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泽能看出宋景身上很疼，他倒不是就爱折磨人，所以只发泄了一次便离开了。
宋景叫了热水，将混乱的地方擦了擦，又换上身干净中衣。
“主子，药熬好了。”
门外传来双喜的声音。
“进来吧。”
双喜端着熬好的药走到宋景面前。
是一碗黑汤子，很苦，宋景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完。
宋景将碗放回托盘上，道：“休息去吧。”
双喜没有动，而是跪在了地上。
“谢主子替奴才求情，刚才是奴才坏了规矩，惹皇上发怒，还连累了主子。”
宋景摆摆手：“跟你无关，咱们这位皇上一向如此，下去吧。”
双喜磕了个头，起身离开。
屋内又只剩宋景一人，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并着口中的苦涩咽下。
*
在宫内上好药材的调养下，也才五日，宋景就感觉不到疼了，只是用手去摸，还是能摸到些微凸起的疤痕。
他对疤痕这事不在意，可荀泽却十分在意，把御医叫来臭骂一顿，说必须给宋景身上的疤治好。
御医离开后，宋景整理着衣服，荀泽站在一旁说：“过几日中秋，晚上你也过来。”
荀泽不提，宋景都要忘记快中秋了。
中秋这日皇帝要去月坛拜月，晚上宫中会办中秋夜宴，八方属国来朝拜贺，文武百官携家眷成席，十分隆重。
宋景以前虽没来过，但也听说过。
“皇上，臣小小的公子如何参加得了啊。”
荀泽闻言揽住宋景的腰，问：“不想做公子了？”
“臣怎样都好，全听皇上的。”
翌日一早，宋景就接到了封君的圣旨，位同妃，封号为一个容。
容君。
随着圣旨来的，还有一身暗红色的吉服。
宋景这位分跃得大，但无人敢置喙。
宫里就这一位“娘娘”，皇上想怎么折腾都是。
其实自从那夜荀泽让宋景进宫侍君后，不少人都动了心思，试图往宫里送人，却被荀泽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一天天不想着好好当差，净惦记孤床上这点事。”
说着，荀泽话锋一转冷笑道：“林成骁，你提你那儿子做甚？看你那着急的模样，不如你自己直接进宫伺候孤来，孤看在你兢兢业业二十余年的份上，给你封个贵君。”
礼部尚书林成骁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荀泽收回那点笑意。
“谁再敢提这些事，孤就把谁官帽子摘了召进宫里来。”
于是，再无人敢提往宫里送人的事。
宋景接下圣旨后去了紫宸殿，殿内，荀泽正在批折子，乔安站在一旁磨墨，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几天宋景很疑惑，自己那日明明跟荀泽提了乔安的不安分之心，按照荀泽的性格来说肯定要给乔安调离御前的，可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景可不管殿里还有那么多宫人，走过去坐到荀泽腿上，轻轻搭着荀泽的肩膀，说：“谢皇上给臣晋了位分。”
在宋景走过来时荀泽就放下了笔，宋景要坐下他也张开胳膊将人搂住。
荀泽看着眼前这张笑盈盈的脸，问：“过来就为这事？”
“皇上，臣许久未见娘亲了，想见娘亲。”
“你娘是妾室，不能进宫。”
“臣出宫去嘛。”
“得寸进尺。”
“是皇上说臣可以贪心的，臣现在的位分可以去省亲了吧？其实臣扮成采买的小公公出去就行的。”
“不行。”
“那要不皇上出宫？臣扮成小厮跟着您。”
“孤出宫干什么？”
宋景晃动着身子祈求道：“皇上，求您了，臣很久不见娘亲了，府上发生那样的事，臣担心刘茹把气撒到娘亲身上。”
刘茹是宋叙的娘，宋如风的正妻，前任左相的嫡女。
荀泽按住宋景乱动的腰，说：“你娘没事，你如今在宫里，宋如风哪敢让人动你娘？”
“皇上。”
宋景难过地低下头：“罢了，皇上既然不许，那臣就不出宫了，臣都听皇上的。”
其实宋景并不是想出去见他娘，自从那天跟他娘道别后，他就打定主意不再见他娘了。
可他得见言喜。
他本来跟言喜都安排好了的，但那晚被留在了宫里，然后也一直无法往宫外递消息，不知言喜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荀泽看着宋景这故作可怜的样子发笑。
“这么想去见你娘？”
“臣只是想亲口告诉娘，告诉她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皇上待我也很好，想让娘放心。”
