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闻南捏了下他的后颈，“这用你谢？”
“一个大男生，怎么这么爱哭啊。”
周向北小声啜泣，没有回应他的调侃。
“蹬鼻子上脸，再不起来我踹人了啊。”
周向北吸吸鼻子，从闻南身上爬起来。
斜睨了他一眼，闻南再度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一副要继续睡的姿态。
“好端端睡着呢，又被你吵醒了。”
“你睡，我不打扰你了。”
周向北抹了把脸转身出去了。
等人走后，躺在床上的闻南却又睁开了眼。
“到底，为什么让我出来啊。”
——
“请问是凌景和凌先生吗？”
被下人从书房叫出来，周向北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穿着制服的人。
亮出自己的证件，其中一人说：“我们接到报案，您涉嫌非法拘禁，请配合调查。”
周向北神色冷下去：“谁报的警？乔何松？还是谢行舟？”
“无可奉告。”
站在周向北面前的警官拿出几张照片。
“经确认，照片是近期拍摄，地点正是你现在居住的地方，请你和闻南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周向北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懒懒的呵欠声。
“呦，这么热闹啊，这是准备过节吗？”
闻南伸着懒腰，缓缓从复式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不顾众人投来的各种眼神打量，他泰然走到周向北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懒懒搭在周向北肩上。
指尖勾了下周向北的下巴，闻南语气轻佻，问他：“你干什么犯法的事儿了？警察都找到家里来了。”
“他们说我非法拘禁你。”
周向北声音听着委屈，眼睛紧紧盯着闻南。
“哈？”闻南颇觉好笑，扭头看向那两个警察。
“谁拘禁谁？”伸手指了指周向北，又指向自己，闻南有些不可思议，“他？拘禁我？”
“我说两位警官，你们出任务都不会先做个调查吗，小情侣住一起难道也叫拘禁？”
面前两个警察互相对了下视线，对闻南说：“闻先生是吗？我们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跟您确认。”
“有什么事直接问吧，或者你们也可以坐下喝杯茶，我们慢慢聊。”扭头看向周向北，闻南说：“我渴了。”
“我去给你倒水。”周向北转身往里走。
闻南侧过身，朝面前的两个人做了个手势，“请吧，坐下慢慢聊？”
没再管身后的两个人，闻南走到沙发边坐下。
周向北递给他一杯水，“温的，不烫。”
佣人也过来给两个警官倒茶。
闻南接过周向北递来的杯子，抿了一口放在茶几上。
将两人的这一番交流看在眼里，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警察问：“闻先生，不知道您这段时间有没有跟家人朋友联系过？”
“没，”闻南往后靠在沙发上，“病了段时间，这两天才好一点。”
下巴微抬指了下一旁的周向北，“而且他也不让我玩手机，让我好好养病。”
周向北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看他这样，闻南伸脚轻轻踹了他一下，“手机给我。”
“……在楼上。”
“去拿。”
抬眼看了对面两个人一眼，周向北转身往楼上走。
等他再下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闻南一个人。
看着他走过来，闻南朝他伸出手。
周向北拿着手机没动，“警察已经走了。”
“你以为我是在做戏？”闻南抬眼睨他，“拿来。”
顿了片刻，周向北把手机放在闻南掌心。
屏幕亮起，桌面是一只花猫，小猫背上还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好丑的猫。”
“……那是乐乐。”
“名字挺好听，但还是丑，你喜欢？”
周向北没应声，闻南问他：“刚你说的，乔什么松，还有谢什么什么那个，电话有没？”
周向北又不动了，闻南催他：“有还是没有？说话。”
不情不愿从黑名单里找出乔何松的电话，周向北指给他看。
闻南不解，“你拉黑他干什么？”
“他骂我。”
看了他一眼，闻南又把手机还回去了，最后也没有打出去任何电话。
“睡觉去了。”他起身往楼上走。
本以为今天这场闹剧就此结束，周向北没想到，不过一天，又会被人找上门来。
看着付明松和他身后带来的人，周向北脸色难看至极。
“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怎么说都算是你半个哥，别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付明松想推开他往里走，被周向北握着手腕拦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付明松收回手，懒懒一笑：“受人之托，让让你表哥，要是不把人带回去，你表嫂就要跟我分手了。”
“关我屁事！”周向北毫不客气赶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这里要人！”
付明松退后两步，懒懒把双手插进兜里，戏谑一笑。
“那可就，对不住了。”
话音才落，他身后带着的人跟周向北手下的人打了起来。
周向北气狠了，扯过身边一个人跟对面打了起来。
付明松只远远看着，根本没有要加入战局的意思，嘴角挂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明显有备而来，周向北很快落了下风。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有些不好的想法，可闻南醒过来之后从没提过要走，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周向北渐渐松了警惕，在别墅周围设下的人并不多。
