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悲帮要是有这本事,哪里还用得着找四象门。
可苏珂对建宁府的江湖势力知道的并不多。四象门、如意馆,一个是抓人的凶手,一个保护的帮手,猜他们是一条路的可能性为0。
那建宁府还有哪个帮派势力?
苏珂疲倦地叹了口气。离人语也陷入思考,苦于对建宁府的了解不深,一时同样陷入沉默。
两人回到回春堂,裴云初和袁戈他们还未回来。范小凤做了一桌子菜,正可惜人都没回来,一见苏珂就拿了碗筷招呼两人用饭。
苏珂怪不好意思。
离人语宽慰,他在这借宿,除了帮忙义诊也付钱。
苏珂还是过意不去,用过饭帮忙收拾洗碗。
知道苏珂哥哥丢了,范小凤正色瑾然说些宽慰的话,“你别看四象门在建宁府是个厉害的帮会,实际上老门主余钱死后,新任门主赵展鹏是个老实人,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可能吧。”苏珂笑笑,关于案子的事没往下说。
旁边咔嚓咔嚓,中午用饭,赖医师饮了一壶酒,店里坐诊的就变成离人语,这会赖医师酒劲上来,脸颊绯红,铡药的动作都变慢许多。
范小凤敏锐地察觉到苏珂不想谈起这事,话一转聊了尽是些家常事。
从对灵鹤山的好奇到对江湖的乱象,时而向往时而皱眉,倒让她想起自己的身世。
范小凤是赖医师外出行医时候捡到的孤儿,她那时候年纪小,约莫六七岁,寒冬腊月生了病眼看就要死在街角,幸好碰上了赖医师。
“记错了,是你非跟在我后面。”赖医师一刀铡下,一排小柴胡唰唰地掉落在簸箕里,堆成一个小丘状,他伸手拨楞开,吭哧的声音从胸膛挤出来,
“天寒地冻的,你一头倒在大门口,自小就会讹人。”
“那还不是你救了我!”范小凤抿着嘴。
“是若梅心善!”铡刀声突然停下,苏珂下意识看过去,赖医师白了脸,忽地站起来转身进了屋里。
范小凤没了声音,怔怔地僵在那。
碗里的水哗哗流在脚上,她回神,一言未发地将碗筷沥水装在瓷盆里。
“小凤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
苏珂有些担心。
“是我对不住赖医师!”许是憋得久了,这个横在她和赖医师中间的心结让范小凤忍不住想要找个人倾诉。
“若梅是我师娘,和赖医师有个儿子的,叫赖南星,南星哥哥不像赖医师,像师娘一样长得好看又善良。”
范小凤声音停顿下来,苏珂看了看空旷的院子,心里猜测结果不尽如人意。一声“节哀”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师娘救了我,赖医师是个好人。病好了我惦记着回找了父母,带着南星哥哥去了街上…”
“出了事,师娘也…活不下去。”
“好人没好报。”范小凤声音哽咽中带着自嘲,“让他们遇到我这个扫把星。”
门吱呀一声打开,赖医师脸色正常,又坐到那个廊下的椅子上,仿佛刚刚的失态是苏珂的错觉,赖医师不过是口渴进去喝了杯水。
“晓得自己是扫把星就老老实实的,省得连我这条老命也被你克死!”