一天天油嘴滑舌。
“孤批完这些折子带你出去。”
宋景一下就笑了起来，欣喜道：“谢皇上！皇上，臣还想吃姚记的点心，就在相府旁边的街上。”
“嗯。”
“臣还想买一壶宴风楼的酒。”
“伤刚好就想喝酒？”
“皇上～”
“去那边坐着，不然孤批不完就不出去了。”
宋景赶紧抱着荀泽亲了一口，然后从他腿上下去。
“皇上，臣在这等您！”
宋景坐到一侧的小榻上，在那等了许久，等得他昏昏欲睡。
桌上的折子越来越薄，批完后，承进司的人将那些折子抱走。
荀泽站了起来，对一旁的宫人道：“用膳。”
宋景一下来了精神，问：“皇上，咱们不是出去吗？”
“用完午膳再出去。”
“好。”
宋景中午是在紫宸殿跟荀泽一起吃的，吃完，他回泠音殿换了身衣服，然后又去了紫宸殿。
荀泽看到宋景一身锦衣，打扮得比平时还精致，便问：“你不是要扮做孤的小厮吗？”
“皇上，臣想了想，还是要穿得好一些，这样娘亲才能相信臣在宫里过得好啊。”
“你想得倒周全。”
荀泽出宫没带服侍的人，只带了两个侍卫跟着。
马车上，宋景撩开车帘望了眼，问：“皇上，咱们直接去相府吗？”
“不然你还想去哪？”
宋景没想到荀泽出来还真是专程跟自己去相府的。
他凑到荀泽身边，说：“那咱们先买点心好不好？我想给我娘带一点。”
荀泽点了下头。
相府离着皇宫不远，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点心铺子门口，宋景刚一动就被荀泽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去？”
“去买点心啊。”
“赵河去买。”
赵河是随行的侍卫。
“皇上，他又不知道臣喜欢吃什么样的，臣想自己去买。”
荀泽只好松开了宋景，道：“快去快回。”
“臣知道了！”
宋景从马车上下来进了点心铺子。
这铺子在京中并不出名，但因为离着这些达官贵人的宅子近，所以生意也算做得不错。
宋景走进去后挑挑拣拣选了两盒糕点，一手给了银子一手接过提篮。
无人注意，他递过去的碎银子中掺合着一个纸团。
宋景回到马车上，他打开其中一盒糕点，拿起块儿粉色的递到荀泽嘴边：“皇上，您尝尝。”
荀泽张口在糕点上咬了下，评价：“味道一般。”
宋景将荀泽咬过的糕点放到自己嘴里吃掉，说：“臣觉得蛮好吃的。”
荀泽看着宋景如此自然地将自己咬过的糕点吃下，心中难免一热，再加上那糕点又是粉色的，在宋景的嘴唇上落下些粉色酥皮，惹得荀泽一把揽住宋景的腰含住了那双唇。
宋景被亲时很懵。
这人怎么突然就亲上来了？自己也没招惹他啊？
这铺子离着相府实在近，荀泽刚亲了没几下，马车就停下了。
荀泽在软绵绵的唇上轻轻咬了下，说：“今日孤带你出来，好好想想晚上怎么回报孤。”
赵河拿着腰牌给相府看门的人看了眼，那些人连忙把大门打开，将马车迎进了府内，收到消息的宋如风也小跑着来到前院迎接。
“参见皇上，臣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宋景站在荀泽身后，看着府里的人跪在身前，顿时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起来吧。”
“谢皇上。”
荀泽看向身后的宋景：“去看你娘吧，孤跟左相谈些事。”
宋景嗯了声，他看了眼宋如风，然后笑着在荀泽的面颊上亲了下，说：“皇上待臣真好。”
这话宋景此时是真心的，虽然荀泽不爱他，但这几日荀泽待他的确是很好的。
宋景说完看到荀泽眼中好似浮现了一抹笑意，这一刹那让宋景以为他们其实是两情相悦的。
*
宋景刚走到宁汝诗那院的附近，就看到他娘正站在门口张望着，言喜站在宁汝诗身后。
宋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喊了声娘。
宁汝诗抓住宋景的手，着急地说：“绒绒，你这几日过得怎样？”
问完，宁汝诗就掉下眼泪来：“都怪娘，早知如此，娘定然不会让你跟你爹进宫了。”
宋景就受不了他娘这哭唧唧的样子，叹道：“您现在哭有什么用？”
他拉着宁汝诗的手往里走，进屋后，宋景道：“皇上待我挺好的，今天还给我晋了位分，保不准哪天就成皇后了。”
“那可是皇宫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宋景没说话，将一盒点心放在桌上后坐了下来。
“绒绒，皇上当真待你不错？”
“不然皇上干嘛带我回府来见您？”
