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我气了?”
闻南抱着周向北没说话。
“生气也没关系,想打我骂我都行,只要别赶我走,让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想怎样都行。”
听到这话,闻南伸手摸了摸周向北的脸,低头,抵住周向北的肩膀。
“我……不记得了。”
“什么不记……”
周向北问到一半,猛地愣住。
之前,闻南……或者说是另一人格,曾跟他说过,闻南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现在的闻南在清醒后,突然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而自己却一点记忆都没有,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会有多害怕?多么无助?
周向北把他拉开,珍而重之捧住闻南的脸。
“……你只是生病了,哥,没关系的,你想不起来的事,我会一件一件全都告诉你。”
握着周向北的手腕,闻南轻轻摇头,紧闭双眼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一眼。
“不,不一样的,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向北没有撤开手,反倒用力把闻南拉近,与他额头相抵。
“那你告诉我,慢慢跟我说好不好?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好不好?”
越是柔软的话,越容易让人变得脆弱,越是有力量的话,越容易让心有伤痕的人生出退缩。
“不……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怕。”
“可我爱你,”周向北哑声说,“闻南,不管你什么样,温柔也好可怕也好,不管你还有怎样的一面没让我知道,我还是爱你。”
“我这么爱你,你真的忍心赶我走吗?”
话音刚落,闻南突然伸手紧紧握住周向北的胳膊,身体也跟不受控制似的微微发抖。
“我……我……”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内心饱受煎熬,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周向北反手握住他,轻声安抚:“不想说算了,不要勉……”
“杀人未遂。”
“……什么?”
“我说,我,杀人,未遂。”
一字一顿,句句清晰,却又艰涩至极。
闻南闭着眼睛,低声揭露着自己的恶行。
“我有暴力倾向,我差点杀人了,跟我在一起……会不幸的。”
很不合时宜地,周向北想起某次,闻南在床上对他说过的话。
紧接着,他又想起,闻南不久前问他疼不疼,还有知道是付明松动的手之后,说的那句“原来是他动的手”。
周向北强迫他抬头,红着眼睛问闻南:“为什么在这时候告诉我?”
闻南垂眼避开他的视线,未发一言。
“闻南,你一直在害怕是不是,你怕你会伤害我,所以你才要赶我走,所以你才会跟我说,你想一个人走对不对?”
“……我的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闻南嗓音低哑,“你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个暴力狂,我身上有他的基因,我也……”
身体被往前拽了一把,还没说完的话散落在一片风雪中。
周向北紧紧抱住他,“哥,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的。”
“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还有乐乐,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下,就把它送人呢?我去看过它,它的伤养的很好,被轧到的腿也在慢慢恢复,已经可以走路了。”
“……你都,知道了?”
周向北点头,又摇头,“知道了一点,但还有好多好多不知道的,想让哥自己告诉我。”
把人松开,周向北低声又问了一遍。
“哥,我们回家吧。”
喉结滚了几滚,闻南停顿良久,才艰难应了一声。
“好。”
埋藏心中多年的伤疤,腐烂到开始侵蚀灵魂的隐痛,在这一刻尽数被剖了出来。
而闻南自以为的不堪,多年来一直折磨着他的过往,似乎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得了回应的周向北,没忍住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却又觉得酸涩至极,眼泪再也收不住。
在闻南愿意提及过去,愿意将沉重的过去,和他自以为恶劣的一面展露出来给他看,周向北就知道,闻南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可是,让闻南向他迈过来的动力,不是突兀生起的勇气,而是恐惧。
到底是有多害怕多么不安,才会愿意撕开自己的陈年旧疤,让他这样温柔却又好强的人,展露出那么脆弱不堪的伤口。
“哭什么?”
