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军营,楚飒飒面无表情的听着士兵们齐齐“三少爷”的称呼,径直朝自己,确切说朝楚飒飒的营帐走去。
果不其然营帐内的摆设已经大变样了。摆放在门口的两个武器架,本该放着惯用的刀枪剑现如今变成了博古架。古玩件件精致,流光溢彩的,无声诉说着世家大族的底蕴。沙袋变成了花瓶,插着些梅花。寒梅傲雪盛开,红艳至极,在这肃杀的军营里都添了些温暖。本来写着兵法的屏风换成了梅兰竹菊四君子……
的确像是个闺房模样了。
楚·三少爷·飒飒没忍住垂首看看自己胸前隆起的地方,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她虽然一身戎装,但也没在军营遮掩过自己的性别。毕竟北疆若是战况危机,妇孺也得上前线。比如二十几年前狄国瞄准晋国内部夺嫡之乱倾尽全国之力,还联合其他部落来犯,甚至还勾结了守将,以致城池接连失守。面对来势汹汹的仇敌,整个北疆男女老少都拿着武器上前线,浴血奋战,死守不退,撑到朝廷援军前来。
此事一出,除了几篇赞扬后,没有半点对平民的抚恤。因为朝野上下觉得老百姓此举是应该的。
北疆六成百姓是军户。军户的职责就是戍边守卫国家。若临阵退缩者,等同叛国,株连九族。剩下的便是流放的罪犯。哪怕过了好几代,罪犯后裔成了良民。但这些人回关内也没个去处。比普通的流民还不如。
北疆的百姓们知道这种声音后,也跟着淡然了,不怎么信朝廷。最后的抚恤还是大哥贾瑚拿先帝扼令户部归还的家产给的。
这也是楚瑾年敢用百姓之势去压钦差队伍,还搞什么舆论战的原因。
楚飒飒嗅着浓浓的药味,收回偏飞的思绪,绕过屏风迈步走到内室,便见自己娇生惯养的弟弟披着狐裘,抱着汤婆子,倚靠在铺着上好虎皮的炕上,被小丫鬟们一口一口喂着药汤。看楚瑾年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血色,还挺生龙活虎的。
楚飒飒放下担心楚瑾年身体之心,旋即愁得按压住额头的青筋。
北疆从上到下不歧视楚飒飒是个丫头片子,军营里更是看武力。所以她营帐内摆设的东西是她自己真是的爱好——不爱胭脂水粉,就好打打杀杀的。可偏偏楚瑾年这个带把的,在军营里还把日子过的像是在京城,锦衣玉食,华服美婢,异常奢侈。
“你不是说要节衣缩食吗?”楚飒飒挥挥手,免了丫鬟小厮们的行礼,问道。
楚瑾年示意仆从退下,自己端着药碗,继续慢慢悠悠喝着药,细细看了一眼在外奔走多日的亲姐。
他们明明一样的容貌,但是楚飒飒自五岁时起就正儿八经的练武,风雨不断。因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不算太白,却也别有风韵,让人耳目一新。且大概东北这疙瘩风水养人,楚飒飒看起来都有一米七高。于是哪怕是穿女装,原著小说里还好几次被人怀疑是男扮女装。可也正因为此,楚飒飒通身气度有别时下流行女子温婉之美,故而吸引了不少年轻俊杰的目光。
想着未来一连串姐夫人选,楚瑾年颇为内疚的看了眼楚飒飒:“姐,对不起,我们思来想去还是得暂且应下这门亲事。”
“我知道。”楚飒飒对此丝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因营帐内就他们姐弟二人,说话都直白了几分:“以爹忠君爱国的性子又不可能谋反,我只有嫁这一条道路。只不过你确定代嫁?”
