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的雨来得又急又猛。周予宸蜷缩在破旧旅馆的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三天了,他们仍然没找到沈岚的踪迹,而杨将军的行程显示他明天就将离开缅甸。
"又看那个?"
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予宸转头,看见少校正擦拭着配枪,灰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像两团将熄的炭火。桌上摊着那张从寺庙石佛底座找到的纸条——沈岚留下的加密信息。
"一定有我们漏掉的线索。"周予宸揉着太阳穴。自从抵达密□□,他的头痛越来越频繁,像有什么东西在颅骨内抓挠,想要破壳而出。
沈墨放下枪,走到他身后。温暖的手指代替了冰冷的玻璃,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
"休息一下。"沈墨的声音低沉,"你已经盯着它十二小时了。"
周予宸闭上眼,感受着沈墨指尖的力度。少校的手上有枪茧,粗糙却令人安心。"如果解不开这密码,我们就白来了。"
"不会。"沈墨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杨将军还在城里。只要他有所行动..."
一声闷雷炸响,随即是暴雨拍打铁皮屋顶的轰鸣。周予宸突然睁眼:"等等。纸条上的第三行——'当雷声唤醒沉睡的佛像'...这不是密码,是地点提示!"
沈墨的手停住了:"说清楚。"
"密□□北郊有个废弃的雷音寺!林菲的资料提到过,那里有尊卧佛。"周予宸跳起来,却因动作太快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沈墨稳稳扶住他:"明天去。"
"不,现在!如果杨将军明天就走——"
"暴雨。山路危险。"沈墨的语气不容反驳,但手上力道温柔,"你需要休息。"
周予宸挣开他的手:"每次接近真相,你就变得过度保护。为什么?怕我发现什么关于沈岚的——"
"够了。"沈墨突然提高音量,罕见地情绪外露。他深吸一口气,又恢复那副冷峻表情,"两小时。等雨小些再出发。"
这场争执以各自沉默告终。周予宸坐在床边整理装备,余光瞥见沈墨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疤划过他挺拔的轮廓。
两小时后,雨势稍缓。他们租了辆摩托车,沿着泥泞的山路向北郊驶去。周予宸紧搂着沈墨的腰,脸颊贴在他被雨水打湿的后背上,能闻到混合着雨水、枪油和沈墨特有的松木气息。
"到了。"沈墨刹住车。
雷音寺比想象的更破败。主殿屋顶塌了一半,雨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尊巨大的卧佛依然完好,在闪电照耀下时隐时现,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
"有人来过。"沈墨指着泥地上的脚印,"不超过一小时。"
他们谨慎地进入大殿。周予宸的手电光扫过佛像基座,突然停在一处——那里有个几乎不可见的裂缝,形状规则得像人工开凿的。
"找到了!"他跪下来,手指沿着缝隙摸索,"有个暗格。"
沈墨警戒地环顾四周:"快些。这里不对劲。"
暗格中是个防水金属盒。周予宸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一个小型硬盘。最上面的照片让他血液凝固:一群戴着眼罩的孩子站在白色房间里,胸前挂着编号牌。正中那个瘦小的身影,毫无疑问是六岁的自己,牌子上写着"7"。
"这是..."他的声音哽住了。
沈墨凑近看照片,身体突然僵直:"这个标志..."
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徽章:蛇缠剑尖指向大脑。与杨将军领针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硬盘突然从周予宸手中滑落。一道刺眼的光束从殿外射来,直接照在他脸上。
"趴下!"沈墨扑倒他的同时枪声响起,子弹擦着周予宸的发梢射入佛像,石屑飞溅。
沈墨迅速还击,借着掩护将周予宸拉到一根石柱后。"狙击手。专业级的。"
"又是郑峰的人?"
"不确定。"沈墨快速检查弹匣,"听着,我数到三,你往侧门跑,别回头。"
周予宸抓紧他的手臂:"一起走!"
"太危险。我有掩护你——"
第二声枪响打断了他。这次子弹击中了沈墨刚才站立位置后的墙壁。周予宸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他不是瞄准我,是你!"
