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裴云初的目光随着苏珂转动,声音带着一丝温软。
他了解苏珂,知道她看着出格大胆,连老祖都敢觊觎,实则胆小又心软。
从前在灵鹤山时候,韦度韦笑时常冷嘲热讽,她就听着,顶多关上青鸟居院门。
脾气还没郝宝儿厉害。
他初时不解。
虽说韦度韦笑师从掌门,但连光掌门尚在,对小辈一向一视同仁,既然都是内门嫡传弟子,绝轮不到他们对着其余弟子作威作福。
即便有一天掌门去世,接任的也是左誉大师兄,凭什么要受他们的气。
若是他,定是要以牙还牙,让两人知道利害。
她拉着他的衣袖劝说,“韦度韦笑年纪小,我做的事他们看不顺眼也是能理解的。”
他不能理解。
可师姐的手是软的,灵鹤山的苦寒和未曾痊愈的剑伤让她的手一年到头都是凉冰冰的。她不会武功,力气能提起一桶水都够呛。
灵鹤山任何一名弟子,算上郝宝儿,都能将她推倒。
他怎么敢动,半个身子都麻的,心慌意乱地不敢看她,现在想来实在后悔。
就应该看,使劲看,一直看,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硕大的瓷碗从眼前晃过。裴云初还没来得及思考,手已经伸出去,“啪”的一声,手上端着碗,满满的一碗白米饭垒成一个小山堆。
苏珂又端着菜出锅。
厨房里有个用饭的小餐桌,赖医师家中人少,想来平日为了省事,他和范小凤都在厨房里将就。
裴云初愣在原地,看看苏珂,看看手里的碗。
他一向聪明,少见这般迟钝的模样。
苏珂拉开凳子回头说,“不是饿了?过来吃饭呀?”
“哦,好。”裴云初叹了口气,了无生趣地拿着筷子过去,捣了捣米饭,心道:师姐怎么能知我饿的不是肚子。
扒拉扒拉米饭,泄愤似的填满了整张嘴。苏珂撑着下巴望着他。
裴云初顿时只觉得嘴里的饭难咽下,抿着嘴斯斯文文地用饭。
“在外行走,喝些茶水解解渴。”范小凤提着茶壶进来,放下手顺手倒了一杯递给裴云初。
裴云初接过道谢,而后擦了擦嘴说,“这是厨房,少什么都少不了水喝,范姑娘实在是客气。”
“那是生水,怎么能喝。”范小凤站直身子,指着水缸认真说道,“你不知道,回春堂没有水井,这水是挑水夫从乌头街口的井里打上来的。送来时难免浑浊,缸底放了不少明矾净水,饮用的话还是得烧开。”
“确实如此,生水不能喝。”苏珂果断赞同。
裴云初喝着茶,甘甜的茶香味从舌尖飘到心口。
他知道苏珂从来不喝生水,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山下。
就算是赶路,每到歇脚时都会把水烧开,放凉后装进水袋。并且再三叮嘱,无论多渴绝不能看见溪水清澈就捧水喝。
“这水,马在喝,鱼在喝,虫在喝,你也要一起喝吗?”
师姐都认为生水不能喝,他不反驳范小凤,喝着茶,直到人离开。
等苏珂收拾完残余,两人出了厨房,离人语正在义诊,廊下的凳子空空,赖医师许是回房休息,只是不知刚刚还在的范小凤去了哪里。
此时无人,苏珂盯着裴云初问道,“云初,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平日里对人温和,小凤也细心周到。昨日都不见你对人失礼。”
“师姐看出来了?”裴云初小心翼翼地问。
苏珂“嗯”声回答。
“我进门时就说了,师姐和她挨在一起说什么呢?”裴云初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说,“她眼珠子乱转,盯着师姐说话,我一进门,眼睛就虚的飘远,不知道心里盘算什么,像是专门骗师姐的。”
听着裴云初的解释,苏珂笑着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问她建宁府其他的帮会有哪些,她知道哥哥失踪的事,和我说建宁府城外有个云烟山庄,也不敢确定,怕说错冤枉人家,刚好被你看见神色不对,你可不能怨人家小姑娘。”
她听了范小凤的身世,忍不住为这个姑娘心疼,深怕裴云初误解了人。
“哦。原是如此。”裴云初面上恍然明悟,实则心底并不这样认为。
单看苏珂认真的样子,顺着话问,“那云烟山庄是有什么?她既然说了,想必是知道什么?”
“小凤说了四象门的有个赌庄建在城外。”苏珂简单地将范小凤说的如意馆、四象门和云烟山庄的信息说了一遍,又提出自己的怀疑,
“云烟山庄同样也在城外,所以……”
“所以师姐怀疑,四象门转移苏越是靠着云烟山庄做到的?”裴云初沉下眼眸,没想到范小凤真的知道不少事。
“是。”
“都在城外说明不了什么。”裴云初说道。
“今日我见过四象门的门主赵展鹏,对苏越的事,他支支吾吾,看他神情不像是说谎。听范姑娘说到四象门的往事,我怀疑赵展鹏就是个傀儡门主,里面的乱得很,也许和无悲帮勾连的是常胜和不败中的一个。”
“为什么不是常胜不败一起做的。”
“要是一起做,他们关系这么好,坐上门主又怎么会是寂寂无名两边都不沾的赵展鹏。”
“这人唯一的优势就是娶了老门主的女儿。”
苏珂默然无声地沉默了许久,缓缓摇头,
“只能等到明日见无悲帮的人才能知道。但愿明天就能知道哥哥和无悲帮之间的恩怨。若是能了解,也能清楚晓得哥哥在哪?”
