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扎进水里
周女士一身咖喱色大衣，浓密的大波浪，还有涂了口红的火红色唇瓣，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已经快半个小时。
谢凉靠在椅子上看着她进进出出的样子，揉了揉眉心，真的受不了了，只是走个亲戚而已。
周女士挑了半天衣服最后围上了围巾，挡住了谢凉眼前的那一片光。
谢凉身子动了动，抬起眼帘看着周女士道:“好了?”
谢凉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嘴巴微微起皮，一双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凉薄的，此刻身上套了一件老棉袄还有又红又绿的花棉裤……
周女士额头突突直跳，指着谢凉道:“我让你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看外婆，你就穿成这样吗！”
谢凉放下手机，垂着脑袋，声音有些沉，“我真的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眼光，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就行了吗？”
周女士眼尾的纹路气地皱在了一起，怒声道:“别跟我扯这些虚的，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样子，早知道你现在混成这样，妈妈当初就应该让你早早嫁去农村然后洗衣做饭，天天干活，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地狱。”
“我说真的，丫头你现在还不如那些早早挺着大肚子的农村妇人。”
周女士口不择言地对着谢凉一通抱怨，然后扯着谢凉的手往房间走，“你给我把衣服换了，你这样让我觉得丢人。”
谢凉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她的妈妈就是这样，否认她，看似给了她选择，但是从来都没有选择。
谢凉站在卫生间，周女士站在卫生间门口盯着她。
外面的冷风吹得谢凉有些冷，她默声道:“我要脱衣服了。”
周女士怒眼看着她，“我就盯着你脱，快一点，马上就天黑了！”
谢凉深吸一口气，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脱掉，然后周女士接过衣服扔去了洗衣机。
谢凉看着镜子里那个□□，单薄的人，慢慢伸手环住了自己，冷空气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沿着墙壁蹲到地上。
自由的精神永远被束缚在名曰爱的囚牢里，她注定活不成自己。
妈妈养女儿好像就是这样，女孩就要有女孩的样子，但是女孩就必须是干净的，必须是漂亮的，必须是端庄的吗？
女孩就不能是随性的，舒适的，张扬的吗？
谢凉不知道在卫生间蹲了多久，直到周女士再一次打开卫生间的门，将衣服扔到洗手台上，说道:“赶紧把衣服换了！”
她慢慢起身，器械地穿好衣服，然后随手扎了一个低马尾。
高领毛衣衬地谢凉精致很多，外面套了一件墨绿色的冲锋衣，很保暖。
去往公交站台的路上，周女士和她并肩走，时不时说道:“小丫头，今天是你小姨的订婚宴，到时候你多吃饭少说话。”
说到小姨，谢凉脑子里只想到一个人，那个高中辍学，35还没结婚，一心扑在电脑游戏上的小姨……
“哦”，谢凉握着挎包的带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周女士的话。
如果没人找谢凉搭话，她才不会主动开口。
订婚在摆在一处农家乐，这里有一片很大的湖，远处还传来几声鸭叫。
房间一间一间地隔开，屋顶很低，黑压压的，给人一种淳朴的感觉。
谢凉和周女士下车之后，是一路徒步过来的，到了门口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植被都被压在了雪下，只零零散散露出几片枯黄。
湖里飘荡的芦苇一片枯黄，早就没了果实，垂死在湖边。
谢凉坐了一路公交，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来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带着坐到了桌边，只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多了好多不太熟悉的面孔。
小姨坐在角落里，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周女士走了过去，两个人面对面说着话。
谢凉的目光扫了她们一眼，然后就放到其他人身上，这里大多数人有说有笑，不过基本都是周女士那个年龄段或者是更老的。
其中有一个男的穿得格外正式，一头黑发被弄地油光发亮，像是抹了猪油，他个子矮小，身高只到谢凉的肩膀，不胖不瘦，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土拨鼠。
谢凉低头不语，然后默默又看了一眼小姨的方向，后来觉得不够，她又抬头开始找她的外婆，结果老太太一身大红色坐在那里，故作姿态地撑着脑袋，动作端着，但是她一说话那口水就会和着笑声溅出来。
“吃饭”，谢凉小声对着自己说道，然后夹起一只大虾剥了起来。
周围的人聊的东西都是各家的家长里短，谢凉不太感兴趣。
有些瞬间谢凉真想换一张桌子，去小孩那一桌吃饭，真想26岁未成年。
她无聊到从手机里查历年的彩票号码然后写在了纸上塞进口袋。
她突然又想起了周惹。
酒席散的时候，谢凉转身找周女士结果没找到人，只看见小姨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过分安静，让人一眼就决定有些异常。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原本充满话语声的房间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外婆拉着谢凉的手，突然问:“听说今年辞职回家了?”
谢凉尴尬地笑笑，“是的。”
“没事，工作没了再找，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看到你我真的心生欢喜啊。”外婆的手揉着谢凉的手背。
谢凉有些不习惯，“看没看见我妈?”
外婆道:“刚刚和她说了两句话她说肚子疼就去上厕所了。”
“哦”，谢凉点点头，转头朝着四周望望，只见原本沉默的人突然走了过来。
小姨红着眼睛，压低声音看着外婆，“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外婆尴尬地望了望四周的人，然后拉过小姨，压低声音严肃道:“你这孩子也该有点好歹，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有事我们回家说。”
谢凉皱起眉头看着这一幕，然后默默退了几步，她看着窗外的飘落的雪，烦躁地想着周女士怎么还不回来。
突然小姨生气地跑了出去，外婆瞪着她的背影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你看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她左边那人和气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都这样，我们家那位也这样。”
右边那人说:“过几年她就好了，你看你家老大就让人省心。”
谢凉看着小姨往外冲的背影没想太多就跟着她跑了出去。
耳边依旧回荡着屋里人和气的声音。
谢凉跑出去的瞬间，耳边传来了冰面破碎的声音。
她的小姨跳湖了。
她朝着屋内喊，“小姨她跳湖了！”
屋内的人全都愣住了，谢凉没看她们的表情朝着湖边跑，这群人此刻宛如人机一样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湖里的人在湖面挣扎着，她的头一上一下的，褐色的头发全部都被打湿。
谢凉脱了冲锋衣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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