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珥携带着薄怒,颇有些气势汹汹,半响还是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时不念没有修为,时不念还小,时不念……他能说些什么呢?他来此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探查这城内的魔物吗?这番举动虽然冒险,倒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魔物盘踞的地方,于情于理,都担得上一声少宗主有勇有谋才是。
时不念看着云珥眉峰上扬,知道这是狐主在生闷气了,他笑嘻嘻地上前扯了扯云珥的袖子,默不做声地接着身形的遮掩从上往下撸了一把云珥还没收回去的蓬松大尾巴,他可是心痒手也痒好久了,这下解馋带了些力道,他语气调笑一点也不像刚刚脱离险境 ,他笑“不念多谢云狐主救、命、之、恩。”
那一字一句仿佛在唇舌之间缠绕了一圈才传到云珥耳朵里,正经的道谢刻意得不清不楚缠绵悱恻,何况尾巴根是多么敏感的地方,被时不念坏心一捏,云珥周身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玉白耳尖立马绯红,却出乎意料地没躲开,抿了抿唇,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胡闹”。
“云狐主这话可就说不对了”时不念一贯的本事就是蹬鼻子上脸,他拉开和云珥的距离,看起来仿佛刚刚没有做什么下流的事,只是和老友恩师打了个熟稔的招呼,“你看看,本宗主都找到老巢来了,想来这岚城一行很快就要结束了,这魁首嘛……莫过于本少主了。”
云珥还是觉得此处不太安全,没曾想被时不念生拉硬拽着被时不念当照明灯使,普通修仙者的灵气经不住这么耗,但是修为深厚的狐主自然不影响这点灵力,其实要不是照明法器受到了魔气的扼制,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云珥木着脸,被时不念拉着袖子东扯西拽,理论上随行长老是不能给试炼弟子开小灶的,当架不住时不念嘴皮子利索,一手诡辩,他缠着云珥低哄“云狐主,云云,不帮我做别的,就照照亮嘛,好不好?好不好?”
云珥既不说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周身的亮光没有熄灭过,温和的柔软光芒不刺眼,却照亮了整个环境全貌。
“少主和狐主的关系是真的好,狐主不愧是从小就治得住少主的人,哦不,妖!”看着时不念同云珥亲切拉扯,殷淮极有眼色地没有凑上去,毕竟时不念这幅样子可是少见,他可不想辣眼睛。
明卓眉心微皱,敏锐的第六感明显察觉两人之间拉扯的氛围有什么不一样,奈何他亦没有这方面过多的经历,听着殷淮感慨,只应了一声嗯。
时不念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于是三人一妖一起看着这壁画。
壁画自魔蛇过来的拐弯处开始,刻在宝贵无价的长生岩上,顺势蔓延着向前,埋入难以窥见的暗处,不难猜测,若是刚刚云珥没来,他们此时就应该被魔蛇带进去了。
时不念退后,打算从第一面画看起。
那一人高的壁画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抽象的类似废墟一样的高耸建筑,边角之间却刻着美轮美奂的花纹,叫人不经猜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又是何人居住在此。
第二面便刻着一个“人”了,犄角獠牙,双手交叠扶肩,那眼睛不知是睁开还是闭上,没有看见瞳仁,虽然抽象,但是依旧可以通过抽象的表达看出来这“人”代表的瞩目邪气,那邪气又杂糅神圣,仿佛地狱摇曳的曼珠沙华。
第三面就有意思了,只见高高的祭台上,站着一个被隐去面容的黑袍人,只是头顶的犄角代表了他的身份分明是上一张画的主角,那祭台下乌怏怏地伏跪着一大片虔诚的信徒,比之那些人群高的,是被手被绑在身后挂在火把上的人类,祭品,时不念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这个词。
这画应该刻上了什么禁制,不过直视一会就觉得头脑鼓胀发昏,胸腔里的血液更加沸腾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自心口席卷四肢百骸,所有情绪都被调动到嗜血杀戮上,时不念压下颤抖的指尖,凝眸接着看了下去。
“邪神”下意识秃噜出这两个字,时不念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时不念想了想,顺势解释“龙角,轮回眸,这分明是邪神的特征。”
邪神在当世来说是个禁忌,不过时不念有段时间就喜欢看这些编纂得亦真亦假的古籍孤本,其中正有邪神记载。
关于邪神大概分两派,一说认为邪神给人间带来灾厄,苦难与饥荒,祂当初神格破碎,溢散的邪恶力量破坏了灵气秩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神;一说是邪神是守护神,代表了平衡,需要信徒虔诚的祈愿与祭品的供奉,可以得到邪神庇佑。
反正众说纷纭,说不清真假,直到他们走到画的尽头,便可以肯定这里绝对是邪神信徒的地盘。
那张画边缘刻满了扭曲的妖魔,身量狭小,像是佝偻的老人或者婴孩,细细麻麻的金线连接延伸,停顿在中央——中央一口晶棺,里面仍旧是看不清脸的龙角玄衣人,那棺上隐约有了裂痕,像是棺中之人即将醒来,推开这困住他的方寸之地,睁开魔祟的眼睛,带领灾厄重回人间。
“所以……他们是想复活邪神?”殷淮觉得时不念的猜测离谱中透着合理,他皱起眉思索“这么说……之前无辜失踪的婴儿就是那邪神的祭品咯?”
