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裘智气得浑身颤抖,王仲先的态度立刻软化,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是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你别生气。裘智,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朱永贤绝非良人,他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这番话好似一把利刃,直戳裘智心头。他感到眼眶发热,不愿让王仲先看到自己含泪的样子,用手遮住上半张脸,闷闷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王仲先拦在裘智身前:“你回去好好想想。那么多盲婚哑嫁的夫妻,婚后尚能恩爱有加。咱俩本就是朋友,若能在一起,你早晚会喜欢上我的。”说完,他缓缓侧过身,让出一条路,目送裘智离去。
朱永贤之前听裘智提起过,中元节要和王仲先一起烧纸,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出什么意外。宫里的祭典一结束,他就匆匆赶了出来。
来到裘家附近,他远远地就看到裘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他立刻跳下马,快步上前,抓住裘智的手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裘智茫然地望着朱永贤,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朱永贤?你怎么来了?”
朱永贤见裘智神情恍惚,精神状态极差,紧张道:“你怎么了?”话音刚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王仲先那家伙欺负你了?”
裘智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和他没关系,我有点不舒服。”
白承奉站在一旁,看裘智魂不守舍,心里暗暗嘀咕:不会是见鬼了吧。
裘智再次问道:“你怎么来了?”
朱永贤有些难以启齿,总不能说是担心怕王仲先抢先表白吧。他略一沉吟,解释道:“我是来告诉你,刚才皇兄和我说让我收收心,老实在宫里呆一个月,不让我四处乱跑。”
裘智默默地点了点头。
朱永贤生怕他多想,又急忙补充道:“过几天是先皇的忌辰,紧接着是我嫂子的千秋,然后就是我哥的万寿节,马上又要到中秋节了,宫里事情特别多,我这一个月都很忙,没时间来看你了。”
事实上,今天下午朱永鸿把弟弟找了过去。朱永贤一看到皇兄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转身就想开溜。
“回来!”朱永鸿没好气地喝道。
朱永贤只能硬着头皮回到殿内。
朱永鸿看弟弟一脸不情不愿地样子,心中一软,但事关他的终身大事,只能硬起心肠道:“我听赵泉意说,你最近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朱永贤以为皇兄只是为读书的事发火,暗暗松了口气,嬉皮笑脸地撒娇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你天天逼我读书,也读不出个状元来。”
朱永鸿听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有几分道理。既然不想读书,不去也罢。”
朱永贤闻言大喜,刚想高呼“皇兄英明”,却听朱永鸿话锋一转,又道:“你整天在外惹是生非,最后还得朕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愿读书,那就好好在宫里待着,收收心。”
朱永贤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皇兄这是软的不行,又要来硬的,非得逼自己相亲了。他垮着脸,哀嚎道:“皇兄,你这是要软禁我啊!”
戴权闻言,吓得一哆嗦,赶忙劝道:“王爷,慎言。”
朱永鸿哭笑不得:“朕何时说过要软禁你?过几天宫里事儿多,想让你帮朕分忧解难罢了。”
接下来一个月,宫中庆典不少,命妇会带着女儿进宫请安,朱永鸿想趁机安排弟弟与她们见上一面。若朱永贤去了国子监,临时召他回宫,等命妇们都走了,弟弟八成还没赶回来呢。
朱永鸿知道弟弟的性子,一天都闲不住。自己将朱永贤留在宫中,没准他呆烦了,就会主动服软。只要他同意选妃,自然不会再拘着他了。
朱永贤猜到了朱永鸿的用意,拽着他的胳膊问道:“皇兄打算让我在宫里待多久?”
朱永鸿本想说“直到你选出王妃为止”,却听弟弟接着说道:“犯人坐监还有个刑期呢,我又不是犯人,你总不能一直关着我吧?”