“不然明年谁带兵?”楚瑾年毫不犹豫反问了一声,还举例道:“我刚才一运气,回来就吐血了。不是自己的内力终究只能起保命作用。”
说着,楚瑾年颇为遗憾的叹口气。
别看他抢、杀林宏干脆利落,但楚瑾年这个将门虎子就只会这一招。而这一招的关键——内力,还是昔年一个受镇国公恩惠的江湖人学得旁门左道后将内功强行转送给楚瑾年,只愿楚瑾年在毒、发的时候能运行真气,稍缓痛楚,好熬过二十岁,然后能行敦伦之礼,为贾家日后开枝散叶,传承香火。
楚飒飒闻言当即面色一变,直接诊脉,随后脸都黑了:“你……”
“早就没事了。”楚瑾年见状赶紧讨好的笑笑,说来先前楚飒飒的困惑,声音洪亮,铿锵有力的,像是在用实际行动诉说自己没事了:“姐你细看啊,我这些都是旧衣。总不能为了起所谓的表率作用,就放着好好的旧衣不穿,硬要粗布棉衣的冻坏自己吧?再说了,若是从前还有行商,可现如今关内大旱后又是蝗灾与瘟疫。商人今年到开山城的都极少。我就算想变卖些家当,都无处可卖。”
顿了顿,楚瑾年喝口药汤润润嗓子,继续道:“我现在好歹也是未来皇后了。我不奢,如何从那些贪官污吏手中拿过聘礼?”
说道聘礼两个字,楚瑾年就差眼冒金光了。
楚飒飒看着似乎都琢磨好聘礼来源的楚皇后,负手在背后捏紧成拳,压下心中的疼惜,也咬牙跟着转移了话题,问:“真假钦差怎么回事?”
说着,楚飒飒声音压低了几分。虽然北疆军营算得上上下齐心协力的,可保不准又有些蠹虫存在呢?
因此隔墙有耳,该防的还得防。
“我找人假扮的,想要拖延一下时间。”楚瑾年同样低声回答:“咱们得看见军需还有聘礼了才好出嫁啊!”
“爹爹也纵容着你胡闹?”楚飒飒眉头一簇,“别忘记了京城还有太太和娘呢。”
一听到这话,楚瑾年双眸一黯,低声道:“已经想办法派人去接他们了。”
“可以太太的性子是断然不会随你前来的。”楚飒飒想着处处以镇国公府和昭和将军府利益为先的嫡母,表情十分复杂的开口。
“我知道,所以我亲自去接,到时候绑也先把她们绑回来。”楚瑾年眼里带着决然,“现如今他们不敢动娘的。毕竟娶楚家女,娶的就是民心和军权!”
真正的楚家女听得心中沉甸甸的,脑海飞速回旋想着自己路上所见所闻,忽然眉头一拧,急道:“那阉奴也算阉党的一号人物。若是吵着要见爹或者其他将军怎么办?”楚国栋是北疆元帅。但一帅下面还有副帅以及四大将军。这些人也是要述职回京的!
与此同时,关真假钦差的地窖牢房内,海公公呲牙裂目的:“尔等如此对待钦差,咱家到时候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们一本!让楚将军或者李将军他们前来,定然能够辨认出我们的身份!”
看守的士兵克制着挥鞭打过去的冲动,咬牙:“你他娘的连个请都不会说?就这规矩,还是宫里出来的?!”
假钦差见状扬着伤口,铿锵有力附和:“这位小哥明鉴!我等才是真钦差!还请将军前来,定然辨认出来!”
“他们才是假的,小桂子,脱裤!”海公公闻言,一字一顿咬牙道。
此话一出,弥漫着白菜味的牢房刹那间带着些凝滞之气。
“将军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吵什么吵?”另一个见状士兵拔高了音调,怒喝着:“防寒备战,每一位将军都在巡边,还得防止深山野兽饿了下山侵扰百姓,得冬日狩猎。都是拿命在搏!你们嚷嚷个什么?少将军已经将情况上书楚将军了。将军上了奏折,到时候请朝廷再派钦差前来,不就能够调查一清二楚了?”
“这话都解释了好几遍了,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听得士兵翻来覆去的诉说要等朝廷派钦差来调查,海公公越想越气:“这一来一回要耗费多少时日,万一赶上大雪封山,岂不是需要等到明年?”
“等等又怎么了?正常人家嫁闺女都得三媒六聘呢,皇帝难道就直接最后一步大婚不成?”士兵听到这话互相对峙了一眼,轻笑了一声开口刺激道:“这么看起来你们很急的样子?你们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难怪要煞费苦心假冒钦差了!”
海公公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声,不敢再说其他,面色沉沉的斜睨了眼一直一言未发的锦衣卫之首柏川。
柏川闻言心中也沉甸甸的。
他们当然赶时间了。
这天灾不断,周边的四邻就各种觊觎。今年西北已经跟西蒙部队打起来了。更为要命的是,内部起义不断,已经有两支义军形成气候了,甚至有一支直逼直隶。不得不防!
