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五环开外的居民楼里,沙尘暴裹挟着柳絮拍打着窗户,是北京这个季节的特产。
刚到七点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崎山已经醒了,半躺在床上,手机在床头,孤零零的响起。
他眼疾手快地按掉了电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然后微微侧身,搂住身边女孩的腰。
阿伶轻趴在他肩上,白净的小脸陷入沉睡,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崎山再转过身一些,把头埋在她肩头。
阿伶似乎是在睡梦中察觉到崎山更扎实的怀抱,嘟囔着“嗯……要不能呼吸了。”
卸妆后的脸没有平时艳丽张扬,显得年纪更小、更清丽,脸颊红润,睫毛纤长,确实是顶级的美人胚子。
崎山忽然很心疼她,每天都在辛苦地跑商演商单,还是只能跟自己挤着老破小,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条件的。
搂着她的手更握紧了些,阿伶也有些醒了,“怎么了嘛,崎山?”
崎山埋在她发丝上的洗发水香味里,“没有……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阿伶轻声笑了笑,也伸手环住崎山的肩,抱住他“你又在说什么傻话……是做噩梦了吗?”
如果真的是噩梦就好了,崎山闭眼,不再说话。
温文回来后研发压力小了不少,至少不用自己天天盯着了,可其他压力一点也不小,资金、时间……账上的钱不剩多少了,如果融不上下一笔钱,明天的西北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喝。
崎山只觉得头痛欲裂,原本想好的路也不知要怎么走下去了。
可时间从来都不会理会人的情绪,他只能像往常一样麻木地起身,程序化地洗漱穿衣,抱一抱睡梦中的女朋友然后出门,面对北京一如既往糟糕的春天。
走进公司,推开会议室的时候他有一丝恍惚,乱七八糟一桌的饮料外卖和画满了各种人物形象和故事线的草稿,唯一的大白板上胡乱地写着数字,和几个歪歪扭扭、辨认不出的字母。
崎山往前走一步,不小心踢到了门旁的啤酒罐,易拉罐咕噜咕噜向前滚了两圈,停在了椅子旁,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几年前和温文一起做游戏的时候,也是这样两三个人泡在一起,一边天马行空地设计场景和故事,一边现学游戏编程,明明很辛苦,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才过了多久……就这么物是人非,崎山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会议室灯没开,但他也能清楚看出温文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趴在U型枕上,桌子对面还有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孩,模样似乎有点眼熟。
崎山皱眉,温文现在在这里还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方瑾!?
本来只是想看她能不能帮上忙稳住温文,现在已经关系好到可以一起熬夜了吗?
崎山忍住自己的吃惊,温文却已经醒了,看了一眼手表,低声对崎山说,“我等会把这里收拾了,我们出去办公吧。”
崎山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会议室,才刚过九点,公司并不强制上班打卡,所以还没有几个人来。
温文进进出出几趟,把垃圾收拾好,去洗手间洗漱,去楼下买了漱口水牙刷牙膏和一些早餐,放在会议室以后就出来了。
他看起来倒是淡定,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看着电脑,只是手一直抚着脖子,似乎没有睡好,但状态稳定了不少,不是之前那副做不好游戏就要跟全世界同归于尽的样子。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崎山细心地察觉出一些不同。
“你以前不抽烟的。”崎山默默走近温文的位置,闲聊似的开口。
温文低头,看到没关上的抽屉里一包刚开的烟,把抽屉关上。“我现在也不怎么抽,很偶尔。”
自从上次在饭店大吵一架之后,两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都是在开会过进度,崎山忽然哑然一笑,也不知道怎么两人就现在这样了。
“新版本怎么样了,有问题吗?”
“还是老问题……缺人手、进度赶,这次是没什么问题,但之后的开发进度很难跟上。”
这次是温文一个人昼夜不停地赶进度补剧情,但他总归还有一年的书要回去读,他不在的时候,开发渲染不必多说,光是剧情和人物就很难衔接上。
问题不会消失,只会越滚越多。
“我也知道,其实在游戏早期变现太急于求成了……但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崎山看了一眼现在还空荡荡的桌子。
员工工资只能勉强开出温饱,前途也比北京的天还阴霾,崎山没办法拿着梦想苛求大家。
“我昨天和方瑾一起梳理了一下剧情。”温文站起来,拿起平板想给他比划比划,“RPG游戏现在越来越多,主要还是以冒险刺激类为主,这种对游戏引擎、服务器稳定性要求都比较高,轻尘现在路线有些乱,我感觉之后可能还是主打剧情,治愈平静的风格会比较好,一方面减轻开发难度,另一方面也能有差异化。”
“嗯挺好的……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确实对剧情把控得不好。”崎山看着平板,若有所思地说。
“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账上的钱只够三个月的了。”崎山苦笑了一声。
即使达到了VC条约里的数据,顺利融到下一笔钱,那这笔钱也支撑不了太久,急于变现也会导致用户流失,恶性循环的下一步就是倒闭。
解法在哪里,崎山自己也觉得无奈,虽然好像看起来总是自己在逼温文,但他又何尝不是被生活所迫。
“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多接触一些投资方,起码多一些谈判的余地。”
温文放下了平板,低头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还是输入开机密码的登入界面,蓝色的光反射到他脸上,神色显得复杂。
“需要我做什么吗?”
沉默了许久,崎山都准备不欢而散了,温文终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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