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的入口被破坏了，二人一妖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到了内里。
姜云月跟在邵正身后，沿着木制的楼梯向下走，她用指尖在墙上抹了一把：“好多灰，看来这地方确实很久没进人了。”
邵正举着蜡烛在前面走着，并不回答姜云月。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云月的错觉，她隐约感觉邵正不太高兴。
不是为熊大的案子，不是为自己潜在的危险，而是因为这个她父亲留下来的暗室。
“邵正，我还没问过呢，你爹是做什么的？炼玄鞭是他留给你的吗？他为什么只留给你这一根鞭子，而不是直接把暗室的钥匙给你？你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邵正，你为什么不说话？”
“邵正邵正邵正。”
前面的身影忽地停下，姜云月住了嘴，怎么了？嫌自己烦了？准备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把自己解决了？
邵正微微偏过头；“到了。”
蜡烛被手举着向前，摇曳的烛火照亮了暗室里的陈设和物件，姜云月瞳孔放大：“这么多东西？”
邵正将自己手中的蜡烛放在暗室东面的木桌上：“邵家是捉妖世家。”
据说，她的祖辈是从皇城来的，被当时槐县县令的清正廉明所感动，在此地留了下来。
从那时候开始，槐县捉妖司的司长，便都是邵家人。
直到三十七年前，她娘生下看不见妖怪虚体的她。
姜云月敏锐地察觉到邵正平淡语气里的失落，也是，暗室里有这么多东西，邵正却只能在屋子被人破坏了之后才有机会进来。
这只能说明暗室的主人，也就是邵正的爹，没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她。
“怎么打眼一看都是典籍？没有什么武器之类的吗？”姜云月不想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撕开别人内心的伤痕，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一本线装书被她拿在手上，姜云月用手掸去封面上的灰尘，很好，书名都看不懂。
谁都没有发现，那只跟着她们下来的黑猫，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邵正是第一次进这个暗室，她围着暗室走了两圈，也是跟姜云月一样，没见到任何武器。
书架旁，桌子下，箱子里，统统没有。
暗室里也没有武器架。
奇了怪了，炼玄鞭是她因为意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小时候，在父亲还愿意同她说起祖辈事迹的时候，曾说过，祖上有一个顶厉害的捉妖师，是使剑的。
“我希望有一日，你能拿起那把剑。”当日的父亲是那样对她说的。
那把剑一定是在父亲手上的，为什么会找不到？不在暗室里？
姜云月看着跳动的烛火，突然开口：“邵正，炼玄鞭你带下来了吗？”
“当然带了。”在邵正看来，现在属于紧急时刻，炼玄鞭是一定要随身携带的。
“很好，你结锁。”
邵正：“结锁？现在？”又没有危险，为什么突然要结锁？
“对，现在。”姜云月点点头，她心中有一个猜测。
邵正没犹豫多久，就从腰上把炼玄鞭取了下来，手腕灵活的一甩，鞭子尾部的倒刺再次严丝合缝的咬在了鞭柄处。
在邵正看来，现场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而姜云月，看着鞭子中间巨大的玄龟虚影，走上前去。
“你，认识她吧？”姜云月指了指邵正。
邵正皱眉：“你在跟谁说话？”
玄龟看了看邵正，又看了看姜云月，真奇怪，明明跟自己不是同一个种族，姜云月却还是能从它脸上看出疑惑。
以及愠怒。
“别生气，我没有恶意。”姜云月摆摆手，“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邵正：“姜云月？”
玄龟慢慢从炼玄鞭中间走到邵正脚边。
姜云月耸耸肩：“好吧，我知道，你希望你一睁眼对上的是她，而不是我，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要不我让她收回炼玄鞭，重新结一下锁？我保证这次我会离得远远的。”
玄龟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偏了偏头，途中好像还白了姜云月一眼。
姜云月：“……”
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过呢，虽然那次并不是自己主动结的锁，怎么还这么认生！
邵正叫了好几声姜云月，她都没有反应，邵正心下一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炼玄鞭不在手总觉得少点什么，还是拿回来吧。
姜云月看到邵正的动作，赶忙阻止：“邵正！别动！”
“在叫我别动前，能不能先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邵正的脸色算不上好，她刚刚跟姜云月说话，姜云月都不理她！