沈墨皱眉,刚要反驳,第三枪接踵而至。周予宸从掩体缝隙看到狙击手的位置——大殿对面的一棵大树上。闪电划过的瞬间,他看清了枪管的反光。
"左边九点钟方向,树冠。"他急促地说,"我有办法引他出来。你解决他。"
没等沈墨反对,周予宸已经冲了出去。他故意暴露在开阔地带,高举双手:"你想要什么?硬盘?照片?"
枪口立刻转向他。周予宸的心脏狂跳,但站得笔直:"告诉郑峰,我知道真相了。关于7号,关于所有孩子..."
狙击手似乎犹豫了一秒。这一秒足够沈墨行动——一声精准的点射,树冠传来人体坠地的闷响。
"解决了。"沈墨快步走来,"你疯了吗?万一他开枪——"
话音未落,又一声枪响从完全不同的方向传来。周予宸只看到沈墨瞳孔骤缩,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推开。子弹没有击中沈墨,却擦过周予宸的太阳穴。
剧痛。然后是黑暗。
黑暗中有光点闪烁,像坏掉的显示屏。光点逐渐连接成画面——
白色房间。金属椅。戴口罩的人俯视着他。"7号表现优异。"一个声音说,不是张锐,"准备下一阶段神经链接。"
然后是另一个场景:张锐站在观察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绑在椅子上尖叫。"忍耐,予宸。"那声音冰冷得不似人类,"疼痛会让你的大脑更强大。"
更多的碎片: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年轻的沈岚?——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突然抬头对他微笑;一群孩子手拉手围成一圈,他们额头上都贴着电极;一个标着"7号协议"的文件夹被放入保险箱...
"阿远...周予宸!醒醒!"
沈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躺在某个潮湿阴暗的地方,头枕在沈墨腿上。少校的脸色惨白,手指紧压着他太阳穴上的伤口,血还是渗过指缝。
"狙击手...?"周予宸艰难地问。
"解决了。两个都是职业杀手。"沈墨的声音紧绷,"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必须离开。"
尝试坐起来时,世界天旋地转。周予宸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沈墨二话不说将他背起,快步走向藏在外面的摩托车。
"硬盘...照片..."
"在这里。"沈墨拍拍胸前口袋,"抱紧我。"
回程的山路像一场噩梦。每次颠簸都让周予宸的头如同被斧头劈开。他死死搂着沈墨的腰,把脸埋在那湿透的背脊上,呼吸着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回到旅馆。沈墨踢开门,小心翼翼地将周予宸放在床上,立刻转身去拿急救包。
"不是...贯穿伤。"周予宸喘息着说,"只是擦过..."
"闭嘴。"沈墨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动作利落地清理伤口,酒精刺痛让周予宸眼前发黑。"需要缝合。没有麻药。"
"直接...来。"
沈墨的下颌线绷得像刀锋。针线穿过皮肤时,周予宸死死抓住床单,指甲几乎戳破布料。整个过程中,沈墨的呼吸都异常粗重,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好了。"最后一块敷料贴上时,沈墨的手微微发抖,"不要动。我去找医生。"
周予宸抓住他的手腕:"太危险...你会暴露..."
"他妈的别管这些!"沈墨突然爆发了,一拳砸在墙上,"你可能会死!就因为我——" 他哽住了,胸膛剧烈起伏。
周予宸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墨。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少校不见了,眼前是个被恐惧和愤怒吞噬的男人。他艰难地抬手,抚上沈墨的脸颊,触到一片湿润。
"我没事。"他轻声说,"比起六岁时...这算不了什么。"
沈墨跪在床边,额头抵着他们交握的手:"对不起...我应该更小心..."
