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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焰火

农历春节还没到。

沣宁分明窝在海边却永远寒风簌簌,人走在街上都畏畏缩缩,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黎明到岗依旧晚,太阳就更慵懒,赖在云里的山后不出来。季槐略有兴致走去上班,周围才蒙蒙亮,好像恰是天亮之前最冷的黎明。他缩在有些厚重笨拙的制服里,顶着寒风往办公厅里走。

季槐看着黑色皮手套,扳着指头数还有几天过年,心里大概有个数。吴家的案子其实还没完,只是人人过年都图个吉利,忌讳着提这种倒霉事,大概率会搁置到年后再重新调查。他抬头环视四周,街对面的小酒馆依然灯火通明,不知是老板勤劳得很,这个点就收拾收拾开门,还是一群青年才俊在里头浪荡到了这个时候。

季槐品味高雅,觉得这种小酒馆在沣宁和春天的花似的,开的满地都是,熏人又俗气。

“虞长官,提前和您说一声新年快乐。”季槐大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把懒洋洋的语气拉的老长,和暖气撞个满怀。他赶忙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转过头去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虞宸晏。

“这么想放假?”他低头在写些什么,还不忘摆了他一道。

虞宸晏心情看上去挺好。季槐现在也不拘束,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油墨的味道一股脑钻进他的鼻子,他皱了皱眉,这架势看起来好像他才是长官似的。虞宸晏对他这无法无天的样子也不恼,只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写报告。

“事情已经被压下去了?”季槐舒了口气,大张旗鼓闹了几个月,搜查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就连凶手是否还在沣宁他们都没法回答。

“压下去不代表解决了,凶手没抓到吴家的人总是要闹的,吴任他女儿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明白吧?至于李佑藩……李家算是这一带比较有头有脸的,自然不好惹,怎么还会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

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下封口令是不想让案情继续发酵,破坏张先生在沿海三省的影响力和民心安定,凶手究竟会不会抓住其实只有家属在乎,而虞宸晏很明白自己的目标,他只想把指使李佑藩的人从暗处拎出来,因为凶手可能早已经扬长而去,乱世的生生死死,任何人的立场都不足以审判所谓的“案犯”。

“长官新年怎么过?”

虞宸晏意识到季槐刚才好像并没有用心听他说话,于是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没回答。季槐在等待他的答案,可是他只看到虞宸晏的头顶,钢笔在他手中耀武扬威似的划动。

大年三十。

虞宸晏坐在独栋小楼的封闭式阳台。王启靠着阳台的窗户,目光悠悠抛出去,也不知砸在哪家灯火上:“你没想过过年回去一趟?”

“何必呢,千里迢迢又弄的人精疲力竭。况且今年的事堆起来比山还高,我在那边也没落什么。”虞宸晏漫不经心地闷了一口红酒,他虽说名下有一幢小独栋,但市政府分的地段必然好不到哪去,目光望出去就被层层叠叠的别墅公馆阻隔了去路。

“我觉得……”他踌躇了一下,“吴公馆那事挺奇怪的。”

王启当即给了他一个“说了不要问我”的表情。

“我知道不该问你,但是我想了一个月多,也没什么头绪。他明明可以直接在杀死陈穹之后直接杀了我,我承认在陈队长牺牲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我的疏忽,但也是他的疏忽。但他不讲话,只是朝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开枪。”

他摩挲着自己中指指节上的伤疤,蹭过的,打在地板上的,无论哪一颗,不出意外的话,都可以直接置他于死地:“刺杀我的任务,还在这样人多眼杂的环境,级别算高了。要不是我嫌里头人多,遣了很多人出去,谁知道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他迟迟不出手,似乎在逼我说什么,我觉得他在试我。”

“还有别的势力。”王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是我们的人,只有可能是……”

是张岳清在怀疑你,想撬你的嘴,因为只有他能调得动李家。

一阵敲门声把他的话哽在喉咙里。他们两个愣了愣,警觉地对视一眼。

虞宸晏站起身:“我去开门。”

季老爷当然想不通,大过年的自己的宝贝儿子还要抛弃家里的暖气和美食往外头跑,他怀疑儿子是不是在外头寻了哪家小姐,因为季槐甚至还拒绝了司机胡叔提出“载他去目的地”的要求,也不带另外的人。