朱永鸿微微侧过头,看着朱永贤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不忍,语气也变得宠溺起来:“一个月,中秋过后朕不再管你了。”
朱永贤生怕朱永鸿反悔,立刻应道:“君无戏言,说一个月便是一个月。”说完,又拍了拍戴权的肩膀:“戴公公,你可是证人。”
戴权差点没被朱永贤拍出一口老血。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受宠的王爷,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心中暗暗流泪: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朱永贤明白皇兄的小算盘,他打定主意,那些太太、小姐一个都不去见,而且还要在此期间彻底打消皇兄给自己娶妻的念头。
裘智看着朱永贤,想问他是否准备相亲了,但万一对方真有此意,自己这么问岂不是自取其辱?他强行忍住这个冲动,点头道:“我知道了。”
朱永贤看到裘智欲言又止的样子,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啊,就是心事太重。我这一个月不在外面,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让黄承奉给我送信。”说着,轻轻捏了捏裘智的脸颊,眼神里流露出些许不舍。
朱永鸿只是限制自己出宫,没说不让他身边的人出宫。他打算每天派黄承奉出来探望裘智,以免他有急事找不到自己。真要出了什么事,天王老子也不能拦着他出宫。
其实朱永贤考虑过今晚就向裘智表白,但总觉得太过仓促,不够浪漫。万一裘智拒绝了,他这一个月都不能出宫,连死缠烂打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期待,都说小别胜新婚,没准裘智这一个月见不到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好,对自己日思夜想,等俩人再见面的时候,说不定裘智会主动向他表白。
裘智现在心乱如麻,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感激一笑,轻声道:“你有心了。”
裘智回到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对于王仲先的提议,裘智根本不会考虑。自己不喜欢王仲先,仅仅因为两人性取向相同,对方又答应不成亲,便选择和对方在一起,不仅对感情不负责,对王仲先也不公平。
但一想到朱永贤,裘智又陷入了纠结,是直接说明俩人不合适,还是鼓起勇气表白一次,不留遗憾?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裘智轻叹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句情诗:“傍晚的月亮照着花开的田野,我无端感觉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注1)”
他心中暗自思忖:朱永贤会不会也在等我呢?
辗转反侧到天色微明,裘智仍未下定决心,正打算起床去上学,忽然想起朱永贤曾说过,有什么心事就应该说出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勇气。
他反思自己前世总是顾虑重重,做事瞻前顾后。既然重活一世,何必还畏首畏尾?
裘智立刻起床,写了一封信。
信中,坦白了自己对朱永贤的好感,如果朱永贤愿意尝试交往,在交往期间,双方都不能与他人发展感情关系。
他还告知朱永贤,自己打算五日后离京,如果朱永贤有意,就出宫见上一面,大家把话说清楚。
从恋爱到结婚,要经历无数磨合。裘智不认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就算二人情投意合,也不代表可以携手到老,不可能要求朱永贤现在保证一辈子不娶妻,但至少在恋爱期间,不能去相亲。
裘智把信给了张叔,嘱咐他如果黄承奉来了,务必将信转交给对方。安排妥当后,裘智便去上学了。
放学回到家,裘智在院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朱永贤的身影,忙问张叔:“黄承奉今天来过吗?”
张叔虽然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但看裘智一脸失望之色,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少爷刚走,黄承奉就来了,信我已经交给他了。”
裘智轻轻地“哦”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两辈子以来第一次鼓起勇气表白,就这样被拒绝了。
他了解朱永贤的性子,若想回应,不用等五天,今天就会过来。既然没有来,就代表着拒绝了。这样也好,省得当面表白被拒,更显难堪。
虽然自我安慰了一番,裘智心底仍泛起一阵酸楚,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张叔看裘智面色惨然,身体微微颤抖,连忙扶他到椅子上坐下。
裘智缓了一会儿,努力压下心中的伤感,对张叔道:“我去找仲先,你和广闻先吃饭吧,别等我了。”
裘智来到王宅,王仲先看到他眼前一亮,喜滋滋迎了上来,笑道:“你来了?考虑好了?”
裘智轻轻叹了口气:“仲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对你只有朋友之情,我们并不合适。”
王仲先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沉默片刻后,苦笑一声,问道:“那你是选朱永贤了?”
