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打成。
因为教官加训了。
他们顶着暴晒站了一天军姿,又通过向左向右转均匀地翻了面,终于捱到天黑,已经人均蒸成一条人干了。
晚饭时候他们排队等着土豆炖牛肉配炒青菜,加一碗丸子汤,活像见着什么山珍海味似的,眼睛都绿了。
吃饭前还得站着来一场例行拉歌,教官唱一句,学生们跟一句,铿锵有力的《团结就是力量》回荡在食堂。
江子鲤旁边是焦候,对面站着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小白脸,江子鲤记得他,当时班会时自告奋勇当的临时班长,叫刘佳峰还是什么。
不知道这个场景是哪里取悦到他了,一张口就笑,笑还停不下来,憋的脸都红了。
江子鲤生怕他憋不住,喷自己饭里,于是好心提醒他:“教官来了。”
男生立刻绷住脸,江子鲤怀疑他上辈子可能是唱戏的,要不然怎么能让表情一瞬间收放自如。
刘佳峰一直绷到拉歌结束,大家齐刷刷坐下,才在碗筷敲打声中压低声音对他道:“谢了兄弟。”
他活像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见教官走远了,又凑过来:“今天中午的事我听说了,你们真帅!”
江子鲤嚼着青菜,对他笑了笑。
焦候也参与进了话题:“也不看看我们是谁,能让人欺负了嘛!”
刘佳峰悄悄对他们竖大拇指,教官到了附近,埋头干饭一阵,又抬起头来:“不过我还听说,你们今天晚上约架了?”
“谁和你说的?”江子鲤一顿。这消息怎么传出去了,打架的事如果被老师知道了,可有的麻烦。
他想了下在场的人,心说总不可能是夏景那个哑巴冰棍告的状吧。
刘佳峰摆摆手:“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呀,我不会和老师说的!是赵耿聊起来告诉我的,苏成敬不就是他们宿舍的嘛。”
“你真要去啊?”焦候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他那么大体型,你对上他肯定吃亏啊。”
江子鲤听什么都行,就是听不得说自己不行,闻言抬了抬头:“他块头是大,但我也不一定打不过他。”
焦候担忧道:“不行,到时候我得跟你一起去,万一真出什么事我没法和夏景交代啊。”
江子鲤闻言瞪他,这事和夏景有什么关系?!
“咱们一个宿舍的嘛。”焦候悻悻道。
“诶呀你们听我说完,”刘佳峰插话道,“今天晚上你们打不成的。”
这下江子鲤和焦候一起扭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今天晚上,”刘佳峰神秘地说,“要加——”
广播里突然传出总教官的声音:“同学们,今天晚上咱们还有训练啊,别松懈了,吃饱了歇一会,继续到操场上站军姿啊!”
刘佳峰:“要加训!”
江子鲤:“……”
加训?夏天这个温度一到晚上天上飞的到处都是虫子,他们这个点去操场站军姿,还不得被蚊子给吃了??
列队时教官指挥所有人站成一排,从左到右从低到高重新安排队伍。
不巧的是,江子鲤左边站着苏成敬,右边站着夏景,等于兜头被两大敌人包围,当真叫天天不应。
因为晚上的互殴没成功,他和苏成敬用眼神交战了八百回合,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杀气。
下一秒,就听见教官喊:“后排那两个,你们眉来眼去干什么呢!”
江子鲤:“……”
苏成敬:“……”
有人悄悄扭过头来看着他们笑,为了避嫌,两个人瞬间安分了下来。
教官睁着一双虎目,朗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再让我发现有什么小动作,哪怕是动动脖子,动动手指,都得给我去绕着操场跑两圈,听见没有!”
“听见了——”
江子鲤人站的笔直,然而酷暑的夜晚也是闷热的,头顶还有一窝一窝的飞虫黑压压地晃,没站一会,他额上就出了汗。
队列站的紧,左边的苏成敬人胖体热,活活一个**蒸笼。江子鲤趁教官不注意,蹭着地一会往右挪一点,一会往右挪一点,不着痕迹地远离旁边的热源。
然而他不知不觉挪的太多,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右臂猛然碰到了夏景的胳膊。
江子鲤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往回挪了两步。
这个季节,他们裸在外面的皮肤都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江子鲤悄悄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感觉从右肩往下,整个都是麻的。
然后,他眼角余光就看见,夏景很刻意地动了下身体,很快被教官捉住,罚出去跑圈。
夏景后退一步出列,带起一阵轻风,略过江子鲤的手臂时稍稍缓解了一点他的热意。
旁边的位置空了,江子鲤无聊到爆炸,就以头不动眼睛动的姿势,看着夏景跑出小半圈,直到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
他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手指却蜷了一下,右手腕骨上泛起痒来,又酸又痛。
我靠,都抹过风油精了,哪个该死的蚊子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垂目往下看,见自己手上红了一小片,是被蚊子咬后有点过敏的症状。
那片红的地方细细密密地痒,江子鲤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挠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瞒不过教官的眼睛,教官说:“最后排那个,你也出去跑圈!”