季老爷看着季槐局促的神色,对自己的想法居然还肯定了几分。

天寒地冻。季槐也不明白自己刚才哪根筋搭错了要跑出来找虞宸晏,他两手空空不像拜访长官的副官,身边没人也不似家财万贯的少爷,四周除了路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是阿谀奉承的好时机。

可那地址是他软磨硬泡哄了十几天林桐姐姐才拿到的,贡献了母亲不知多少天的糕点。

他对虞宸晏不回答自己问题这件事耿耿于怀,于是决定自己一探究竟。但是他似乎有点低估沣宁的冬天,街道七弯八拐走的他自己都有点心虚。路灯透了点光,站在橙黄色灯光下的季槐打了个喷嚏。

说来好笑,他九月第一次见虞宸晏,满打满虽没半年,他这个副官都还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住在什么地方。印象里虞宸晏从来都没让他尽职尽责地来接他上班,每次都是自己早早到岗,敬业得不行。

白墙的小楼被淹没在别墅堆里。

季槐对着门牌看了许久,最终确定了是这个地方。但这样冷清的场面他季槐这么二十年确实是没见过——无论是潭沙还是沣宁——灯火通明这个词可能生来就和他有关。

他跨了两节台阶,踌躇,敲门。

虞宸晏走下楼的时候一步步把灯打开,屋子就慢慢稍微有了一点活气,但还是冷清。季槐的目光随着二楼的灯光往下移动,最终盯在门上。但是半天没反应,他不知道虞宸晏在做什么,平时难道没有客人敲门吗?

他抬手,坚持不懈,坚忍不拔。

他正准备叩,门就开了。虞长官左手拉开门,右手背在身后,看到是他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季槐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白色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没扭上,单薄的一件在寒风里有点弱不禁风,周身还透着一股酒气,也不知刚才在阳台上做什么。

不得了,怪不得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大年三十,来看看虞先生。”

虞宸晏闻言挑眉,把右手从身后露出来晃了晃,赫然是一把枪。季槐面露尴尬地挑了挑眉,他当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没有其他人了,你也看到我这儿够冷清的。”虞宸晏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也没见他是领着拜年礼物奉命前来,“季少爷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比你们花天酒地的地方。”

“可是……我方才看到阳台上还有个人影?”季槐小心翼翼,抬起目光看着他,似乎是怕自己的言语惊到对面人,但他确实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鬼,荒郊野岭的。

虞宸晏哽住,有点愁。这路上的灯光昏暗的过分,刚才自己专注和王启谈话,一点都没注意路面,毕竟这地方从来没有人敢不请自来。

“您不让我进门吗,外头可冷了。”季槐装模做样地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脚步声从虞宸晏背后的楼梯上传来。

“你让他进来吧,能让大少爷在门口这么受冻,你面子也太大了。”

季槐和虞宸晏闻声后的动作多少都显出点惊愕。前者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王启身上,虞宸晏转过身,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有能力把季槐挪走,根本不需要王启露面。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办法想到王启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阵风趁着所有人都呆愣的时候冲进屋里,纵然暖气再足,虞宸晏毕竟只穿了一件衬衫,衣角被掀起一角,打了个寒战。

季槐也抖了抖,突然有了正当理由,侧身钻进屋里。暖气顺着他穿着皮鞋的脚一路爬上他的身体,暖和了不少。“嘭”的一声,他把门关上。

这是为了虞长官好,他安慰自己。

“虞长官不是说……”

王启看了季槐一眼,好像眼神都带着攻击性。吓得季槐立刻想立正敬礼。

“虞先生,我先告辞了。”王启扯了扯衣服的领子,“大年三十还有副官找上门,政府的大官可真是够忙的。为了这些没价值的信息我的确不应该来见您,浪费您时间。”他的语气里有一股戾气,还带着嘲讽的味道。季槐听了不是很顺耳,更想插嘴。

“那便不送了?王先生,路上雪水结冰比较滑,你小心些。”虞宸晏摆摆手让季槐闪到一边,手握上门把手给王启开门。语气谦和而彬彬有礼,全然不在意王启方才的态度。

季槐看他这副模样,有点窝火。

王启没回答,把门带上。

虞宸晏关上门之后转身靠着门板,抱臂上上下下打量了季少爷一番,有股居高临下的味道。但季槐还是季槐,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是盯着门把手看了许久,觉得自己来的没趣。