"嘿。"周予宸虚弱地捏捏他的手指,"你救了我。又一次。"
沈墨抬起头,灰眼睛里的情绪如此**,让周予宸的心脏漏跳一拍。少校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是俯身,将唇轻轻贴在周予宸没受伤的那侧太阳穴上。
这个吻比子弹更有杀伤力。周予宸闭上眼,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柔里。沈墨的气息包围着他,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
"睡吧。"沈墨低声说,"我守着。"
周予宸想抗议,但黑暗再次袭来,这次是温暖的、安全的黑暗。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扇巨大的门前,门上写着"7"。门后传来孩子们的哭声和笑声,混合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当他伸手推门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体温升高了。"
周予宸睁开眼,看到沈墨疲惫的脸。窗外已是白天,雨停了,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照在床边。沈墨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拭他汗湿的额头。
"几点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下午三点。"沈墨扶他喝了些水,"你昏迷了十八小时。"
"杨将军...?"
"还没离开。"沈墨的表情变得复杂,"林菲联系了我们。紧急情况。"
周予宸试图坐起来,被一阵眩晕击倒。沈墨叹了口气,拿来笔记本电脑放在他面前。屏幕上是林菲焦急的脸。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她几乎喊出来,"听着,郑峰派了一支特战队去缅甸,不是抓你们那么简单——他们要除掉杨将军!"
周予宸和沈墨交换了一个眼神。"政变?"沈墨低声问。
"更像是灭口。"林菲凑近镜头,"我爸截获的情报显示,杨将军和郑峰在'铁幕计划'上有分歧。杨最近在调查某些事...可能与实验体去向有关。"
"实验体去向?"周予宸的心跳加速,"其他孩子?"
"不清楚。但有份加密名单,郑峰亲自保管。"林菲咬了咬嘴唇,"更糟的是,张锐也在缅甸。他昨天抵达了密□□。"
周予宸的胃部绞紧。那个梦...白色房间里的孩子们..."他们为什么现在行动?"
"因为你们接近真相了。"林菲忧心忡忡,"听着,那硬盘里的东西...我爸说可能是某种神经编程协议。张锐一直在完善它,直到现在。"
沈墨的眼神变得锐利:"完善什么?"
"控制人脑的方法。"林菲的声音低下去,"利用那些孩子的神经网络作为模板...周予宸,你是唯一活下来的'完美样本'。"
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周予宸抓紧床单,不让自己坠入黑暗。沈墨的手立刻扶住他的后背,稳如磐石。
"还有一件事。"林菲犹豫了一下,"那个'S'...可能不是沈岚。"
"什么?"沈墨猛地抬头。
"信号分析显示,'S'的加密方式与二十年前不同。更像是...模仿者。我爸怀疑是某个实验体。"
周予宸想起梦中那些孩子的哭声。如果他不止是7号,而是第七个...?
通话结束后,房间陷入沉默。沈墨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我们得找到'S'。"周予宸打破沉默,"如果真是实验体,他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
"太危险。"沈墨斩钉截铁,"你现在连坐直都困难。"
"那就让我躺着解码硬盘。"周予宸固执地说,"沈墨,如果还有其他孩子...如果他们还活着..."
沈墨的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他伸手轻轻触碰周予宸太阳穴上的绷带:"为什么总是你受伤..."
这句话里包含的情感让周予宸胸口发烫。他覆上沈墨的手:"因为我有你包扎啊。"
沈墨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绷紧:"硬盘需要特殊设备读取。我知道一个地方...但风险很大。"
"哪里?"
"杨将军下榻的酒店。"沈墨直视他的眼睛,"那里有军方临时搭建的通信中心。"
周予宸吹了声口哨:"你想虎口夺食。"
"我可以单独去——"
"休想。"周予宸试图站起来,立刻被沈墨按住,"听着,我们是个团队,记得吗?一起。"
沈墨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担忧、犹豫、恐惧,最终化为决然:"今晚八点。杨将军会参加市长晚宴。如果...如果你状况恶化,计划立刻终止。"
"遵命,少校。"周予宸故意敬了个滑稽的军礼,换来沈墨一个无奈的眼神。
当沈墨转身去准备装备时,周予宸偷偷摸了摸太阳穴上的伤口。疼痛依然尖锐,但比起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他隐约感到,今晚他们将揭开真相的一角——无论那有多可怕。
窗外,密□□的天空又开始积聚乌云。远处雷声隆隆,像某个沉睡的巨人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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