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时间回溯,云珥回眸,看着底下凉透的魔蛇尸首,他皱眉,感觉刚刚意识好像恍惚了一瞬。
面前时不念凑过来拉他的手,亲昵自若“狐主来得正是及时,多谢狐主救命之恩。”
明明他已经熟悉了时不念动不动就宛若撒娇的拉拉扯扯,可是覆上他手背的指节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灼烧地得他下意识缩回了手。
他抬眸欲说些什么,对上了时不念委委屈屈的目光,也不由得词穷,于是在时不念再一次伸出手时,他忍着躲避的冲动,任由时不念宽大的指节把他的手牢牢包在掌心,掩在袖子底下。
他躲开时不念调笑的目光,睫毛轻颤,缓缓吐出两字:“……胡闹”。
后面的殷淮明卓眼观鼻鼻关心,没有凑上来打扰师生友爱,云珥想从这莫名奇妙的感觉里脱离出来,转移话题问“魔蛇已死,你率先诸位找到了魔族踪迹,可要继续探查下去?”
时不念笑着摇头,故作惊慌道“险些葬身蛇腹,谁又知道那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还是等着明天带着大家一起来看看吧,不念可不敢独自居功。”
“也好”。
——
天色昏暗,冥星不度,睡意涌上心头,等时不念安安稳稳躺床上睡了个回笼觉,才慢悠慢悠蹬着靴子踩在晨曦中去面见城主。
“什么?!”光是听着时不念的话,城主的卷毛胡子就被惊得一颤一颤的,他坐不住,捋着胡子下座绕着案度了两圈,对着时不念一抱拳“此事事关重大,多谢仙君告知我,不然怕是这城底下被掏空了我都不知晓。”
“城主严重,修仙为安太平也,此番属实是不念本分。”
他叹了又叹,神情一日比一日憔悴,先前许多追随他留下的百姓,也因为魔祟陆续离城,半响,他才对着时不念说“还请少侠切勿声张此事,一是避免打草惊蛇,而是愿让本城主请去探查一番,这城到底被魔祟搞成了什么样!”
看见时不念应下了,城主也没再留他,当即火急火燎地想带着人去看看。
“可需要通知诸位仙者同玩,也好照顾着你几分。”时不念热忱建议,担心这老头一不小心就被魔物噶了。
“不用不用”城主摆了摆手“魔祟既然有如此大的本领,自然密切关注诸位仙长的动向,诸位一起,若是把魔物惊到了,恐对我城中百姓不利。”他缓了口气,继续补充“反观这些魔物现下也没对我动手,应该现在也不会贸然危及我等性命,还请仙君等我归来,宴请诸位仙君一同商议才是。”
“行,就愿城主万事顺利”时不念抱拳,觉得这想法也不错,还给他留了补回笼觉的时间。
城主府的门槛多,墙也多,时不念一越一个槛,慢悠悠地回到了住处,等着鱼儿上勾。
一旁的明卓几次望着他欲言又止,时不念慢慢给三人斟了杯茶,道“坐吧,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明卓捧着茶杯,滚热的温度慰贴指尖,他明明不是这温吞个性今天却一场反态,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声音很淡,一如既往:“没什么……只是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
时不念觉得这屁股底下的凳子有点咯,翻身滚在后面的软榻上,双手交叠落在背后,饶有兴致地问“哦?怎么说?”
时不念当然还是时不念,虽然多了一段记忆,可他又怎么会让记忆干扰自己的判断,只是没想到明卓这么敏锐。
明卓没有说下去,他们分明不是上下属的关系,时不念是第一个毫无目的带着善意接近他的人,知道他的过去,保存他的秘密,亲手带着他走过苦难,因为这些,才显得眼前的割裂感这么严重。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殷淮觉得明明他们一直走在一起,怎么一会儿这两个人就说起他听不懂的话了?他纳闷,眼睛在时不念脸上扫来扫去,怎么也看不出个不对劲。
面如冠玉,眉若刀削,不还是一派风流相貌吗?
时不念明明还是噙这笑躺在那儿,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在亲近他的人面前才会出现,可偏偏这段短短的距离却如置天堑,三百长阶云上望,而他身处人间。
“不论你想做什么,我总是会站在你这边的。”明卓最终只是说了这句,他一口饮完了茶水,拿起剑走了。
时不念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枕头,挥挥手打发一脸郁闷的殷淮。
没睡够。
一睡睡到红日东升,一抹日色漫上半开的窗扉,在清冷的地砖上铺开一抹艳色。
城主回来了,一脸肃色,从外一回来就直直同云珥闭窗商谈半响,云珥召回了所有弟子,在昨日宴请的地方相聚。
不同于昨日,今天差不多人都到齐了时不念才慢悠悠地进来,他一进,就发现了不对,几乎大半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这是?