“我高兴,哥,我是真的高兴。”
周向北把手伸过去和闻南掌心相贴,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紧紧握着,然后再塞到闻南的外套口袋里。
“走吧,我们回家。”
雪还在下,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可是在雪中行走的两个人,谁也没觉得冷,在空旷到几乎无人经过的路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之前闻南生病给周向北的印象太深,怕他又感冒发烧,周向北给姜介打电话,让他开车出来送他和闻南。
两人并没有走多远,姜介就赶过来了,把他们俩送到目的地,才又离开。
到了家门口,闻南问周向北:“我的行李箱。”
“没丢,”周向北说,“我收起来了,在你房间里。”
“啊,那就好。”
“丢了也没事,缺什么再买就好了。”
闻南没有争辩,伸手去开门。
第一次密码输入错误,周向北在他旁边说:“是之前的密码,我叫人过来收拾这里,不知道密码,所以把门锁换了。”
之前的密码,也就是两个人都熟悉的那串密码。
周向北说话的声音有些紧张,看着闻南的眼神也有些忐忑。
“换就换了吧。”
重新按了密码走进去,闻南看着客厅一块儿地板发愣,哪怕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
周向北注意到了,握着闻南的手紧了紧。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
“知道就好,”闻南轻笑说,“我有点困了。”
周向北心空了一瞬。
“能不能……不睡?”
“好,不睡,”闻南没有拒绝,“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打算睡觉。”
周向北没有将心中不安和恐惧说出来,说不出来是不详的预感还是直觉,他害怕,闻南一觉睡过去,又会变成另一个不爱他的人。
他的不同寻常,自然也被闻南察觉到了。
但他并没有说穿,也没有问原因,默许周向北粘着他在他身边打转,甚至是跟他跟到卫生间的行为,闻南也只叹了口气,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下午,两个人出门去杨静那里接乐乐。
闻南其实没有打算要来,是周向北好说歹说硬把他拉来的。
周向北的要求,他鲜少能拒绝,可是到了杨静的店里,看着安静趴在笼子里的乐乐,他又生出了些退缩。
“它留在这里,会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乐乐竖起耳朵,抬头望了过来。
“喵呜……”
细细叫唤了一声,裹着纱布的右后腿抬起,用另外三只还完好的脚往前爬,见被笼子挡着,它又伸出一只前爪扒拉,嘴里还不停喵呜喵呜的叫。
“叫什么啊,你长不长眼睛,看不出来谁更会照顾人,在哪里能过得更好吗?”
闻南声音很轻,听着不像训斥,更像是只能看着孩子调皮却又奈何不得他的家长。
“哥,”周向北问他,“你真的要把乐乐放在这里不管吗?”
闻南沉默。
他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还想捂着耳朵不去听,可那叫唤声仿佛能穿透□□屏障似的,一声声叫的他心里发颤。
“带它回去吧,”一旁的杨静说,“它在我这里并不开心,如果意识到自己真的被人抛弃,即便是动物,也是会抑郁的。”
“更何况,你是它在大冷天,拼了命的呼唤才找过来的人。”
“……真的会抑郁吗?它还那么小。”
杨静摇头说:“对比人的寿命来说,已经不算小了,跟十一二岁的小孩差不多。而且受到伤害跟年龄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小猫还是成年猫,被主人抛弃都会收到伤害,如果伤害很大,抑郁是无法避免的。”
周向北打开笼子把乐乐抱出来,颇有些不舍地望向闻南。
“哥……”
闻南轻轻叹气,“走吧,回去了。”
知道他这是默认的意思,周向北感激地向杨静道谢,抱着乐乐跟上闻南出去的身影。
晚上睡觉的时候,闻南侧身躺在床上,看着窝在他的周向北中间的乐乐。
“哥。”
闻南抬眼,看着跟他一个姿势面对面侧躺着的周向北。
“你跟我说说以前的是吧,好不好?”顿了下,他接着道:“还有,你什么时候知道凌盛是……”
“看来,我短暂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啊,”闻南轻笑,“想瞒的事情一件也没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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