这话实在刻薄,范小凤显然已经听惯了,神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只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碗筷洗漱干净,苏珂将脏水倒进墙角的排水口,和范小凤一起将盆碗送到厨房。
进了厨房苏珂欲言又止,“过去了…”
“过不去的。”范小凤摇摇头,“赖医师无后,连个继承衣钵的人都没有。”
“你不是一直跟在赖医师身边?”苏珂不赞同,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感慨说道,“你……赖医师……是个好人。”
“我不过跟着他时间久,知道两副药方,晓得草药习性。”范小凤苦笑,
“你不晓得赖医师的本事。他善小儿寒症和男子阳虚少精,那是他家传医术,南星没了后,他房里的金匮要略从不让人看。”
苏珂对医书一知半解,但阳虚少精四个字听得真切。
恍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脸色古怪地看了范小凤一眼。
当局者迷,照她看来,赖医师在妻儿去世后依然收留范小凤,抚养其长大,说明在他心里,当年妻儿的死怪不到同样是孩子的范小凤身上。
只是与她有关,心里膈应得慌。
真正放不下的是范小凤。
金匮要略不是赖医师不愿意教。
行医多是望闻问切,她若学了这本事,除了要把脉,少不了要拿着男儿的那处左观右看。
没人比她更懂谣言是怎么害人的。
自古沾染到那事,总会传得又快又难听。
范小凤一个未婚的姑娘,有这个名声,怎知他日不会惹祸上身。
“小凤姑娘……”
苏珂有些犹豫,范小凤这事搁谁身上都很难想通,看她眼睛通红,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你也说赖医师是个好人,他恨的是凶手,不是你。”
“嗯。”范小凤应声,抬手将垃圾倒在泔水桶里,放到厨房外,等着傍晚用餐后上门收泔水的将其带走。
苏珂叹了口气。
范小凤多年都没想明白,也不会因为她一两句话就会放下。
苏珂转而聊起了其他事转移心情,范小凤心领神会地顺着话聊到其他。
提到其他,苏珂难免好奇建宁府的帮会势力还有哪些。
范小凤是本地人,知道的远远比她们打听得详细。
“建宁府的最大的帮派就是如意馆和四象门,剩下的都是什么铜钱会,不败帮,凶虎煞。名字叫得凶,不过和大帮派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苏珂问道。
范小凤:“这些说是什么江湖帮派,实际就是街头的混混三五个聚在一起,只会点拳脚功夫,充其量也就是个不入流的隐元境。如意馆就不一样,那瞿唐瞿先生,可是个天玑境的高手!”
“听说过。”
第二次听说瞿唐的名号,苏珂心里好奇,越娘子和袁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最重要的是四象门,苏珂对它的了解太少。
范小凤说着,她听着。
“四象门不像如意馆那般有瞿先生这样的人,但门主之下有两位财神,常胜、不败。”
“四小门将,飞骰、飞壶、飞蒲、飞斗。”
“常胜、不败两位财神是和老门主余钱一同起家的结义兄弟,一个开阳境一个玉衡境。四小门将中,飞骰和飞壶是皆是老门主的弟子,已到摇光境。飞蒲和飞斗则是两位财神的徒弟,同样是摇光境。”
一连串的名号绕的苏珂头疼,龇着牙打断,“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号,飞骰和飞壶我能明白是赌庄里的大小点和投壶,这飞蒲和飞斗是什么?”
范小凤对这些很了解,说得仔细,“所谓飞蒲管的是樗蒲,我也只是听说过读书人爱玩,和普通的骰子比大小不一样。飞斗管的是城外的斗马、斗鸡、垂丸和蹴鞠。”
“这个飞斗门将…”苏珂理了理思绪问,“他们年岁几何?”
“年岁?”范小凤愣了一下,“没打听过。”
“不过我给城外的斗马场送过药,见过那位飞斗门将,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二十啊……”
苏珂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范小凤的话。
和城内的赌坊相比,远在城外的赌庄明显更危险。斗马、斗鸡、垂丸和蹴鞠一听就不是普通人能玩的。
能进去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这种场合应是常胜和不败这种身份在场才行。
这内里的事要再分析实属心累,苏珂暂记在心里,揉揉脑袋,问了个轻松的问题,
“奇了怪了,四象门没有一个上三境?”
