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废弃网吧的霓虹招牌滴落，在玻璃窗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周予宸蜷缩在角落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三天没换的T恤贴在背上，混合着雨水、血渍和汗水的味道。
"再坚持一会儿..."他对自己说，眨了眨刺痛的眼睛。
屏幕上，十几个窗口同时运行着数据破解程序。自从沈墨被带走后，他就没合过眼。林菲提供的安全屋只用了不到八小时就被发现，左臂上的枪伤就是那时留下的——幸好只是擦过，但已经开始发炎。
一个窗口突然闪烁红光，提示密码破解成功。周予宸猛地坐直，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咬紧下唇，点开刚解锁的军方加密文件——这是沈墨的服役记录，标记为"绝密"。
「项目代号：铁幕真相
执行人：沈墨少校
权限等级：黑匣子
任务概要：调查沈毅博士死亡真相及"幽灵协议"泄露事件...」
周予宸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呼吸变得急促。所以沈墨一直在秘密调查父亲的死因，甚至得到了军方高层授权。但为什么现在又被指控为内鬼？
他继续翻阅文件，找到一份审查报告。照片上的沈墨面无表情，右眼下方有一块明显的淤青。报告称他"涉嫌泄露机密情报"、"与外部势力有不当接触"，但所有证据都是间接的——通讯记录、行程重叠，没有直接证据。
"太牵强了..."周予宸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负责审查的正是郑峰。
他迅速调出郑峰的军方档案，黑入更高级别的数据库。防火墙比预想的更复杂，他不得不动用沈墨留给他的那把匕首上的编码——这串数字意外地解锁了一层加密。
郑峰的档案中出现了一个被多次涂黑的段落，只留下几个可辨认的词："铁幕计划"、"事故掩盖"、"资金转移"。最关键的是，一份附件显示郑峰在过去三年里有十二次未经申报的境外行程，每次都使用假护照。
"妈的！"周予宸一拳砸在桌子上。这才是真正的叛徒——郑峰一直在向境外势力出售"铁幕"技术，而沈墨接近真相后被栽赃。
他正要把这些证据打包保存，电脑突然弹出警告——有人反向追踪他的位置。周予宸咒骂一声，迅速启动清除程序。就在这时，另一条消息弹出来，来自一个陌生IP：
「他们知道你发现了。立刻离开。密码：夜枭1995」
周予宸的血液瞬间凝固。"夜枭1995"是他十六岁时用的第一个黑客ID和出生年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消息会是谁发的？张锐？还是...沈墨？
没有时间思考了。他拔出数据硬盘塞进口袋，刚起身就听到楼下传来刹车声。透过雨幕，三辆没有标志的黑色SUV停在网吧门口，几个穿便装但行动明显是军人的男子正快速散开，封锁出口。
周予宸抓起背包，冲向消防通道。后门已经被堵住，他转而爬上通风管道——这是他在选择这个藏身处时首先确认的逃生路线。狭窄的金属管道刮擦着他的手臂和背部，枪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向前爬行。
管道通向屋顶。雨水立刻浇透了他的全身，冰冷的触感暂时缓解了发烧带来的燥热。他蹲在屋檐边缘，观察着周围地形——相邻建筑只有一米多的间隔，但对一个受伤发烧的人来说如同天堑。
身后的通风井盖被掀开。周予宸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向对面屋顶。他的前胸重重撞在边缘，双腿悬空摆动。手指在湿滑的混凝土上一点点滑脱...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拉了上来。周予宸抬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
"沈...墨？"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答。那人拖着他快速移动，熟练地避开屋顶的监控设备，然后通过一架锈迹斑斑的消防梯下到小巷。一辆没有开灯的摩托车等在那里。
周予宸被安置在后座，一个头盔套在他头上。引擎轰鸣，摩托车冲进雨夜。他虚弱地抱住前面那人的腰，熟悉的松木气息混合着雨水涌入鼻腔——是沈墨，绝对是他。这个认知让他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突然松懈，眼前一黑，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抱起，穿过一条散发着霉味的走廊，然后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有人解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发烫的皮肤上。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重若千钧。
"...高烧39.8度，伤口感染..."一个陌生的男声说。
"...抗生素...静脉注射..."这是沈墨的声音，但比平时更加紧绷。
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让周予宸轻微挣扎，一只温暖的大手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没事。安全了。"
他再次沉入黑暗，这次梦里没有追逐和枪声，只有一双坚定的灰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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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薄窗帘照在脸上，周予宸缓缓睁开眼睛。他躺在一间陌生的小卧室里，左臂上连着输液管，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干净的棉质T恤。枪伤被专业地包扎过，不再火辣辣地疼。