大差不差,随着最后一幅画面映入眼帘,他们也终于走到了暗处的尽头,原本地下空间就很宽敞,但是转入黑暗中,这份宽敞又更加明显,想来这处建筑之上要么是高耸的山头,要么……就是不知何处的伪装的岚城建筑。
靠着尽头的墙上,是一处祭台,时不念记得,这祭台分明与刚才看过的画中祭台一个样式,层峦的阶梯,宽大的看台,中心的圆形祭台设置了类似围栏一样的东西,仿若在等待着什么从邪气压抑的地方苏醒。
“那是什么?”殷淮想看清那围栏下是不是空的,躬着腰以一个刁钻的动作打量着,也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最中心的圆台上有一抹微光,淡绿色的,像是灵玉散发的光芒,殷淮脚下一动,就想上去看个清楚,被时不念拉着膀子大力拽了回来。
“别去!”
殷淮猝不及防差点屁股着地,他拧着眉有些恼火,抱怨在窥见时不念神情的一刹那觑了音;“喂……你怎么了?眼睛怎么那么红?”
时不念没空去回答殷淮的疑惑,刚刚拽人的力气让他长久的抑制土崩瓦解,他身形战栗,那股毁灭欲铺天盖地,那一瞬间,他都被心中要这天下覆灭的念头惊愕。
这分明是针对邪神复活的阴谋,早已超出了弟子试炼的难度,云珥手心抵在时不念背后,输送着精纯的灵力,冷眸肃声,竟然也不复平日的冷静,道;“邪神当诛!一旦被复活,世间危矣。”
纯洁的灵气自后心而入消融了时不念心口的戾气,他心神稍定,就看见云珥顿起,灵光闪烁,他竟然想生生劈了这祭台!一口气哽在他心口,时不念下意识抬手追了过去!
在气势汹汹的灵光即将砍上中心祭台的一霎,自低端突然爆发一阵幽绿的灵光,一个幽深旋转的空间割裂而突兀地出现,灵光一闪,竟然消失在那道幽光闪烁的口子里。
那口子深处散发着通天的黑暗云雾,时不念感觉耳畔一声嗡明,眼里的最后一幕是云珥被那神秘的口子吸了进去,随着云珥彻底消失,时不念的视线也全然昏暗下来,一声近乎失声的“不——”响彻,他抬脚追了上去,在那口子闭合的最后一瞬感受到一股无法拒绝的牵引力,便失去了意识。
空中楼阁白骨台,欲问求仙几十载,遥望回头无岸处,余息半语长恨歌。
处境不妙,云珥意识回笼,感受到身下和腰间的触感,意识到了什么,眸子唰地睁开,贴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时不念,他刚刚松下一口气,就被那缓缓睁开的眸子摄住了,浑身像是被冰镇过一样,心跳都漏空一瞬。
当那双极深邃的含情目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恍惚间令人错觉觉得是被面前这个人深爱着的,照那些心仪时不念的女修来讲,这是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但显然不包括此刻。
时不念本就极深的瞳仁像是化开的墨汁,晕染了大半眼白,唇红如血,面白如玉,妖邪至极,那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云珥,露骨的眼神仿佛把云珥扒光一样,不想看待人,更像是看待什么物件,云珥如置冰窖,这根本不是时不念!