而且他自始至终，只是防着里面的人出去，从没想过外面会有人来跟他抢闻南。
见势头不妙，周向北发了狠，下手愈发不留情。
“哎哎，”付明松遥遥在混乱的人群外面喊：“差不多得了，再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你他妈来我这儿找茬儿还让我收手？！”
“行了行了。”
付明松喊自己手下的人停手，从人群后面往前迈了几步。
“啧啧，看你这较真样，我这也总得想个法子交差是不是？你表嫂他是个心软的人，我带着这帮人给他看看，他肯定就生不起来气，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他真能立马跟我分手。”
拍了拍周向北的肩膀，付明松继续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总不能你在这儿和和美美，我却没了媳妇儿吧，你也体谅体谅你哥哥我。”
毫不客气一拳挥过去，周向北咬牙切齿。
“少这么恶心我，也别来我这儿刷什么存在感，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伸出拇指抹了下唇角，付明松懒懒一笑。
“这一拳就当我给你赔个不是，虽然我也不是很想再跟你见面，不过，我们大概不可避免还是要再见。”
扔下这么一句话，付明松带着人转身走了。
一边走他还不忘问身边的人。
“我的脸伤的重不重？破相没？看着可怜吗？”
“这种程度应该会心疼一下吧，这时候再跟我提分手多不合适，他肯定说不出口。”
周向北冷着脸看着他们走远，这才转身往别墅里面走。
来到房门前，主卧门是关着的，周向北伸手去拧门把，发现门被上了锁。
心脏猛地被一股不安笼罩，周向北拍门喊：“闻南！你在里面吗？”
“闻南！”
没有得到回应，周向北转身去找备用钥匙。
再打开房间，主卧里空无一人。
一颗心直直下坠。
——
“你们倒也真会拐人。”闻南啃着苹果吐槽。
“什么叫拐啊，这怎么能叫拐？我这是救你于水火！”
三两口啃完剩下的苹果，闻南起身往客房走。
“困了，我去睡会儿。”
“怎么又睡？你刚不是在车里睡了一会儿了吗？周向北是不让你睡觉还是给你喂安眠药了？”
闻南头也不回说：“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
本来准备睡个天昏地暗的闻南，睡一半被人晃醒了。
“别睡了，起来吃饭。”
毫无疑问，乔何松收获了一记枕头暴击。
“我操？！”乔何松一脸懵看向他，“周向北真没给你喂药啊？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滚！别烦我睡觉！”
乔何松不理解，但他还是滚了。
等他睡醒起来之后，乔何松第一句话说：“你不太对劲。”
从前往后捋了把头发，闻南问：“有什么不对劲？”
乔何松摸着下巴，盯着他打量。
“你该不会是……整容成闻南的样子了吧？”
不等闻南反驳，他又接着道：“那也不对啊，身形还有声音都跟之前一样啊。”
闻南没有回应他这番弱智发言。
乔何松还想说什么，门口传来的动静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付明松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额头红肿，脸颊带着擦伤。
“那周向北怎么跟疯狗似的？咬着人就不放，差点脱不开身。”
“呦，挂彩了？”
对上乔何松戏谑的眼神，付明松走到乔何松身边坐下，侧过脸埋怨。
“你怎么都不心疼一下，我都这样了。”
“心疼个屁！有多远走多远，别碍我眼！”
闻南对他们旁若无人的姿态并不在意，扭头看向窗外。
“是不是要下雪了？”
“今天应该不会，”乔何松说，“天气预报明天才有雪。”
“是吗。”
闻南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乔何松说：“闻南，我们聊聊。”
“下次吧。”闻南拒绝，转身又回了房间。
这一回，他没再睡着，只闭着眼睛躺在被子里养神。
外头传来噼里乓啷和大吼大叫的声音，他也没有出去，直到房门被推开，被子也被掀了，他才睁眼，坐起身看向站在床边的人。
头发凌乱，眼睛血红，脸上各种淤青红肿。
看来和付明松那一架打的不轻啊。
“起来。”
周向北声音听上去平静，可闻南隐隐听出里面压抑着的怒火。
乔何松冲进来挡在他面前，紧接着，付明松也跟进来伸出一只胳膊护在乔何松面前。
“他是自愿跟我出来的！他不想跟你一起，你凭什么带他走！”
周向北没有理会乔何松说的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坐在床上的闻南。
“我说，起来。”
闻南起来了，下床拍了拍乔何松的肩膀，把他推开。
“跟我回去。”周向北说。
“如果我说不呢？”
闻南看着周向北，语气没有丝毫停顿，“我不想回去。”
深吸了一口气，周向北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这样？”
“你不是知道吗？”
因为他不是闻南，不是周向北喜欢的那个闻南，也不是爱着周向北的那个闻南。
“……我不是说过，我会让医生治好你吗，你只是忘了一些事，等你全都想起来……想起来就好了。”
一旁的乔何松没忍住问：“治什么？闻南生什么病了？”
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的话。
闻南和周向北之间的气氛看着实在不对，付明松想把他拉出去。
“你拉我干什么？别动我！”
乔何松不肯走，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周向北。
两相对峙，许久后，闻南问：“如果，是闻南想走，你还会拦着他吗？”
周向北沉默很久，伸手揪住闻南的衣角。
“跟我回去吧。”
看着他垂下的眼睫，闻南叹了口气。
“回去吧。”
周向北抬眼，欣喜地望向他，闻南却错开他的眼神，径直往外走。
“哎哎，”乔何松喊住他，“就这么走了？我这废了老大劲呢。”
闻南头也不回说：“都是朋友，谢了。”
一个小时后，闻南离开别墅不到48小时，又回到了这里。
他轻笑，“还真是有缘。”
闻南再要回房时，发现自己那间房的门锁似乎被换了，已经上不了锁，甚至关也关不严实。