他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门开了，沈墨快步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
"别动。"少校的声音依然冷静，但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输液还需要二十分钟。"
周予宸怔怔地看着他。沈墨的右颧骨有一块新鲜的淤青，嘴角结着血痂，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搏斗。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装扮——普通的蓝色牛仔裤和灰色毛衣，没有军装，没有武器，看起来几乎像个正常人。
"你逃出来了？"周予宸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沈墨扶他稍微坐起一点，递上水杯："喝。"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周予宸再次尝试说话："他们打你了？"
"标准程序。"沈墨简短地回答，检查着输液袋的滴速，"你感染了。李医生说再晚半天就可能败血症。"
"李医生？"
"可信的人。"沈墨在床边坐下，"你发现了什么？"
周予宸想起那些文件："郑峰是内鬼！他有境外行程，使用假护照，还篡改了你父亲的研究！你的审查也是他主导的！"
沈墨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证据？"
"这里。"周予宸摸向床头柜，发现自己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上面。他拿出硬盘递给沈墨，"全部在里面。还有...有人警告我撤离，用的是'夜枭1995'的密码。是你吗？"
沈墨摇头："不是我。可能是张锐。"
"张锐？"周予宸瞪大眼睛，"但他失踪三年了！而且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不——"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沈墨打断他，插入硬盘查看文件，"这些证据不够。郑峰会说是栽赃。"
"但结合赵刚的视频——"
"赵刚死了。"沈墨的声音冷得像冰，"在我被捕当晚，'自杀'在他的公寓里。"
周予宸倒吸一口冷气。又一个证人被灭口。郑峰在清理所有线索。
"那现在怎么办？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而我成了逃犯。"他苦笑着看向沈墨，"不得不说，少校，你把我拉下水的本事一流。"
沈墨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让周予宸心头一暖："休息。然后我们去找最终证据。"
"什么最终证据？"
沈墨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周予宸给他的解码器："你给我的这个，破解了军方数据库的一层加密。但还有一层，需要物理密钥。"
周予宸皱眉："什么密钥？"
"我父亲留下的。"沈墨的声音低沉，"在他死亡当天，寄给了我母亲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她一直不知道用途，直到三个月前去世时才交给我。"
周予宸想起U盘上粘着的那把小钥匙："是那个？"
"嗯。银行保险箱。需要指纹和钥匙同时使用。"沈墨看向窗外，"郑峰一定在找它。"
"那我们还等什么？"周予宸试图拔掉针头，被沈墨一把按住。
"输液完。你的状态不适合行动。"
"但时间不等人！"
沈墨的手稳稳地压着他的手腕："二十四小时不会改变什么。十五年都等了。"
周予宸惊讶地发现沈墨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军人，此刻正极力控制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是愤怒？悲伤？还是复仇的渴望？
"好吧。"周予宸妥协了，"但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个网吧连林菲都不知道。"
沈墨松开他的手，表情略显不自然："你说过。在福利院时，你经常溜去网吧过夜。最喜欢的那家叫'蓝星'，因为老板是个退伍军人，会偷偷给你留宵夜。"
周予宸瞪大眼睛："我随口提过一次！你居然记得？"
"职业习惯。"沈墨站起身，明显是在逃避进一步解释，"我去准备食物。你需要补充体力。"
他离开后，周予宸躺回枕头上，心跳异常迅速。沈墨不仅记住了他随口说出的童年往事，还能在偌大的上海找到那家早已改名换姓的网吧。这种程度的关注已经远超"职业习惯"的范畴。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林菲发来的消息：「你在哪？军方发布了你的通缉令！郑峰指控你和沈墨是同谋！」
周予宸皱眉。通缉令？这意味着他们彻底成了逃犯。他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弹出：「别相信沈墨。他有事情瞒着你。」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周予宸犹豫了。沈墨确实有所隐瞒——关于他母亲留下的钥匙，关于军方授权的秘密调查。但这些能构成不信任的理由吗？
他想起高烧中那双将他拉上屋顶的手，想起沈墨在酒吧救他时的背影，还有生日那天无糖蛋糕的滋味...
