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摇曳,星朗微明,似诡异又似静谧的摩挲声中,蛟灯点亮点点暖光,时不念躺在美人榻上,脚蜷缩进柔软的毛毯,捧着一本书,唰唰地写着。
胸前突然炙烫,时不念手一顿,放下沾着墨汁的小豪,指尖在颈边捻住红线,勾出那滚烫来源。
是云珥赠予他的玉佩,此时闪烁着些微的亮光,像是催促着什么。
时不念拿出小榻旁边的木盒。捏着里面纤细的银针,慎之又慎地挑着食指的尖尖扎了下去。
莹白的指尖冒出一点点血花,时不念乘着那血沫子没有干涸,利落着揩在玉佩上。
血沫子很快融入进去,玉佩光亮淡了下去,像是无语这小家巴子气的人。
“念念?”云珥清润的声音透过玉佩传来。
时不念妥帖地收好银针,放好木盒,似假似真地抱怨“云美人,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对面似乎传来几声低笑,缠眷入耳,时不念耳尖抖了抖。
“那叫什么?少宗主?”
这分明就是打趣的话了,时不念淅淅索索地收好书,钻进温暖的被子,像小时候讲悄悄话那样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云珥私语。
外面雾气加浓,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拂过青翠的竹,悄无声息地融入泥土。
“为什么你从来不主动找我?”
“那不是我怕疼吗?找你一次失去一滴血,我这脆弱的身板可受不住。”
……
“最近时局有些乱,我不大有时间找你……”云珥没有改絮絮叨叨如同老妈子的本性,耐心叮嘱“你且安分些呆在山上,不要乱跑……”
“是是是,我知道了。”
……
玉佩亮光散去,那激发时散出的热度也在消失,时不念温柔地看着玉佩,指尖摩挲那触之升温的手感,小心地收进怀里。
外面雨声渐渐大了起来,雨点子打在竹叶上的脆响声不知不觉与梦境之中另一种声音吻合,那熟悉温润的声线,撩人心弦的轻笑,渐渐被梦网织成不可言说的低语,带着沉溺的欲拒还迎……
翌日天还没亮,时不念就在被窝里“唰”地睁开眼睛,身下触感让他的脸色爆红,想了一会,做贼心虚似的直起腰身掀开往下看了一眼,然后自暴自弃地跌回床铺。
一想着昨夜梦里的内容,时不念脸上还有越发红的趋势,像个煮熟的虾子。
云珥……有些事不能深想,越想越忍不住回忆,越回忆越忍不住……时不念就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状态。
他耳朵尖尖红的滴血,半响,把手往下探去。
时不念拿着木盆,里面遮遮掩掩地放满里衣物,面上风轻云淡的时不念余光里悄咪咪地看着四周,没人!他动作大了起来,周身环顾一圈,飞快地把衣物浸在溪水里,找准位置双手大力的洗洗刷刷来回揉搓,直到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你在做什么?”
——!
身后传来一声问话,时不念像见鬼了一样吓得跳了起来跌坐在鹅卵石上!
“靠靠靠!”时不念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明卓,“你大清早站在我背后干嘛?!”
明卓一身雾气,也不知道在背后站了多久此时那张明艳的脸苍白如纸,瞳孔呆滞,穿着雪今山弟子统一的白色练功服,脖颈上还系着一条白布,真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找他索命的。
他没注意到平时明卓故意压低的声线此时竟然带了一丝变声期后的少年低磁。
明卓左手出剑,拦在时不念身前,吓得他又是一哆嗦,明卓指尖慢慢挨到颈上的白布,那缠绕得极紧的布匹被一圈圈拿下。看着明卓周身迫人的架势,时不念腿肚子软,哭嘁嘁地“明?明兄啊···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已经有心上人——”最后一个字被迫摁住,时不念脸色像便秘一样,看着明卓修长洁白的脖颈上的凸起!
不不不对啊,明卓不是···
看着时不念奇奇怪怪的表情,明卓脸色更黑了,低磁的声音携裹着怒气质问“这就是你练的药?”
时不念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跳过横叉身前的剑,惊喜地打量着明卓凸起的喉结“不是吧,还有变性的功能?这副作用我愿意称之为最强~!嗷嗷嗷!”
明卓忍不住揍了时不念一顿。
时不念顾不上疼痛,掏出笔唰唰地开写,明卓慢慢把白布裹上,瞥了一样时不念手中翻得起褶泛黄的书,只看见开头的药性两字。
时不念快速记好,嘴还在不停叭叭,忙着追问道“真的变性了吗?真的吗?真的吗?”
那架势恨不得明卓掏出来跟他比一比大小似的,饶是一向自诩为男子的明卓也忍不住在时不念直勾勾的注视下羞恼“没有!只长了喉结!”
时不念大失所望,暗自决定日后一定要做出性转丹药!
眼看着明卓揍完他要走,他笑道“我药这不是刚刚好顺从你心意了吗?你放心。我出品的药丸,副作用虽然不少。但都没超过十五天,说不定要不了几日就消下去了!”
这当是长了个肉瘤吗?明卓嘴角抽抽,懒得管为什么大清早时不念在这里洗衣服,转身走了,无语的背着时不念遥遥挥了一下手。
直到时不念回到竹楼喜滋滋地配着药,才蓦然想起,糟了!他的亵裤?!