听到朱永贤的名字,裘智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他也不合适。过几天我打算搬去宛平,一来养病,二来读书。”
贾代鹤在宛平有个小院子,地段偏僻,周围有四五户人家。裘智两三岁的时候曾和外公去过一次,依稀有些印象。
王仲先顾不上伤心,关心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去宛平了?广闻和张叔陪你一起去吗?你的学业又该怎么办?”
裘智没想到王仲先有这么多问题,略作思索后回答道:“京里乱糟糟的,我想换个环境。至于广闻和张叔,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开学这么久,我请了不少病假,干脆退学,省得浪费资源。”
来之前,裘智粗略计算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休病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适合在国子监学习,倒不如回家自习。
王仲先听出言外之意,猜到裘智肯定是和朱永贤闹翻了,才会想离开这个伤心地。他气愤不已,骂道:“朱永贤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招惹完你,现在准备娶媳妇了,就把你丢在一旁。”
裘智听不得别人如此说朱永贤,忍不住为他辩解道:“只是人生方向不同,至少他没有脚踩两只船,算不上是负心之人。”
王仲先冷哼一声,不再提及朱永贤,转而劝道:“宛平有些偏远,不如京里繁华,你看病吃药都不方便。若是想避开朱永贤,我家在京城还有另一处宅子,可以借给你暂住。”
裘智感激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宛平清净,我已经决定搬过去了。”
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八股文,总要考一次举人试试,无论能否考中,他迟早还是要重操旧业。先去宛平考察当地的风土人情,也为日后做打算。
宛平地处京郊,若他能考中举人,在当地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不能金榜题名,至少有功名在身,又有验尸经验,去了宛平绝对属于降维打击,当个仵作绰绰有余。
其实他和王府尹的关系还算不错,对方也认可自己的专业能力,想留在京城当仵作并非难事。
只是他已下定决心要与朱永贤撇清关系,而王府尹知道自己曾与朱永贤交好,收留自己,定然另有所图。权衡之下,还是另寻出路为好。
裘智心中暗暗庆幸:都说狡兔三窟,还好有个小宅子,失恋了还能换个环境疗伤,不然留在京城,睹物思人,徒增伤感。
王仲先知道自己拦不住裘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你啊。”
回到家后,裘智找来了张叔和广闻,把自己的计划又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们打算一起去宛平,还是留在京里?”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叔年纪大了,不愿再四处奔波。广闻知道宛平不如京里繁华,不太想跟着过去。可是裘智是主家,性子再好,也不好直接决绝,因此显得十分踌躇。
裘智骨子里仍是个尊重劳动法的现代人,虽然雇主可以对工作地点进行适当的调整,但跨市变更工作地点,必须与雇员友好协商并达成一致,不能强行逼迫对方同意。
他察觉到两人的为难之处,便主动说道:“你们若不想去,留在京城看家也是一样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宛平。”
张叔有些尴尬,正欲解释。
裘智摆手道:“没事,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你们快帮我收拾行李,再租一辆马车,五天后我就动身。”
广闻年少,不谙世事,只以为裘智是真的为了养病、读书才去的宛平。张叔是过来人,看出些眉目,心里把朱永贤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他,裘智也不至于要离开京城。
张叔自知无力阻拦,只能叮嘱道:“少爷到了宛平,一定要按时吃药,好好休养身体。”说完,回屋里取出了三十两银子,塞到裘智手中:“穷家富路,到了宛平处处都得用钱,别太节省了。”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裘智这一去,短时间内不会回京了。
裘智收下银子,开始盘算起在宛平的生活。
宛平是京郊重地,治安还算不错,只要“走到哪儿哪儿死人”的死神体质不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种体质必须和朱永贤合体时才有效,还是单独一人也能发挥威力。
小剧场:
“呜呜呜。”朱永贤抱着膝盖蜷在椅子上,眼泪汪汪地说:“裘智他跑了。”
他委屈地命令白承奉:快去给我买后悔药!我后悔了!我应该那天晚上就向他表白的![爆哭]
白承奉[裂开]:要是有,我先吃了再说。哪还用在这儿伺候您,一个太监天天看您秀恩爱。[爆哭]
注1:作者:与谢野晶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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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告白被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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