相比之下,北疆虽然秋收的时候也跟狄国打过一仗,但很快就结束了。且放眼全天下,也就是北疆的战斗力最为强悍。哪怕抽调走北疆军,这些北地的民众也能立马戍边,顶得住狄国的侵犯。
再者北疆的领兵人物楚国栋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了。
女儿成了皇后,也就是笼中鸟。
至于唯一的独苗苗儿子,据闻身中奇、毒,活不过二十岁。
庞丞相他们也同意承平帝娶楚飒飒为后,原因就在此。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北疆军的兵权。
以及,楚家女的嫁妆丰厚。
想当初,镇国公一案平反之后,先帝可是把国公府两百年的积蓄扼令户部全都归还给贾瑚。
这一笔钱,粗粗一算,都有四百万两!
且楚国栋当初杀海寇,所获得的战利品也不少。
想当年楚大小姐当太子妃时,可是十里红妆,百万陪嫁。
现在哪怕有个病秧子楚瑾年在,以楚国栋把小闺女带在身边的疼爱程度,这嫁妆也得百万以上。
必须得百万!
赵大虎抬眸横扫过众人各怀心思的表情,嘴角不经意间勾了勾,想要看勤政殿那群道貌岸然家伙的嘴脸。
料想,一定很好看。
五天后,八百里加急报信的士兵毕恭毕敬双手呈送楚国栋的奏折。接奏折的小内监急急忙忙接过奏折,看也不看龙椅上的承平帝一样,娴熟无比的把奏折给了承平帝身边站立的内相田公公。
田公公接过奏折展开以后,愠怒不已,“岂有此理!怎会有真假钦差之事?”
话音落下,满朝哗然,争论声四起,恍若街头菜市场一般热闹。几乎少有人看一眼龙椅上的承平帝。唯有少数臣子面带希冀,鼓励的看了眼承平帝。但见承平帝依旧垂首,瑟瑟缩缩的,像是被十二冕旒压得抬不起头,让人愈发难以辨认帝王的龙颜。
但此刻承平帝像是察觉到了忠臣们的注目,受到了鼓舞,清清嗓子,鼓足了勇气,缓缓开口:“诸位爱卿,朕以为此事疑点尚多,还是……”
“陛下可是受惊了?您放心,”早已收到真假钦差之事的庞丞相闻言才不急不缓出声,道:“这事微臣定然派人调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坠毁了天家颜面!不妨就请兵部尚书为钦差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朝臣再一次哗然,但下一瞬间又纷纷附和这个提议。
毕竟,兵部尚书李墨跟楚国栋是同袍,都是海战中立功步步走到今天的。有些交情,某些事情肯定比他们这些文官好商量的多。
见状,兵部尚书心中咯噔一声,但转眸间想想自己也同意皇帝立楚家女为后的消息,还是咬着牙应下来。
他当然知道所有人的打算,可是为了晋朝的安危,还是得劝动楚国栋。
于是,在大雪封路之前,以兵部尚书为首的钦差队伍来到了玄武关。
楚国栋看着没有穿官服,先来找他叙旧的旧日好友,脑海回旋着自家混小子的种种絮叨,努力打起精神跟人聊天。几杯黄酒下肚,回忆往昔杀敌热血时光后,楚国栋还跟李尚书勾肩搭背,推心置腹着:“李贤弟,哥哥也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若是走了,我这一双儿女不亚于捧金于市。因此女儿得了好运成了皇后,我自然也是满心欢喜的。”
李尚书闻言心中一喜,但转眼间就见人开口道:“只不过有些事情咱们丑话说前头,飒飒是庶女,忽然间要嫁给皇上,这不我就手忙脚乱了。所以这聘礼……”
楚国栋说着声音都压低了些,道:“你也透个数,我好写信回京,让夫人备好嫁妆。毕竟先前我们琢磨着就一个丫头片子还是庶女,没精心准备着。”
李尚书闻言酒杯都捏紧了些,但也面不改色,笑着:“不是据闻楚兄对子女都疼爱有加吗?”
没错过对方瞬间紧绷的姿势,楚国栋眼底闪过杀意。
这些奸佞,他娘的还想薅钱财!
薅的恐怕还是岳父镇国公府一脉几百年浴血奋战得来的家产。
狗娘养的!
楚瑾年:不给钱我不嫁
奸佞们:楚家有家底,等嫁妆到了就给赈灾银子,不怕不给,反正楚家忠君爱国又爱民,不信看新希望营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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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回代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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