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完帖子，苏珂将其递给离人语。
郑观音帖上说七日后城主府与云烟山庄会面。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要见面，那就不能对对方一无所知。
七日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说谁知道云烟山庄的事，苏珂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门外的崔管家，她请人进来，细致地打听着云烟山庄的消息。
“云烟山庄这个名字在建宁府无人不知。建宁府初建时就已经存在。”崔管事说道，“可要是说对他们有多了解怕是没几个人能说清楚。”
“这是为何？”苏珂不解，抬眼堵上裴云初的眼神，也是同她一样。
崔管事道，“云烟山庄分为本宗和外宗，本宗弟子少没人见过，至于外宗弟子小姐听过也听说过。”
苏珂立即想到，“活杀卫！”
“正是。”崔管事称道，“比起从不在外人面前出现的本宗，外宗弟子所建立的活杀卫更被人熟悉。不过小姐不用担心活杀卫，真正应该注意的还是本宗的宗主，也是云烟山庄的庄主，向胜男，人称东来先生。”
“东来先生…是…是女子？”苏珂喃喃出声，这名字不久前就在郑观音的口中听说过，只是当时她误以为东来先生是男子，现在一听名字才反应过来。
崔管事没注意苏珂的惊讶，心中另有一番疑惑，“这云烟山庄是个江湖门派，平日跟我们商户并无太多瓜葛，少爷在建宁府的日子并不多，一年也就在这待上月把，怎么就惹上他们了？”
屋里一片沉默。见崔管事仅仅知道这些。
苏珂安慰他几句，就让他先下去。
屋里只余下三人，商议七日后让云烟山庄放人的办法。
只是要救人，就得先知道云烟山庄到底想要什么，这样才防止当日被人牵着鼻子走。
苏珂想了又想，出口问道，“大师兄，你在江湖上也算是行走多年，又先到的建宁府，上次提到活杀卫我看你似乎就有难言之隐，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离人语放下帖子脱口而出，“不是难言之隐，只是大丈夫岂能如同妇人一般论他人家事，昨日我不好说这些。”
“大师兄也有不好说的？你那嘴还好意思说妇人的不是？”苏珂听得刺耳没忍住说出来。
离人语当即眉头一皱，话提在嘴边几次才讪讪道，“我…我…我不是那意思，你莫要瞎想。”
苏珂扭过头没搭话。
见场面有些沉闷，裴云初立刻打圆场，“之前大师兄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晓是云烟山庄的人抓走苏越兄长，此事是他们有过在先，这事要紧，师姐担心兄长，大师兄要是知道什么还请告知？”
离人语眼瞅苏珂脸色冷淡，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
可话一出口灾难收回，这会他只能软着声说，“崔管事虽是建宁府人，但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云烟山庄本宗和外宗涉及他们一族的辛密…”
顿了顿又道，“云烟山庄自建立以来都实行长子继承制，长子继承后即为本宗不得再外出。而其余孩子一律被冠以外宗之名，实则为奴。
所有外宗弟子自小就要接受保护本宗弟子的教导，待成年后加入活杀卫。”
“只长子继承，其余皆入外宗？不以德行？武功？威望？”苏珂有些咋舌，“那样岂不是外宗越来越多，若是外宗有弟子天赋过人又怎么会居于人下。”
崔管事说云烟山庄可是在建宁府初建时就已经在了，建宁府这种大城绝不可能只存在几十年，说不得百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都实行长子继承，难道不怕引起家族动乱。
“他们自有秘法控制，早前年药王谷也曾经特意研究过。”眼看苏珂两人求知的眼神，他怪羞愧，“中间一度闹了些不愉快，所以…两家…”
看离人语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苏珂瞬间想到之前。
离人语初到建宁府明明知道云烟山庄的嫌疑最大，还是将其放到最后调查，恐怕也是抱着侥幸心理，不想对上他们。
之前不想说活杀卫的事应该也是觉得别扭，那个不想背后说人家事的理由也是他胡言乱语的借口。
这人忒不会说话！
若是不知道药王谷和云烟山庄的过往，谁能想到。
“大师兄还知道什么？”不想看这人别扭的样子，苏珂又将话题接回来。“救出兄长的事越快越好，这次约见已经是托郑城主帮忙，若是不成日不是七日之后再七日，不知要在建宁府耽搁多少时日。中间又有多少变故。”
离人语一时语塞，他知道的也并不比崔管事多多少，摇摇头。
听了许久的裴云初出声道，“那带走苏越兄长的事本宗还是外宗？”
他一句话引得苏珂离人语两人侧目。
裴云初道，“本宗不得外出，那抓人的一定是外宗，可本宗又是怎么和苏越兄长认识的？若是外宗不通过本宗带走苏越兄长…”
闻言，苏珂的心猛然沉底，还不知道本宗为什么要带走苏越，又来个分宗不听本宗私自带走苏越。
不会真的像她担心的那样，分宗不满长子继承制，打算推翻本宗吧。
自古以来，因权死的不知多少，权利的斗争总是要流血的。
原想着知道得多会更有把握，但现在对于苏越怎么卷进去的还是一无所知。
眼看离人语和裴云初也一脸沉重，想也知道都想到一起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愁什么？”眼瞅两人脸色依旧，她猛一拍桌子，拉回两人思绪，“既然人家肯见面肯谈，就说明一切都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兄长性命无忧，最多不过吃些苦头，还有七日，再多打听打听就行。”
离人语回过神，“师妹说的事，左右还有七天，退一万步讲，若是当日他们不放人，咱们就直接将人抢回来。”
说到抢，还得知道苏越被关在什么地方，他神色慎重，“我去派人在探一探云烟山庄。”
离人语兴致急，一想到找人就风风火火地走出去。
见离人语已走，他能感觉到师姐并不喜欢和他单独处在一起，裴云初也与苏珂告别。
“小师弟！”苏珂叫住即将离开的裴云初。
裴云初回头，“师姐。”
她指了指后面，问，“见山无生呢？怎么不见你背着？”
“在屋里呢。”他撇着头，神色不大自然，“剑…太重了。”