宁汝诗叹了口气，她坐到宋景对面，道：“待你不错就好，可若是以后宫里又进了新人怎办？你又是个男子，要是有人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你就更难过了。”
“怎么就不是我诞下一儿半女呢？”
宁汝诗听这话瞪大了眼，道：“莫要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八道？您怎知我不能生养？”
宁汝诗哑了口，她低下头说：“绒绒，生孩子太苦了，娘舍不得你受这样的苦。”
宋景眼睛微酸。
他移开视线，道：“既如此，当时为何还生下我？”
宁汝诗没有说话。
能因为什么？因为爱，因为她以为宋如风会回来。
宋如风去京城前说过，等他有了钱，就来接他的诗诗。
那时的宋如风也才二十四，眼中满是爱意，话也坚定。
只不过这个宋如风早在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落在了马后。
那个属于宁汝诗的宋如风，永远留在了二十四岁。
“娘，我跟言喜说几句话。”
宋景没再跟宁汝诗就这个话题多聊，叫上言喜去了一旁的小屋。
“公子，您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就留在宫里了吗？”
宋景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铺子那边我给了手信过去，以后你来看顾着。”
“公子的意思是？”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怎么样？”
言喜语塞，转而道：“公子，要不小的进宫跟着您？”
“你又不是阉人，怎么进宫？难不成你要去给自己割了？”
言喜扫了眼自己身下，咽了口唾沫，问：“那公子，您在宫里处境可还好？”
宋景点点头：“后宫就我一人，太后也是个温和的，倒没有那许多乱七八糟的事，伺候好皇上就行。”
听这话后言喜笑起来：“那就好，这下公子也算得偿所愿了。”
宋景没接这话，而是问：“府上这几日如何？刘茹可做了什么事？”
“她倒没怎么样，只是前天大公子能下床后去了咱们院里，把院里刚归置好的东西又砸了一遍。公子，您这次做得是有点……”
宋景不屑一笑：“留他一条命都算我那天心情好了。”
说完他站起身：“这次回去后我会想办法跟外面联系，你注意点铺子那边的消息。还有，我放冬季衣服的箱子里有件黑色棉袍，内兜有枚玉扳指，是宋叙的，你拿着，找时间好好查一查这玉扳指有什么。”
言喜点头道：“是。”
宋景朝门口走着，在打开门前，他又撂下一句话。
“照顾好我娘。”
“公子您放心。”
宋景回了堂屋，但刚一踏进去，他就愣住了。
荀泽正端着一杯茶坐在正中间，宋如风、刘茹、宁汝诗都坐在一侧。
跑这来干什么了？
宋景先是愣了下，接着连忙回过头去看言喜，然而已经来不及拦了，言喜已经踏进来了。
言喜看到荀泽也是一愣。
荀泽看着宋景，意有所指道：“爱妃身边这位小厮好生眼熟。”
宋景被他这声爱妃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言喜啪唧跪在地上，头是一点都不敢抬的。
“参见皇上。”
荀泽将茶盏放到桌上，瓷与木头碰撞，发出闷闷的声音。
“爱妃可将要交待的交待完了？”
宋景摸摸鼻子走到荀泽身旁，又给他添上茶，道：“臣能交待什么啊。”
荀泽没说话，但接过了宋景呈过来的茶，他看了眼杯中的茶水，才道：“既然无事交待了，便回宫吧。”
荀泽站了起来，宋景连忙挽住荀泽的胳膊。
见此，宋如风等三人也跟着站起来。
“皇上不留下用膳了？”
荀泽看都没看宋如风一眼，他将胳膊从宋景手中抽出来后揽在宋景腰上，带着人往外走，边走边说：“等宋景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宋景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是在为自己出气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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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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