姜云月：“好吧，对不起，刚刚在跟龟兄交涉，没能顾得上你。”
“龟兄？”邵正的脸色彻底变了，她并没有看到什么龟，姜云月能看到，而她看不到，是妖？
“别这么紧张，你忘记了吗？你的炼玄鞭结锁后，是有一只龟的，我告诉过你。”姜云月声音越说越小，她不想捅邵正看不见妖怪这件事的刀子，但这又是事实，真是难办。
邵正听完倒是冷静了些：“嗯，你说过，是我忽视了。”
“我在想，既然我们找不到你祖上留下来的武器，是不是可以让龟兄试试？如果它之前进来过这里的话……”姜云月有些无奈，“但它好像对我很有防备，邵正，要不你劝劝它吧？”
邵正：“……啊？”
劝是可以劝，问题是她现在都看不到，怎么劝？
姜云月眯着眼睛往后走了两步：“邵正，你往下看，哎，不要那么下，它挺高的，对，差不多，现在往左转头，太近了太近了，你人往右边去一点，很好，现在你和龟兄对视了，开始吧！”
邵正：“……”
玄龟：“……”
邵正的表情有些尴尬，她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姜云月，你没蒙我吧？”邵正偏过头，拧眉看向姜云月。
“没蒙你！龟兄都老泪纵横了，你还看我，快点把头转回去！”
好吧，与其让这些祖辈留下来的东西在暗室里蒙尘，不如把它们送给更有能力的人，邵正犹豫着开口：“龟兄？”
理所当然地，邵正感受不到任何回应。
姜云月看着快要把鼻涕泡都哭出来的玄龟，再看看眼神空洞的邵正，扯了扯嘴角，怎么办，明明是这么哀切的场景，怎么会这么好笑……
“你之前是跟着我爹的吧？那我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没有用，辜负了我爹的期待。”邵正自嘲似的笑笑。
玄龟不停用脑袋蹭着邵正的小臂，它的泪落不到地上，留不下痕迹，效忠的主人也看不到它的急切。
没有，不是，你很棒了，它的心意无法传达。
嘴角渐渐下去，姜云月眼眶也红了，搞什么啊，邵正，你的声音不要抖得这么厉害行不行。
邵正张开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邵家捉妖师的血脉就断在我这一代了，祖上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把它们送给更有能力的人，你觉得呢？”
“帮帮我吧。”
玄龟在邵正的尾音里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暗室西南角。
姜云月走到邵正眼前，看着她故作坚强的神情：“邵正，你很有用，如果没有你，熊大这个案子，我根本没办法展开调查。”
“嗯。”邵正眼神闪烁着，“我劝动它了吗？”
“劝动了，走吧。”姜云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跟上了玄龟。
玄龟走到西南角，用右边的脚掌拍了拍地上。
姜云月看到它的动作，走上前去，手掌贴在了它刚刚拍的地砖上。
咔嚓。
第二块。
咔嚓。
第三块。
咔嚓……
姜云月刚按完玄龟指定的第七块地砖，就听到前面传来异动。
墙面缓缓下沉，露出一个仅能供一人通过的门。
门内的璨光比她们身后的烛火更加耀眼。
“好强……”姜云月站起身，不管是这堵十分隐蔽的墙，还是墙内那些没有光，却能闪闪发亮的东西，都很强。
玄龟的身影渐渐消散，姜云月和邵正一前一后，走进了门中。
姜云月估算得不错，这间暗室中的暗室，是邵家专门用来放武器的，面积并不大。
屋子正中间有个夜明珠，珠上挂着一条金色的流苏面帘，面帘主体是用金子打造的，每一条流苏上，都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在夜明珠的光照下，宝石熠熠生辉。
邵正走到夜明珠面前，抬起手，又放下。
“我见过这个面帘，在我娘的画像上。”邵正笑着说，“真好看。”
画像上……邵正没有见过她娘真人吗？
姜云月越来越不想打听邵正的过去了，那一定是自己不想知道的，灰暗的时光。
她走到一柄银枪旁：“嚯！好威风！”
“是，枪为百兵之王。”邵正也走过来，她偏头看着姜云月，“但是你……”
“这个不适合我，比我个子长那么多，我使起来太费劲儿了。”姜云月挥挥手，“邵正，难怪你跟一般男子差不多高呢，原来是祖上就有这么高的。”
“最好有把剑。”姜云月有些惆怅，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适合自己的武器。
大刀、长枪、长戟甚至斧钺……邵正的祖上看来都有些骁勇啊！
最小巧的是把通体透银的弓，但姜云月认为自己射艺并不好，也不合适。
“有剑。”邵正不知看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不稳。
姜云月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
一把漆黑的剑，就这样稳稳当当地，悬于二人的头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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