范小凤:“整个建宁府我知道只有如意馆的瞿先生是上三境。”
苏珂咋舌,怪不得如意馆一个瞿唐就够了,想到任县丞说的话,她有意问了句,“听说老门主有个女儿余依依,小凤姑娘可有了解。”
“苏姑娘叫我小凤就行。”范小凤皱了眉头,“余老门主一心让女儿脱离赌庄,嫁入名仕高官,从不让女儿外出,我们也只知道他有个女儿。”
苏珂望了一眼范小凤。
衡眉杏眼,头上簪着蓝色布花,正值十七八岁的年纪,粗布麻衣也难掩青春靓丽。
赖医师这人看着冷漠又古怪。
回春堂成了四象门和如意馆的交流暗点他不管。
离人语上门借宿查案,他心里未尝不知缘故,同样不管。
苏珂一行人几乎把这当作办事的临时据点,他也当作没看见。
但对范小凤管得严,几次范小凤同他们说话都被赖医师找了借口打发走。
可范小凤对四象门的了解很深。
上一句清楚余老门主对女儿教养问题,知道他想将女儿嫁给名仕高官,下一句就是只晓得他有个女儿。
前后矛盾到苏珂想不明白。
“苏姑娘看我做甚?”范小凤疑惑地摸了摸脸,脸色并无异物。
苏珂勾起嘴角,“我笑找对人了。”
“小凤叫我苏珂就好了。”她笑着凑近,范小凤身上常年接触草药的味道在鼻腔侵入,“除了如意馆和四象门,建宁府还有其他帮会组织吗?”
范小凤歪着脑袋想了想,犹豫地将说未说,“没…有…了…吧。”
这语气摆明了有什么,苏珂心一动,“可是有什么顾虑?”
“不是。”范小凤摇了摇头,“建宁府有红衣卫,没有那么多帮派。不过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苏珂眼一亮,急问,“先说说。”
“云烟……山庄。”范小凤说。
“……”苏珂眨了眨眼,第一次听说。
“苏越的信是寄在回春堂。我知道苏越失踪的事和这些帮派组织有关。作妹妹的心里难免着急,不过……”
范小凤观察着苏珂的表情,说,“不过云烟山庄不在城内,管的都是城外的事,苏越失踪在苏家别院,和他们大约也是没有关系的。”
“也在城外……”苏珂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丝不对,四象门在城外也有赌庄。
会不会…
帮着四象门抓走苏越,又比衙门行动更快带走苏越的就是云烟山庄……
她只是这样猜测,越想越有可能,‘嘭’地站起来,似有明悟心中所想愈发坚定。
“师姐!”厨房门外传来裴云初的声音,屋里的光线猛然暗了一截。
苏珂回头一看,裴云初站在门口,挡着大半的光,影子拉的悠长,她一时看不见小师弟的表情。
“云初。”苏珂往他身后看,袁戈和瞿唐没有过来。
“无悲帮来了消息,明日会来回春堂。”
“什么时候?”苏珂攥紧手指。
“只说了明日,没有具体时间。”裴云初将剑盒放在门边,侧着半边身子,阳光忽地洒过来。
他走进厨房,原本还开阔的地方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师姐,我饿了。”裴云初可怜兮兮地望着苏珂。
苏珂见他的一瞬间往他身后看,虽然知道师姐是因为挂心苏越,但这不妨碍他心中吃味。
苏珂‘啊’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看向范小凤。
小师弟这个年岁正是能吃的时候,这个点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赶路的那些日子,也早就吃过干粮。
“有饭!有饭!”范小凤张罗着掀开地锅,留好的饭菜还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裴云初没动,‘嗯’了一声依旧站在门里侧着身子。
范小凤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水说,“那我先出去,你们有事你们聊。”
说完越过裴云初匆匆离开厨房。
厨房剩下两人,裴云初这才慢慢靠近。
过分的距离让苏珂的鼻尖充满了白梅的冷香,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这个让人不适的距离。
“师姐和范姑娘说些什么,要挨在一起?”落在苏珂身上的眼神黑漆漆,带着一丝别扭的好奇。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说句不好听的,苏越又不是他亲兄弟,他甚至都没见过这人,若不是因为师姐,他一丝心力也不会分出来。
可这几日苏珂先是因为见山无生昏迷,又被苏越的事占据心神。原本的笃定因为苏珂轻易地变得不安。
尤其是现在。
大约是饿的,光是看着师姐他就馋的厉害。
吃不到,哪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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