他假装没有看到周向北的忐忑，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夜里，闻南醒了一次，隐约看到坐在床边的人。
“操啊，大半夜你想吓死谁？”
“对不起。”
周向北道歉，却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往旁边挪了挪，闻南说：“不冷吗？上来吧。”
周向北坐着的身影没有动，闻南正想说不睡就滚出去，话还没出口，周向北动作麻利爬上了床。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闻南没有回答他，反倒问起另外一件事：“你知道人格分裂要怎么治疗吗？”
闻南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周向北迟钝的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问：“你知道？”
闻南没有吭声，周向北隔着被子紧紧抱着他。
“怎么治都没关系，只要能治好，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房间里陷入寂静，周向北快睡着时，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
“有两种治疗方法，一种是人格融合，还有一种是……”
“杀死多出来的那一人格。”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有一个会彻底消失，你猜，消失的哪一个会是谁？”
周向北被惊出一声冷汗。
“……你，在吓我是不是？哥，别说这种话……”
闻南轻笑，“我吓唬你干什么，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我突然有点好奇。”
“周向北，你希望消失的那个人是谁？”
张着嘴哑了好半天，周向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南似乎并没有非要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轻声说：“好困，睡了。”
这一晚，周向北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
一会儿是幼时怯怯躲在柜子里的闻南，一会儿是正在被毒打嚎哭着的闻南，一眨眼又是一个冷漠的静静看着他的闻南。
等周向北从梦境中挣扎着醒过来，一睁眼却发现床上没了人影。
连鞋也顾不上穿，周向北急匆匆跑下楼，大声喊着闻南的名字。
第一声没有应答，第二声也还是没有。
“闻南！”
拉开门跑进院子里，周向北看到院子里背对着他的人影。
兴许是听到了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
望向周向北的眼神宁静又哀伤，柔和却又坚定，就像此刻挂在天上的太阳，微微散发着暖意，却又怎么也挡不住冬日寒凉。
“小北。”
只一句，便让周向北热泪盈眶。
闻南说：“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了。”
周向北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
“好，我送你回家。”
“我想，一个人回去。”
周向北带着闻南走进屋里，把他双手陇在掌心哈气，替他暖手，哑声说：“好。”
吃完早饭，周向北坐在桌边。
闻南什么也没有带，除了周向北强硬给他套上的外套和围巾。
丢下一句“我走了”，多余一句话也没有，他转身朝外走。
闻南的手机周向北也还给他了，只不过这里打不到车，要先走出别墅区。
双手插进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暖手宝还热着，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围巾里，闻南缓步沿路往外走。
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本来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但这个天气坐哪儿都得被冻一激灵，闻南干脆走走停停，这儿看看那儿望望。
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天上零星开始飘起了雪，很快就大了起来。
抬头望了望天色，兴许还想看看自己究竟走了多远，走了多长，沿途有没有留下脚印。
又或者，只是福至心灵，命运般地回头一望。
这一望，闻南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静静望向自己的人。
雪真的下大了，大到周向北的头发上，肩上，身上都是白色的雪花。
闻南想，兴许自己身上也是一样。
“跟着我干什么？”
“回家。”
周向北往前走了几步，隔着几米远，让闻南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
“哥，你要把我落下，一个人去哪里呢。”
闻南问他：“脸不疼啊？”
摸了摸脸，周向北说：“不疼，付明松打了我，我也还回去了，他比我还惨。”
垂下眼，闻南忽然笑了：“原来是他动的手。”
周向北说，“总不可能是你动的手。”
闻南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现在不想再去管那些莫须有的愧疚。
从兜里解放双手，抬起胳膊，缓缓张开。
“过来，给哥抱一下。”
周向北没有片刻犹豫，快步走了两步，紧接着又按耐不住跑了起来。
携风带雪，扑进梦寐以求的怀抱。
所有的忐忑委屈和喜悦激动，都被那双有力的臂膀牢牢兜住。
于风雪之中，两人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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