江子鲤认命地出列,不过好在总算可以不用忍着痒了,他手指覆上那片红,想挠,又怕抓破了。
刚要起步,就听见旁边有一道脚步声,是夏景慢跑着过来了。
于是他顾不得右手的痒,先一步起跑,抢在夏景的前面。
还没有五十米,夏景就从他旁边越了过去,江子鲤哪能被他超过,于是也卯足了劲往前冲。
少年心中蠢蠢欲动的胜负欲作祟,两个人把罚跑搞的和比赛一样,非要争个先后,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好像谁落后面就真的输了一样。
江子鲤暗自调整着呼吸,汗液在飞速奔跑中蒸腾着热气,风油精残留的味道充斥鼻腔,他递给夏景一个挑衅的眼神。
两人又跑过一个弯,瞧见前面墙根处歇着一个连。
那是伤兵连,学校生病受伤不舒服的都归在这里,大概是身残志坚吧,还给自己取了个学名叫“猛虎连”。
见偌大操场上出现了他们两个移动的活物,猛虎连的各位也不伤也不残了,在黑漆漆的月光下给他们吹口哨加油,看足了热闹。
“冲啊!不知名的朋友!”
“草。”江子鲤差点被这一嗓子给叫的笑岔气去,朝猛虎连姿势很帅地挥了挥手。
最后一百米冲刺,他俩用了最快的速度,一点没留力,几乎是同时到的出发点。
江子鲤还没看清究竟谁先过的线,身边人的脚步一转,突然消失了。
人呢??
他下意识放慢速度,回头,看见夏景抹着汗归队,嘴角似乎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同时,面朝跑道的同学与江子鲤面面相觑,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和先前他盯夏景跑圈的姿势一样,头不动,眼珠动。
江子鲤:“……”
快跑四百米耗空体力之后,夏景罚跑结束了,他还有一圈。
那个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
江子鲤拖着疲惫的身体又撑过一圈,跑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跑圈似乎比站军姿轻松很多。
可以随便动,随便笑,最重要的是,可以不被虫子咬!
江子鲤若有所思地回到队伍里,歇了一会,又忍不住去摸右手发痒的地方。
于是他再次如愿以偿地出去跑圈了。
江子鲤同学成了今晚最不老实的士兵,罚跑的常客,猛虎连的兄弟都快认识他了,每路过一次,就跟迎宾似的给他加油。
班里有的人从他一次次出列中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去跑,很快发现跑圈真的没有蚊子咬时,大呼一声“爽!”
焦候不算在有的人里,因此解散时,他抱着一身的蚊子包,欲哭无泪。
他哭哭啼啼来找江子鲤和夏景倾诉,谁知站到灯光下时,他盯着江子鲤的手,猛地瞪大了眼睛。
“我草,你这手中毒了么?”
江子鲤举起胳膊一看,难怪痒得更厉害了,手腕连着手背红了一大片,他本就生的白,这样红的颜色在他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焦候人都看傻了:“这么严重,得去校医院吧?”
江子鲤犹豫地说:“可能吧……”
焦候为难地挠了挠头发:“但是听学长说,宿舍卫生间的水一到十点就停了,要洗澡得早点回去接好,我得先回去给咱们接水。”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一拍脑袋,叫道:“夏景!你能不能陪他去一趟校医院啊?”
江子鲤听他嘴快,忙道:“不用!不就是过敏,又不是腿断了,我自己去就行。”
夏景从班里放包的地方找到自己的水杯,闻言目光扫过来:“过敏?”
他视线往下,看见江子鲤红成一片的手,皱了皱眉:“怎么弄的?”
“我哪知道。”江子鲤咕哝着晃了晃手臂,“之前在南城没这样过。”
猴急的焦师傅安顿完他,就急匆匆回去接水了。江子鲤慢吞吞往操场外走,把自己胳膊伸在灯下看了又看,觉得鼓起来的形状有点像米老鼠。
他掏出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脚下出现另一个人的影子,江子鲤用眼神质疑夏景:“你跟来干嘛?”
夏景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听到他的疑问抬起眼来:“你知道校医院在哪吗?”
江子鲤:“……”
如果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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