她说得没有底气,怀疑无悲帮决定见面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也不知道苏越在哪。
想到这,苏珂一阵头疼。
真是见了鬼了,如意馆的人亲眼看见苏越不见了,四象门能顶住朝廷的压力,可见人大概不在四象门。
跟着范小凤提的消息,怀疑对象也转移到云烟山庄。
由苏越失踪带来的一大团纠葛让本来简单的事情走向了复杂。
更让苏珂担心的是,长时间的失踪找不到人,很大概率是苏越在失踪的过程中已经死亡。
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局。
她开始期盼明天的见面。
无悲帮没有确定约见时间,她就没想过离开回春堂,决定在这将就一晚。
裴云初没有异议,和离人语住在一起。她打算等见到范小凤,说同住的事。
除了这些,还要和燕不知说一声。苏珂得在傍晚回趟客栈。
客栈落在宣房街中间,从回春堂到宣房街有八百米左右,一来一回大约要耗费20分钟,再加上说话的时间许是要再用10分钟。
苏珂拒绝裴云初的陪同。
她今日说了许多话,知道了许多事,只想一个人走走。
燕不知意外的好说话,和他对话的过程甚至不超过三分钟。她说明缘由,燕不知只有一个字:“好!”
剩下的时候,他直白地表示需要不要帮忙,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四象门灭门。
苏珂:“……”
她不知该不该感动老祖的热心肠,但是这种张口就要灭门的话苏珂立马叫止。
而且重要从来都不是把四象门给灭了,是找到苏越。
说完苏珂就离开了客栈,随着太阳的落下,在最后一抹余晖中,建宁府的百姓渐渐变少,不变的是一直巡守的红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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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房街拐角处。
一对男女抱在一起,虽是傍晚人影稀少,女子还是推开男人,神色间带着担忧,“展鹏哥,你老实告诉我,苏越公子是不是四象门抓走的?”
“不是。”赵展鹏气得表情扭曲,“我抓他做什么!”
“那你让我说飞斗和云烟山庄的事?”范小凤甩开赵展鹏的手,望着他。
“别气!别气!好凤儿,这又不是什么错事。”赵展鹏握住范小凤的肩膀哄着说,“这苏越的事我可没掺和,平白被人泼了一身屎。”
“你也知道黄德和方固两个老东西,仗着自己是余钱的结义兄弟,自我上任门主后,几次三番不给我面子。我这个门主受制于人,实在憋屈!”
“是你还娶余小姐!”范小凤一个眼白翻过去,转过脸说,“你愿意踏进那脏地怨得了谁?我本就不该再和你联系,你又来找我?”
说着说着范小凤带着怨,言语带着七分酸意,“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人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阁楼闺秀,是余钱养来攀亲事的好姑娘。
“哪像我,一个药房的混饭的孤儿,你让我来这见面我就来了,自然比不上人家。”
“可没有这回事?我绝不会喜欢那个余小姐。”赵展鹏转到范小凤身前,不顾她挣扎将人拥入怀中,
“好凤儿,好妹妹,是我想你想到紧,心肝都疼了,不信你摸摸!”
他抓住范小凤的手往怀里揣,急着表态,“我和你讨的药还不能证明我的心意?”
范小凤羞的抽回手,“别说了,展鹏哥,我信你。”
望着范小凤的神情,赵展鹏舒了口气,安心说道,
“本来余钱死了,我接任四象门就能踢开余依依娶你为妻,谁知道黄德和方固野心不小,要是余依依前脚死了,我也活不成。只能让她多活两日。”
“苏越这事确实和我没关系,你把他们和云烟山庄说到一起,总之让他们和云烟山庄扯上关系,斗一斗才好。”
赵展鹏想得好。
苏越失踪真是一件好事,让他寻到机会接手四象门。
常胜、不败两人面和心不和,要是再因为苏越和云烟山庄扯上关系互相怀疑最好。
至于云烟山庄,建宁府对帮会管的严,不会让那些人在城里乱来。
要是云烟山庄真的记恨上了,大不了舍弃了城外的赌庄赔罪。
范小凤闻言忧心上头,从赵展鹏怀里退出来,“展鹏哥,明日苏珂就和他们见面了,苏越的事是不是和他们有关系,一问就知啊,哪里能斗起来?”
她一脸疑惑,仰着头望着赵展鹏。
赵展鹏心忽地软了,笑着说,“一问就知?”
“那是苏珂他们知道,黄德和方固两人怎么清楚别人说了什么,再说苏越这事方固还真不无辜,那老东西确实收了人家的钱要解决了苏越。”
“好了,我得先回去了,你等我彻底掌管了四象门,我一定娶你。”他灰暗的眼神盯住范小凤,在她“嗯”的一声回答中,吻了上去。
许久,范小凤气喘吁吁地推开赵展鹏,咬着唇推着他离开。两人互看一眼,赵展鹏难舍难分地离开。
等人走远,范小凤擦了擦嘴角。
“小凤?”
范小凤惊地转头,看见人,忽地僵在原地,“苏姑娘?你怎么在这?”
她压住想要回头的心思,安慰自己赵展鹏已经走远,苏珂应该是没看到。
可苏珂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掐着手指,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晚上要留宿回春堂,我朋友在那,得回一趟客栈说下,老远就看见你望着一人背影发呆,他是谁?让你耽搁在这?”
范小凤舒了口气,幸好苏珂没听到。
她尽力放平呼吸,上前挽着苏珂往回走,“刚刚那人是个患者,让我明日给他送点药。”
苏珂“哦”了一声,转而一想,不对。
那人背影看着身强力壮能出门,回春堂有不远,为什么还要让小凤送药上门。
她狐疑地看着范小凤。
范小凤神色平静,脸色白皙,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上,嘴唇红艳艳地带着咬过的痕迹。
苏珂恍然大悟,‘那是她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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