莲儿是不会放过自己了,那陈宴贞便编了瞎话应付,“我在街上随便捡的。”
“你胡诌什么?”莲儿又要生气了。
莲儿见陈宴贞一直不跟她说真话,所性转过身去,不肯再理他。只是一平静下来,莲儿却闻到那玉上沾染的幽香,那香似乎不是家里用的香,不知用着哪几种香调在一起,才得了这样清远深长的味道,莲儿找到了破绽,自然要好好盘问,“那你说说这玉上的香是打哪儿来的?”
“不是一直放在我袖中,大概就是我身上熏的香吧。”
“府中又没有这样的香。而且你素日里是不爱熏香的。”莲儿又想到了取笑陈宴贞的地方,便一下笑着改了口,“我忘了,你身上的熏的香都是那些歌女身上的胭脂香味。”
陈宴贞听后也笑了起来,随后摆摆手敷衍,“我大概是喝醉了,你等我醒了酒后再想想。”
“等你醒了酒再想着怎么编瞎话骗我吗?”
陈宴贞便不敢再回话了,赶紧逃跑了。
可是那玉佩被找了回来,莲儿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便落了地。握在手中仔细瞧瞧那玉,又赶快把它藏了起来。
将身上沾了茶水的衣裳换下来后,坐在妆台前,不知怎地,竟没由来的羞赧起来,偶然瞧见放偏了的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粉红更胜过桃花。更觉得自己的心一直跳得厉害,叫她坐立难安,在房里呆也呆不住。便赶着跑到张娘子房中,一下缩在张娘子怀里。
张娘子本在看那账本,见莲儿过来,赶快将手中的笔放下,要不然险些要污了那账本。低头看见莲儿的耳尖都有些发红了,只恐莲儿又病了,赶紧问道,“可是觉得不舒服了?”
“没有。”莲儿仍旧将头埋着,不肯抬起来。
张娘子摸摸莲儿的耳朵笑道,“那这是怎么了?你哥哥又去逗你了?”
莲儿总不能把自己心中的事说给阿娘听,便顺着张娘子的话委屈道,“他整日里无所事事,最无聊了。”
张娘子听莲儿如此说,只当她是闹小孩子脾气,轻笑着道,“阿娘看你哥哥在这几日,你笑的倒多了起来。若是他走了,你反是最舍不得的。”
莲儿却又藏起了自己的心意,别扭道,“才不会呢。”
张娘子又摸摸莲儿的头,“阿娘过几日要去你姑母那里,半月后也就回来了。”
“阿娘病还没好全呢,怎么又要为哥哥考试的事操心?又要为那些人操心呢?”
“阿娘既嫁了你爹爹,自然该如此。妇人都是如此的,莲儿不必为阿娘忧心。”
莲儿真不知该如何心疼她阿娘了,竟弄得眼圈又有些发红了。
再抬头看看阿娘,见阿娘那清新自然不多加修饰的样子,不过一支玉簪将青丝绾起,真似出水芙蓉一般。莲儿想着阿娘合该是一株芙荷,在最好的时节里发荣,只是却叫她全身沾满泥泞,让她动弹不得。叫这芙蕖困在此处,不是……要叫她活生生地凋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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