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说虚话,一会儿你就要长见识了,什么叫貌美如花雌雄莫辨,”风与鹤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唤回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神思,递给他一杯酒,满是得意道,“看看下面这个不可多得的宝物吧,定能给你一场惊艳!”
霍池饮着酒,移去目光。
七弦曲乐忽而响起,渲染氛围,三重轻纱撩开,玉台中心出现了一个纤瘦少年,白衣缚身,容色惊人。
台下的数道目光瞬间炙热起来。
时下大雍盛行男.风,王公贵族以怀抱美少年为潮流,但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事,浪.荡人可以随意摆到台面上来,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克制,更有不少人排斥此风,每每总是鄙夷不屑,而今在这追鹤楼中,看着这风姿无双的美貌少年,他们却都要暴.露本性了。
这是绝美之色应该引动的效果。
风与鹤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得人间倾城色,纵为王侯也枉然。”
素严皱起眉头:“追鹤楼越来越藏污纳垢胆大包天,竟连活生生的人也敢弄上冰玉台!”
谭羲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冰玉台,目光移回到手中的茶杯上,慢慢摩挲着杯上精雕的细纹,道:“污垢的存在自有人维护,他们近日与祝纤云有了些来往,皇帝宠信云毅侯,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素严叹了口气,他目力极好,看到了那少年含泪的眉眼,顿时心生不忍,想做点什么,可看向对面的谭羲,又决定忍下来。
不能惹是非,至少今天不能惹是非。
谭羲放下茶杯,道:“师兄,何时没了江湖意气?”
已经有人拿出竹柄报价。
小苑不敢抬眼,他不用看就知道台下这些人在用什么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他这些阵子已经遭受的太多了,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结果,只知道这些为.色所迷的人没有一个会真正善待他,他们的目光即是对他的凌迟。
他也不想祈求别人的善待,他原本有自己的人生。
可现在却还是只能祈求,因为他已经身在地狱,无法挣扎。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却那么无力。
气氛非常热烈,众人一个比一个展示的竹柄多,男人在争风吃醋猎.艳寻.色这些事情上总是格外有劲头。
霍池对绝色少年不感兴趣,只是对那些盯向少年的贪婪目光感到不适,他皱了下眉,却又很快恢复成淡然冷漠,只道:“把人当成宝物?”
“太值钱了好吗!”风与鹤往下一指,“为了这么一个人,万金也有人出,他能抵得上我这一晚上卖出去的宝贝!”
他挨到霍池身边:“怎么样怎么样?够不够美?!”
霍池觉得他身上的熏香呛人,离远了一些。
风与鹤也不计较他嫌弃自己,兴奋道:“说实话,我猎.艳无数,是真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孩,我是很想自己留着的,奈何啊……”他略略低了些声音,“这孩子运气不好,得罪了云毅侯,侯爷发了话,一定要让他品尝到折辱的滋味,冰玉台上万人觊觎,人人垂涎,而后再被困在一个男人身边生不如死,便是侯爷给他的惩罚,我也没办法啊。”
“惩罚?”霍池道。
“嗯,”风与鹤点头,“对别人不一定算,对他却一定是,这孩子以前是个高门公子,正经清贵名门出身,一朝落难,再无往日的安稳无忧,只能任人摆布,云毅侯的意思是不能把他卖给什么好人,要我给他找一个妻妾众多品行恶劣的,真是难为人……唉,说得我都心疼起来了。”
云毅侯?风与鹤提及的“权.贵”吗?
风与鹤道:“云毅侯特特找了过来,要借我这台子玩这么一场,他有皇帝撑腰,我便不好推辞。”
掌事报出目前最高的价格——两节之竹柄五份。
风与鹤立马两眼放光,给霍池指:“看到没有,五千两呢!”
“两节之竹柄六份。”
“两节之竹柄八份。”
价钱还在往上涨。
霍池已经不想再看,转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风与鹤拽住他的袖子,手都激动的颤抖起来。
掌事道:“三节之竹柄两份!”
两万两!
掌事又高声补充:“归茫山庄素少庄主出三节竹柄两份!”
霍池回头。
风与鹤“啊”了一声:“素严这么闷.骚的吗?我以为他是个正经人竟然也爱这一口?”
楼中众人皆是跟他一样的震惊,归茫山庄风格正派,素严更是一心只有剑道,从不沾风流事,谁都没想到他会出手竞买一个美少年。
他会出现在追鹤楼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惊奇了。
风与鹤又很快反应过来:“不过他这种正经人可不符合侯爷的要求啊,唉真麻烦,我还得坏了他的好事……”
目光转向斜对面的房间,突然顿住。
原本他只能看到素严,这会儿站在霍池刚刚坐的位置上,自然也就看到了霍池能够看到的人。
霍池善于隐匿气息,不教人家发现他的窥视,风与鹤却做不到这般,他这一打量,那边素严很快就发现了,风与鹤连忙对他遥遥举了下酒杯,满脸赔笑。
好在素少庄主见过风与鹤,知晓他的身份,没有多想,继续和对面的人闲谈。
风与鹤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楼有一名富商实在不舍这样的美.色,往上又加了四千两。
素严那边立即拿出三节竹柄三份,根本没有犹豫。
楼下有人笑问:“素少庄主何时这般风.流意趣?为了美人竟愿一掷三万两?”