夏木疯长,转眼就过去一年半载,由于那年弟子试炼过于引人目光的表现,原本深居深山竹林鲜为外人所知的少宗主明里暗里引来了不少目光,怕时不念被人盯上,斯野沐干脆给竹林下了禁制,还好时不念已经没有那股疯玩的劲了,不然迟早得被斯野沐里里外外的保护逼疯。
那栋翠绿的小竹楼还是隐秘在层层叠叠的绿竹间,远远粗略一看几乎和隐隐约约的竹影融为一体,只是终究还是有了些不同,原本清脆的竹楼沾染上了岁月沉淀的气息,越发的和内里的书香气融合。
时不念前些年拆了块牌匾,简单粗暴地题词为雪竹小雅,百年沉墨色的字,笔走龙蛇,旦旦从字就看出其主人的随性堕诞。
昨夜忽来雪,十分有气势,半夜都可以听见青竹不堪重负被压断的脆响,一夜过去,再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天亮时倒是小些了,只是从上往下纷纷扬扬落着雪花。
今天时不念突然有了兴致,是把湖中小亭的积雪早早清扫了,点了火温酒,才披着一身白色狐裘坐着垂钓,钓时才发现,湖面结了一层冰。
……时不念顿时觉得之前的一切优雅举动像个自我陶醉的傻子。
他卯了心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他披着厚厚的狐裘折返回去拿了锤子,一锭一锭地敲开了冰面,模糊看见了地下游动的鱼影,这才满意地把勾着鱼饵的鱼竿放了下去。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锅里已经酝酿起酒香,温热雾气漂泊在寒冬的林,真是好景。
一人迎风执伞而来,脚步踏过沉重的风雪,直直向他走来。
云珥穿着和时不念身上别无二致的狐裘,白发在一步一步走动间寸寸染黑,面容雪白妖昳,清高孤洁,像是前世寻缘来的客人。一眼看去,简直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随满天飞雪而去。
“好兴致。”他进入亭中,收了伞,栖身坐在时不念身旁,同色的衣物融在一起,同着时不念披散的发丝,如胶似漆般分不清你我。
眼看着地下的鱼就要咬勾,云珥一来,那机敏的飞鱼就匆忙咬了一口食摆摆尾跑了,时不念也不恼,取杆上来换了一块新饵,才不紧不慢地看向这个大忙人。
修真难记岁月长,要是去问雪今山山主他的年龄,怕是还没有山下说书的清楚。
此时概有五六年未见,这时间对于几百岁的狐主自然算不上什么,云珥侧眸看着他,面容一如当年,眉目精致如花,眼尾收入鬓角,惑人之相,却风清气直。
“我道是谁,原来是云美人,简直有失远迎。”时不念拉长了调子,故作惊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云珥知道时不念怕是怨他这些年不曾来看到,被不痛不痒地一刺也没什么反应,只觉得二人氛围一如当初。
美人缠隽的目光打量着他,时不念也没动,挑眉任他看个仔细。
“念念……倒是长大了不少。”
当初及肩的少年褪去了几分青涩幼稚,眉目已经有了刚刚成年的俊美,明明是剑眉星目,下眼尾却带着几分似红非红的阴影,那眉尾低垂着,气质慵懒,带着几分堕诞之气。
只能说,比他还像个妖。
只是爱撒娇的脾性却没变。时不念看着云珥收回目光,心里有些痒痒,总不得劲,就看觉要面前的男狐狸精随时随地看着自己才好。
二人本来就凑的极近,时不念慢吞吞地移着头,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近,待云珥察觉到身边温热的呼吸,有种时不念要亲上来的错觉,他正要疑惑转头,就感觉手上一重。
时不念毫不客气地把鱼竿塞他手里,起身拍了拍腿上的落雪,执起舀酒的木瓢“你可是把我鱼吓怕了,今天你不捉几条鱼给我做饭,可就别走了。”
云珥听着这威胁失笑,别说捉一条,他用灵气把池子水抽了抓鱼抓干净都行,但还是乖乖地握着鱼竿,等待着鱼儿上钩。
烟火气逐渐融入酒香雾气,聘聘袅袅地被风吹散。
刚刚钓鱼的时候时不念冻着了手,此时一手握着滚热的酒盏,一手缩在狐裘里,别说,狐主出产,质量是真的好。
当时云珥渡劫,被雷劈坏了半身毛发,还有半身飘飘散散很快就被新长的绒毛取代,时不念觉得浪费,就让云珥捡回来做了几件披风,如今他长高了些,宽肩刚刚好撑起来,合适得像量身定做。
一人捧着一碗鱼汤喝,时不念不爱吃鱼,就好这口雪白的汤,冬鱼生于灵泉水,喝着灵气长大的鱼肉质丰富,云珥索性把鱼肉熬散,雪白的汤又添加了油脂的丰厚醇香。
久违的热汤下肚,时不念满足地眯起眼睛,再一次觉得云珥做饭是真的好吃。
适合娶回家当妻子。
光是想着云美人柔情似水洗手做羹汤的人,妻样,时不念的笑怎么也止不住,要是身后有尾巴的话,怕是已经把自己甩上了天。
当然,这份贼心他还没敢表露地明目张胆,怕被狐主一个威压就压死了,到时候没处说理去。
云珥喝着汤,看着面前的时不念一张俊脸傻笑慢慢染上名为“猥琐”的气质,很欠揍。
他心情复杂地侧过头,突然有些理解斯野沐为什么每次都忍不住动手。
哇哦!人生第一次得到灌溉!(激动下楼跑两圈,谢谢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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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道长与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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