宿主怎么会觉得剑重，它只区别对待，若是旁人碰它，它恨不得镶在原地。若是裴云初碰它，它又如同轻羽。
苏珂知道裴云初的担忧，但她还要靠着见山无生才能碰见系统，于是出声安慰，“小师弟，大师兄都说了，我昏倒的事和剑无关，也许是我之前想多了。”
“那是你父亲曾经使用过的剑，也是你的剑，我知道你喜欢它，我们来建宁府的一路，我见你用它多次。”
“师姐…我害怕。”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他闭上眼再睁开，“燕前辈也说或许有关。”
他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苏珂无声无息的样子。
他不敢赌，好像命运在与他开玩笑，他做梦都想找到父母的消息，得到的却是他们的死讯。父亲的遗物又可能是伤害师姐的凶器。
若真是像他猜的那样，他恨不得那把剑伤的是他自己。
“云初。”她慢慢靠近，“那把剑没有伤害我，我很好，甚至它解开了我很多疑惑。”
裴云初一脸错愕，“师姐！”
苏珂执起对方的手，这是她头一次主动这样做，他的手贴在她心脏的位置，过近的距离让她察觉到裴云初瞬间僵住的身子和停滞的呼吸。
他很快反应过来，抽手想要离开，被苏珂按住。
心脏的跳动通过手掌微弱地传过去，他只觉得手心似乎都麻麻的。这个位置让他不敢面对苏珂，错过脸又暴露了红彤彤的耳朵和脖子。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无措，“师姐…这…是什么意思，男女授受不亲。”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接触危险，我这么怕死的人，要是那把剑真的有问题，我早就跑得远远的。”一听这话，裴云初立刻转过脸来。苏珂温柔一下，说，
“我活着，活得好好的。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我的心脏会一直跳动。”
“我有不能说的原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接触那把剑不会出什么意外，也许以后我依旧会晕倒，但第二天我能醒过来。就像现在一样。”
“若是不信，我们可是今晚可以试试。”
裴云初脸色突变，“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万一呢！万一有意外呢？总不能等到出事后再后悔莫及。”
苏珂问，“你总不能永远不让我看到那把剑。这一路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总不能把剑扔了，那是你父亲曾经用过的。”
裴云初抿唇，“我会将它还给缺月城。”
“不行，你需要那把剑。”
这声音传来，苏珂和裴云初两人都愣了一下，看向出声处，不知何时，晏今安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手？”晏今安皱着眉看着两人的姿势，“成何体统！”
裴云初的手还放在她心上，闻言立刻往回收。
“你们…”晏今安有些尴尬，“不能在一起！”
苏珂愣了一下，回想起晏今安曾经说过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说这个扯到她爱慕老祖，导致她和小师弟直到昨日才好好说两句话。
现在又提这个。
看到晏今安久想到那个系统，系统希望她攻略反派晏今安，她能理解。那就是个程序。
但晏今安为什么这么说？
她和谁在一起，干卿何事？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苏珂冷着脸，“婚嫁自理。我父亲尚未说什么！前辈总不能真把自己当长辈。若说老祖，他未曾理过苏珂，难不成他不理我，我也要守上一辈子！”
二人心知肚明假穿身份的事。
晏今安被这话噎住，他又不能说，对对对，你坚持下去。
拨开云雾见青天，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跟让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脑海中滋啦啦的声音传到耳蜗，苏珂眼睛一红，忍住捶头的手，咬紧牙关，想说什么又疼得说不出话来。
“师姐！”裴云初立马扶着，一脸焦急。
她脸色苍白如蜡，眼睛充血，脑子里还嗡嗡地疼，不稍片刻，牙齿就咬伤唇瓣开始流血。
过度的神经刺激得她瞳孔散开，身子瘫软无力地靠在裴云初怀里。所有的思维在一瞬间被另一种哀嚎席卷，脑袋中只有一个不断叫嚣的回响，
疼！
好疼！
茫茫然看不清面前一切。
直到一丝温热的气息透过手腕穿过来，半晌，脑海中的滋啦啦声才算消失。瞳孔慢慢回聚，好半天才找到思维。
她动了下，身上凉丝丝的，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汗湿了衣衫。
得，刚换的衣服又得换了。
难得这时，她还有空想这个。
耳边渐渐听得清声音，是云初担忧的问候，她握住他的手，勉力一笑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你不和他在一起就心疼至此吗？”晏今安收回手，脸色奇怪。
这真是个误会。
这个样子像心痛吗？她的思维好像变慢，缓了一会，“是”
裴云初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
脑海中滋滋声又重新响起，心跳声比起刚刚还要剧烈许多，呼吸从急促又变浅，一股腥咸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她忍住浑身的颤栗咽了回去。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系统的话不能信。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缓慢又清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裴云初眼神黯淡下来，像泄了气一般抓紧掌心的手，安慰自己。
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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