虞长官为人相当敏锐且圆滑,挪两步让了路。

“是我莽撞,打扰虞先生谈正事了。您若是想早点休息,那我也先告辞了,虞长官这地界让我这初来乍到的一顿好找。”季槐余光瞥了虞宸晏一眼,好像希冀他说出点什么挽留的话来。见那人没反应,他无奈地打开门,风像是蹲守了许久,一股脑拉帮结伙地冲进来。虞宸晏恰巧站在风口,头发和衣服都飘起来,他感受不到冷似的只是看着季槐的动作,眼角那地方落了一两根发丝,像是一道疤。

门又被“嘭”的一声关上。

虞宸晏从屏息凝视到松了口气,周遭安静下来。暖气开的很足,但是仍旧怪冷的。他转身回了二楼,抓着枪柄的手心竟然还有点汗水。他望着远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也不明白大少爷是哪根经出点问题。

快十二点了,他看了眼手表。

王启一如既往,没有挨到过年。

灯光在对面的楼里闪着,那么小而微弱的一盏。可偏不巧让虞宸晏看见了,像是星星一样闪着光。但是他只是坐着,做不出什么飞蛾扑火的举动,目光也穿不透浓稠的夜色。他就着灯光看季槐顺着这条街走,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抖了一下,握住了窗台。

他梦里的狐狸,每一次都会消失在浓厚的夜色里,虞宸晏急急忙忙地冲过去,却总是不见踪影。

十二点有稀稀拉拉的烟花一意孤行地往天上冲。虞宸晏站起身,靠在阳台的窗边,他身上披了件外套,抬眼的时候烟花把他的面容照的亮堂堂的。

他尚未来得及顾影自怜,就被楼下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

“虞先生!”

于是诧异的虞宸晏顺着声音向下看。

一小撮花火在夜空中迸发出来,熠熠生辉。季槐小心翼翼地拈着那一根焰火棒,向上举着,像是要递给身处高处的虞宸晏似的。少年的双眸被墨汁般的黑暗中微小的火焰衬得明亮,光线镶嵌他面颊的轮廓,呼出的气息因为寒冷凝成白霜雾气,倒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方才还板着脸面色不善地从这栋房子走出去的少年没心没肺,跑去买了一把焰火,对着他笑了。

虞宸晏没想到他会自己折回来,又突然明白了有什么不对,今年的除夕夜,少见的没有下雪。

他点了一支烟,走下楼开门。

“你真的很闲。”季槐方才兴奋的面色突然冷了下来有点难看,他这样的举动可能在对面人的眼中幼稚得有些不可理喻,又好像被无声地嫌弃了一番。

虞宸晏嗅到他即将恼怒的气息,忙着解释:“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说……”

“季槐,谢谢你。”

他听过千种万般传言都在描绘季少爷怎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抢了不知道多少人眼馋的职位,虞宸晏原本对这样的性子一点办法没有,只得由着他。季槐表面上不吃这一套,但还是慢吞吞地学乖了。

虞宸晏叼着一根烟,用右手扶着,手肘撑着左手的手背,靠在门框边上,两人很默契的没说话,目光都落在簌簌燃烧的焰火上。

季槐手上小小的烟花燃尽了,一团灰和虞宸晏抖下的烟灰一样,混杂在一起,先是向下掉了几分,之后就越升越高,散在空中。

“新年快乐,虞长官。”

季槐的声音很低,但是虞宸晏听到了。少年讲这句话的时候把头低的极致,似乎尝试在他面前缩成一个团。头发上落了点白色绒花一般的碎屑,随即消失了。

火红的狐狸仿佛感受到背后虞宸晏急急的目光,从万里绵延的黑暗里走过来,他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傲慢地走向他。

“新年快乐,季少爷。”虞宸晏没有眼花,他知道下雪了。

不等他发出邀请,季槐看了看表,面色有一丝仓促。跋扈归跋扈,纨绔归纨绔,到点回家还是要的,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能容忍少爷大半夜在外头鬼混。

他急匆匆地和虞宸晏道别,塞给他一盒小细棒子,是烟花。

“新年见。”少年撂下一句话,脚步匆匆地跑了。

虞宸晏看着他的背影。他攥着那一撮烟花,看着身影消失在黑暗里竟没有心中一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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