素严一本正经道:“观这位年轻人根骨绝佳,是修习归茫剑的好苗子,若不能引他拜入归茫山庄,便是武道的损失。”
小苑抬起头,听不懂这通胡说八道。
楼下众人哈哈大笑,这理由找的也太敷衍了。
素严不在意旁人的哄笑,非常正直非常惋惜,仿佛为了武道的未来让他再加两份竹柄他都没问题。
没人抢的过他。
美人少年最终归素少庄主所有。
素严那边一本正经的壕气完,立马看向了他师弟……他可没有那么多钱啊。
谭羲道:“不必担心。”
“怎么了?”霍池注意到风与鹤脸色僵硬。
风与鹤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笑道:“实在没想到最后会花落素严。”
笑完,小声嘀咕:“云毅侯可千万不要责怪我,这哪是我能得罪的人……小苑少年还是有福气啊。”
而后又贼笑着感慨:“哎呀呀,不得人间倾城色,纵为王侯也枉然啊。”
霍池一把把他推开,坐下继续喝酒。
他直觉买下那少年的不是素严。
然后又想:毕竟有缘同在一楼之中,离开之时还是去跟谭羲打个招呼为好。
风与鹤也恢复如常,努力让自己忽略斜对面的那个房间。
霍池这会儿跟他竟是差不多的状态,想让自己别那么奇怪,可又忍不住在意。
然后一晚上他们都在默默关注素严的动静。
素严买了一套素釉茶具……他这种平时都扛着酒坛喝酒的粗人,根本用不上名贵茶具,而且风格还那么清新素雅。
素严高价买下了一册古琴曲谱……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音律。
素严重金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手握天下第一名剑归茫,根本没必要用旁的刀剑。
总之只要是素少庄主看上的东西,谁也抢不过他。
大家也是纳了闷了,归茫山庄再怎么是江湖第一大派,也不至于这么家大业大挥金如土吧?
霍池则默默想:不知道谭羲和素严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又从素严买下的这些东西里联想谭羲的喜好。
胡思乱想了一通,感觉自己真是离谱到了极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侍女送上两壶新酒,霍池拿过一壶,直接干了。
他强迫自己把种种绮思都刨出脑海……那不是他应该有的东西。
太阳穴忽地疼起来,脑袋开始晕眩。
又来了。
他按了按额头,打算离开,因此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风与鹤,天封门残党下落,价钱随你开。”
“好啊,只要有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查。”风与鹤晃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天封门已经败落的只剩几条杂鱼,还不够给你塞牙缝的。”
霍池道:“他们只是开胃菜。”
风与鹤抿了一口酒:“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倔的人,看似孤冷沉稳,骨子里却是疯的。”
霍池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我可提醒你,追踪天封门的不止你一个人,毕竟他们跟雪霁篇沾过关系,那可是江湖人人都想拥有的武学真籍。”
“我对他们的命最有兴趣。”
“雪霁篇你不想要?”风与鹤意味不明道,“虽说那真籍算得上是一门邪.功,却也当真非常厉害,参透它的人必能搅弄一场腥风血雨。”
“搅弄腥风血雨做什么?”霍池垂着眼睛,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不过……他又道:“若有雪霁篇的动向,也请告知我。”
“没问题!”风与鹤打了个响指。
霍池准备起身,手臂却有些使不上力,脑袋一下晕痛的厉害,让他眼前都昏暗起来,看不清东西。
风与鹤缓缓勾起嘴角,兴奋地凑到他面前蹲着:“阿宴?”
霍池垂着头,没有应声。
风与鹤戳了戳他,低声暧.昧道:“我是你此生最爱的人,你说过以后都会宠我爱我,也会……在榻上好好疼我的~”
霍池抬起手,一巴掌把他扫开。
“阿宴?”风与鹤踉跄着后退。
霍池抬起眼,眼尾戾气一闪而过:“我虽时常记忆混乱,但很多事都还记得清楚,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我也不喜欢男人。”
风与鹤笑嘻嘻道:“万一哪回你就记错了呢,我当然得趁人之危啦。”
“滚。”
“真的没可能?”风与鹤问。
他以为霍池会更冷漠地叫他滚开,或者直接揍他一顿,没想到霍池却笑了,这笑意难得,眼底的那点邪也隐约浮现。
霍池说:“我这人脾性不好,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我的人……”
他顿了一下,大概从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说这种话,也不知道说了有什么意义,他也根本还没有“我的人”,但这是他此刻所想……“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
风与鹤领悟了,这家伙的未尽之意是:你太风流,不适合我,哪怕只是玩玩也不行。
还挺有原则。
霍池缓了那一会儿,视野稍微恢复了一些,他勉力起身。
风与鹤终于不再满脑子风.流事,道:“你身上这毒也是难缠,这么多年都解不了,当心点吧,下回再见的时候可不要把我忘了。”
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了,这家伙的脑袋深处除了父母和仇人,旁的任何人和事他都有可能会忘掉,当然,他所经历的东西也不是全都会忘,混乱的记忆并没有规律。
霍池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他也不想总是忘记。
“公子。”侍女推门进来,低声向风与鹤禀报事情。
风与鹤脸上冒出喜意,对霍池道:“倒是巧了,刚提到雪霁篇,就有人拿出了一份雪霁篇真卷来买卖。”
霍池目光一厉,按住他的肩膀:“从哪儿收的?”
“疼疼疼!你轻点!”风与鹤道,“只是五卷其中之一,约摸是从地下街市收过来的,反正跟天封门的人没接触,东西送到我这里,卖家已经走了。”
霍池渐渐松了力气,有些失望。
风与鹤:“放心,你要的消息,我会查清楚的。”
“多谢。”
风与鹤歪了下脑袋:“不想看看雪霁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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