手机突然被抽走。沈墨站在床边，看着林菲的消息，表情阴沉。
"你相信她？"沈墨平静地问，但眼神异常锐利。
周予宸直视那双灰色眼睛："我相信你。"
沈墨的呼吸微微一滞，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回答。他放下手机，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放在周予宸手边："以防万一。我出去一趟。"
"去哪？"
"确认一些事情。"沈墨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别开门。李医生一小时后回来换药。"
门关上后，周予宸拿起手枪检查——弹匣满的，保险已开。典型的沈墨风格，随时准备战斗。他望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仿佛这个世界没有变得天翻地覆。
口袋里的硬盘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可能洗清沈墨罪名的证据，也可能引向更大的阴谋。而沈墨...他到底隐瞒了什么？林菲的警告是真是假？
周予宸闭上眼睛，让抗生素继续流入血管。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需要先恢复体力。因为下一次行动，可能就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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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人，有着外科医生特有的稳健双手和简洁言语。他给周予宸换了药，重新输液，留下一盒抗生素就离开了，全程没问任何问题。
周予宸试着下床走动，双腿仍然虚弱，但比早上好多了。他探索着这个安全屋——两室一厅的普通公寓，但所有窗户都装了加固的隐形护栏，门锁是军用级别的。客厅的书架上摆着几本医学著作，冰箱里食物充足。这显然是一个长期准备的安全据点。
沈墨直到傍晚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电脑包和一个塑料袋。他的表情比离开时更加阴沉，右手指关节有新擦伤的痕迹。
"情况有变。"他放下电脑，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盒便当，"郑峰加速了计划。'幽灵协议'的最终测试安排在明晚。"
周予宸打开便当，香气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饿："在哪里？"
"新科未来的秘密基地。松江东区。"沈墨打开电脑，调出一张平面图，"重兵把守，电磁屏蔽，还有至少二十个'清扫者'。"
"清扫者？"
"职业杀手。专门处理证据和人证。"沈墨的声音冷硬，"郑峰调来了精锐。"
周予宸嚼着米饭，思考着对策："我们有两个选择。正面突破，或者..."
"声东击西。"沈墨接上他的思路，"我需要你黑入新科的主系统，制造混乱。我趁机潜入获取最终证据。"
"什么证据这么重要？"
沈墨调出一张照片——一个老式保险箱："我父亲的研究日记。郑峰找它找了十五年。里面记录了'幽灵协议'被篡改的全过程，以及...参与者的名单。"
周予宸放下筷子："你是说不止郑峰一个人？"
"军方高层。可能还有境外势力。"沈墨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这是扳倒他们的唯一机会。"
周予宸思索着："我需要更直接的网络接入。新科的主防火墙太强了，从外部突破至少需要八小时——"
"有这个呢？"沈墨从电脑包中取出一个小装置——军方级别的量子解码器，通常只配备给特种部队。
周予宸吹了声口哨："你从哪儿搞到的？"
"老朋友。"沈墨没有详细解释，"够用吗？"
"加上我的技术，应该可以。"周予宸接过解码器，指尖擦过沈墨的手掌，"但风险很大。一旦我开始攻击，他们会在十分钟内锁定我的位置。"
沈墨点头："足够我进入。拿到日记后，我们立刻撤离。"
"然后呢？"周予宸注视着他，"就算有证据，我们现在是通缉犯。能交给谁？"
"林将军。"沈墨说出了一个让周予宸惊讶的名字——军方网络安全部的最高负责人，"他是我父亲的老战友，也是授权我秘密调查的人。"
周予宸想起林菲的警告："等等...林将军和林菲是什么关系？"
"父女。"沈墨的表情变得复杂，"但她不知道父亲的真实立场。郑峰一派一直在监视林家。"
这解释了很多——林菲的消息来源，她对沈墨的怀疑，甚至她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帮助的原因。但一个问题仍然悬在周予宸心头："沈墨，你为什么相信我？"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沈墨放下手中的水杯，灰色眼眸直视着他："职业判断。"
"Bull**."周予宸忍不住笑了，"你冒险逃出来救我，还带我去拿可能决定国家安全的证据。这不只是职业判断。"
沈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周予宸左肩上的旧伤，那个十六岁时留下的疤痕。
"风险系数。"他低声说，声音里有一丝周予宸从未听过的柔软，"我重新评估过了。"
两人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交汇，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周予宸突然明白了，沈墨的信任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而是行动——记住他的过去，保护他的安全，分享最危险的使命。
"好吧，少校。"周予宸轻声说，"明天我们一起解决这事。然后..."
他没有说完，但沈墨似乎理解了那个未尽之言，微微点头。
窗外的夜色渐深，最后的战斗前，他们还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周予宸发现自己不再恐惧，也不再怀疑。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他们现在是站在一起的。
而有些事，比国家安全更重要，也比个人生死更值得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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