“你是谁?!”云珥厉声质问,生怕时不念就再也回不来似的,落在陌生男人眼里却没有狐主的半份威严,反倒像只色厉内荏的小狐狸。
此时的姿势很是糟糕,男人比他大一圈的身形正好把云珥圈在怀中,他坐在男人腿上,腰被男人纤长的指骨牢牢按住,浑身灵气被邪力堵住,狼狈又弱小,偏偏眼眸不自知地染火一样瞪着你,像是专门等着你,挑衅你,去折损他一身傲骨。
男人一只手禁锢着手里柔韧的腰身,那截腰身真契合他的掌心,宛如天造地设,活该被他所禁锢一样,另一只手撑着头,墨发垂在他锋利脸侧,那玉白色的食指指节抵着殷红的唇瓣,听着云珥的质问,男人作势思考了一瞬,拉长语调啊了一声,扯出一个恶劣的笑“照着你们的话来讲……吾应该、大概便是那所谓的——邪神罢……”
邪神没有犄角,不过轮回眼是真的,流传的史料真真假假,不靠谱居多,此时那传闻里视之即死的轮回眼就直勾勾地对着云珥,邪神手下用力收紧,云珥感觉腰快被勒断了,邪神凑近他耳边,如情人一样用脸颊摩挲着他的鬓角,语气湿漉漉的惋惜“嗯……看来你是站在弑神一党了……怎么?害怕吾给你带来灾厄吗?”
云珥浑身肌肉紧绷,腮帮子咬紧,徒劳发现自己哪怕成为了妖王,依旧斗不过面前这个占据时不念身体自称邪神的恶徒“你究竟想要什么?快滚出时不念的身体,你不——”配!
最后一个字被男人掐着腮堵在了喉咙口,哪怕是同一张脸,云珥依旧无法将面前这个人等同时不念,他呜呜地瞪着面前的人,不甘示弱,男人定住了他的头,让云珥以一个引颈自戮的姿势把脆弱的脖颈送到他掌心,语气仍旧是柔和的,恍若温柔的喃语“小狐狸,装的真像啊,可你不是明白的吗?”
男人手心收紧,感受掌下沸腾奔走的血液,那温度一度让他喟叹,“狐族的天赋,不就是魅惑吗?怎么?你要否认你对这具身体的刻意引诱……直到让他为你动心吗?”
窒息的痒意让肺囊像是要炸开,红晕如霞,漫开在云珥洁白温润的脸侧,听着男人的话,他猛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神情可怜又可爱,当真是好玩极了。
我不是……不是这样的……缺氧导致的生理性泪意酸软眼眶,云珥极力摇头,像是在否认。
男人指尖一松,给云珥一口喘息的机会,突然涌现的氧气把云珥呛住了,不住狼狈地咳喘,然后又被夺取了自由呼吸的权利,男人继续道“哦……那看来,你也不知道这句身体是精纯的莲花之体,天生地养,含灵百年……最适合作为……神的容器了。”
“那想必你也不是蓄意靠近,夺取莲体的信任,不是故意引诱,获得莲体的爱意了。”
男人扯出胸口的白玉,当着云珥的面一寸寸碾碎,柔软的话语像扎在心口的刀刃,“那你也不是故意监视他的行踪、获得他的情报……”
“唔,不妨让吾猜猜,要是知道这莲体真能让邪神复活,你会不会……提前——杀、了、他、啊?!”
随着邪神的话一句句落下,云珥的脸就苍白一分,但是缺氧的嫣红仍旧蔓延上了整张脸,云珥此时像是命不久矣的红尘挣扎客,盈不住的泪水顺着他脸侧滑,留下几道泪痕。
他全然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哪怕男人已经松开了禁锢在他脖颈上的手,他不敢承认,也不敢想象,要是时不念清醒地听了这些话,他该怎么办?