看他好看?被他风姿迷倒了?
云珥清咳一声,对他示意了一下他身旁的案几——一个相当显眼的位置,简直有违时不念素来低调的行事作风,云珥解释:“多亏时少主昨夜堪破了魔祟密址,城主安排的席位,坐吧”。
时不念弱柳扶风面不改色迎着众多目光走了过去,城主给他斟酒,站起身感慨道“闻云尊者言,仙者年不及弱冠,已有豪杰之姿,多谢仙者为我岚城百姓除魔卫道,我敬尊者一杯!”
侍女端着斟酒的托盘来到时不念面前,时不念也不含糊,指尖捻这小银杯盏的托身,细细凑到鼻尖嗅了一下,垂眸轻笑:“好酒!”,然后利落一口饮尽。
“敢问时少主是如何发现魔祟端倪的?”
这话虽然是请教,但红月的口气满是不忿,她昨天探查到魔祟踪迹,刚刚有进展,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时不念泼了冷水,后来一查,果然被魔祟耍着白白绕了半圈,她气了半死,想来时间还早,才稍稍压下来心口的气,谁知今天一早,就听说时不念探到魔祟老巢去了。
因果既晓,此次试炼对于时不念而言已经没有了多少意义,于是在众人眼里那个印象里弱不禁风的雪今山少主气度竟然稍稍露出锋芒。
时不念垂着眼,很慢的笑了一笑,无关对象,他是喝酒极容易上脸的体质,刚刚那一杯,足够他洁白脸颊晕上浅浅胭脂的艳色,那一笑就看起来生了辉成了画,他沾染酒色的薄唇起落,道:“不过机缘巧合,想着魔祟应当夜晚出动,便去看了看,不曾想恰好就发现了魔祟的藏身之处。”
接连几个恰好,听起来真是他运气好得不可思议,可偏偏叫人纳闷,怎么就他能遇上几个恰巧?
时不念继续道“本少主也恐冒然惊动魔祟,动草惊蛇留下隐患,故而思之慎之,告明城主异样,愿和大家一同前去探查。”
话滴水不漏,面对红月的咄咄也不恼,好一个心细如发宅心仁厚的少宗主。
不知那门派的少主站起来对着时不念敬了杯酒,官方客套,时不念突然有些同情斯野沐,每每门派间交流也是这样饭都吃不上两口,你来我往,酒至三巡。
城主笑了笑“新酿的灵梅子酒,不醉人,诸位仙君赏脸多饮,也不碍事。”
只是个知事的时间,案前只有酒盏和果盘,时不念忽的嗅到隐约暗香,似卧雪冷梅,极轻极淡,叫人恍惚怀疑是闻错了。
“好……好香的酒……”一位华衣绸缎的小青年摇了摇头站起身,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奇、奇怪,不是说这酒不醉人的吗?
那小公子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头朝下直接扣在了案上,发出砰一声响,他旁边的人还以为一个修仙者被凡间的酒醉倒了,哈哈大笑,正准备揶揄两句,就看见那小公子扣在案上的头下往外蔓延渗血。
以那一片为中心往外,沸腾声炸了锅似的蔓延开,明卓唰一声抽剑而出,各少主带着的人差不多和明卓一个反应,但是须臾,刀剑落地,人跟下饺子似的扑腾扑腾落地,明卓皱了皱眉,一阵失力感让他无力支撑,意识开始沉浮,他半撑着剑,趁着最后的力气把剑刃对着自己的大腿深深扎进去,才勉强保持住了清醒。
“少主,屏气”他缓了一口,才对着殷淮低吼“解毒丹!快!”
时不念也头晕似的,半撑着头看他,还有心情笑,素来苍白的唇色竟然慢慢咽血一样的红,他眉眼弯弯,好言劝道“没用的,魔祟骨毒,凡人嗅之即死,混合渊花精魄,修仙者入腹,只能等修为灵识被覆食殆尽,才能在万分苦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时不念笑着,神色颇有些近乎温柔的无奈,最终在明卓诧异瞪大的眼里,时不念凑近他,不忍似的,在他眼上轻轻抚过,“乖孩子……”
明卓死死瞪着眼,还是挨不住那如重千金的眼皮,人事不知地昏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哪怕他身后的殷淮,也早早地就躺在了地上。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看向阶上本应该主持局面的云珥,此行的陪练长老,居然已经昏迷了,而笑眯眯的城主,正拿着一把鱼肠剑,对着云珥的封灵窍扎了进去,直至没入刀柄。
封灵窍被堵,修仙者周身灵气被禁锢,无异于凡人,哪怕云珥此时清醒,也没法挽回局势。
云珥不是大妖吗?怎么栽得这样快?少数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可言说地对着云珥生出了怨念,但这一丝怨念还来不及放大,也扑棱扑棱昏了过去,当然也包括时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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