男人像是没发现自己的话对他造成的打击,自顾自转移了兴趣点,只听“刺啦”一声,云珥身前的衣襟就被拉开。
云珥终于有了反应,他知晓这意味什么,惶恐蔓延全身,身下的触感是如此清晰,他抖着唇仓促地往后退,却怎么也挣扎不开那仿佛勒进皮肉的手。
男人黑黢黢的眼里竟然有了几分猩红,他的手指从云珥来回滑动的喉结下游,落在他胸前的一道红色胎记上,那胎记长得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一样,横斜在白玉胸膛上,勾起人的施.虐欲。他仿佛很有兴趣,在那胎记上来回摩挲,出乎意料地感觉手里的人抖了一下,那截腰身也水似的软了下来。
愉悦从他勾起的嘴角乍泄,然后一件又一件衣袍逶迤落地,堆在脚边,然后在湿.黏的情.潮里……在怀里狐狸懵懂茫然的眼神中他轻轻吻上那微张的濡.湿唇瓣。
像是一张华美金贵的沾了水的红丝绒,他被裹紧,他赤脚走过,途经一场美好却颠簸迷乱的风景……
等待一切燥郁都被以良好的途经发泄殆尽,男人才搂紧了怀里遍布青痕已然昏迷的坏狐狸,满足地蹭了蹭他红肿唇瓣,低声说到“吾名……臧”。
心口从未感受过的欢欣跳跃,让邪神颇为惊奇,他笑容略微讥讽,感受着胸腔里翻涌的名为“慕艾”的情绪,哪怕是对着严格来说相当于转世失去记忆的自己,也讽刺得毫不留情“真蠢,不过被略施手段,就爱上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放下手里的人,指尖描摹在云珥眉心,话语多了几分狠意:“天道——”
浓厚的规则力量顷刻而至,那熟悉的本源力量——或者说,祂亲爱的造物者,在千方百计引导神族尽灭,最后因为满天邪念导致世界失序,不得不创造了祂这个半成品,被当做邪神,被世人唾骂,被像个垃圾一样利用了千千万万年。
记忆回笼,邪神万分肯定,祂当初已经燃尽神魂,按照当初诸神的死法,祂决计不会再苏醒,只要……天道没搞鬼的话。
如今唤醒祂又是为何?难不成这天下邪念失去了容器,有需要祂来收拾烂摊子吗?男人嘴角的讥讽就没卸下过,狭长的眼尾上勾,连天道都面子也懒得给,反正懒得活。
那股本源力量亲亲切切地拥着祂转了一圈,半点不在意男人眉间的不耐与嫌弃,像是很高兴看见祂似的,臧啧了一声,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问道“到底什么事儿?”
祂可是忙着求死呢。
天道没有说话 只是那意识却明明白白地传到了邪神意识里:
——邪念
嘁,说白了还是只不过要祂履行旧职罢了,照这莲体的记忆,当今魔物横行,不少还是打着祂的名号猖獗,邪念一日不除,这世间便一日不得安宁。
而灵气在消亡。
随着修仙者的壮大,这世间的灵气愈发稀薄,除魔气,斩邪念,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阻止的修仙者的覆灭。
看出来了邪神的不情愿,那团规则力量有慌急慌急地绕着祂怀里睡着的云珥转了一圈,邪神这才注意到你什么,祂指尖抚平小狐狸微颦的眉心,抵在那中央感知到什么,挑眉道“神格?”
天道赞同,看来这笔交易的价值,就在此处了。
臧根本算不上“神”,虽然诞生之处就有自我意识,却被囚禁于方寸之地,直到祂主动消亡,也没能踏出神墓一步。
消除失序的邪念之后,有了这枚神格加持,祂便可成为这天道之下的至尊,获得无上的自由。
默了半响,就连天道都摸不准它一心寻死的准继承人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臧描摹这手下略显倦色的温润面容,纤长的眼尾还是略微濡湿的,半响,祂说:
“好”
交易愉快达成,天道轻松地溜了溜尾巴尖尖,毕竟要是臧不同意,那它还真没什么办法,当初创造臧这个有成长空间的半容器也是很不容易的!它欢快亲昵地绕着臧打圈,准备溜了,又被臧叫住。
邪神问:“你就那么偏爱人族吗?”
修仙歧途一断,就断了世间万千生灵的化形开智路,只能生生世世为不知感情的草木鸟兽,受人族驱使利用。
天道身形一顿,周身的规则力量都卡了一瞬,不过天道没有回头,欢欣地溜走了。
——嗯呢。
邪神捧着云珥的脸,灼热的呼吸倾吐在他鼻尖,还不到时候……有些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云云。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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