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脚夫蹲在地上喘气,树上的知了叫个没完,夏日的阳光晒人得发热,烈日的光线穿过树梢,留下一地金黄色的小圆圈。
燥热的空气中,一切都显得那么让人厌烦。
脚夫正在歇凉,面前突然多出一道阴影,脚夫看去,却是一个乌发雪肤的美人,
灼烈的阳光下,美人露出的白皙皮肤好似树干折断后渗出来的乳白色汁液那般粘稠浓郁,
美人的那双眼也漂亮极了,瞳孔似闪闪发光的黑曜石,眼中还盛满了夏日的清泉,显得生机盎然。
脚夫呼吸一滞——那美人竟走过来了。
四周燥热的空气突然被冰山上的雪浪冲刷干净,耀眼的烈日也似瞬间被一轮清冷的圆月取而代之,
原是美人行走间衣衫带香,但美人太过高不可及,完全不敢让人生出亵渎之心。
不知怎地,周围一切都变得容易忍耐。
脚夫赶紧低下了头,景赢走近,顿住脚步,问道,“前面可是柳条巷子?”
脚夫听得面前人说话,呆愣间点头,等反应过来,景赢却已经走远。
景赢此来是为寻找他的兄长景圆。
景赢外出游学两年,迄今才归家,甫一归家,便听闻景圆前段时日和父亲景策大吵一架,而后景圆就搬离了府邸,不知所踪。
景赢见景策虽面上漠不关心,实则还是在背地里悄悄叹气,便起了寻找景圆的心思,终于得知景圆在柳条巷子租了房子。
景赢扣响了景圆租处的大门,等候没几许,大门便打开,门里出来一身材高挑的少年,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尚显稚气,
一双眼还沾着些许水汽,眸子澄净黑亮,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生得一副少年意气的英朗模样。
少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但在看见门外站着的景赢时,面色一沉,当即“啪——”地关上了门。
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的景赢:......
门内的景圆脸上带着许多怒意,他看见景赢更是止不住的来气。
白眼狼,啊呸!
景圆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梦见景府因罪落狱,而入狱的原因就是因为景赢——这个他名义上的弟弟,他爹景策收养的养子。
貌似是景赢放走了某个案子的嫌犯,而且那个案子应该是要案、大案,然后拖累了整个景家给景赢陪葬!
梦境的画面大致是这样的:
【昏暗牢房中,景策半靠坐在地上,四肢皆被脚镣枷锁束缚,凌乱的长发搭在腰间,
景策形容邋遢,眼底青黑,胡须杂乱,神情倦怠。
景圆则蜷缩成一团,躺在稻草铺就的地上,四肢亦被枷锁束缚,
景圆的俊脸通红,口中喃喃自语,景策忧心地摸着景圆的额头。
一双黑金飞鹤纹高靴出现在景策面前。
景策抬头,却是个太监。
太监掐着尖细的嗓子说道,“景侍郎,景评事藏匿杀人嫌犯可是人赃并获,
若非唐少卿机警,还真被你父子二人轻易糊弄过去。
景侍郎一素是个聪明人,我家主子朝你抛了多少次高枝,你都视而不见,
既然你要与我家主子作对,那么现在这个结局,你也早有所预料吧?”
景策面容沉静,开门见山说道,“公公此来应该不是为了刻意嘲讽景某吧?”
太监冷笑一声,“呵,我家主子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死死攀咬住徐邈,说一切都是受徐邈指使”
景策抬头,眼神镇静,气度从容,“我不相信你们。”
太监闻言,咬牙切齿,“不识抬举!
景侍郎既然一心寻死,咱家也不奉陪了,就是不知道景侍郎的骨头有多硬。”
景策眉眼平静,轻抚着景圆发烫的额头,平静说道,“清者自清。”
太监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表情嘲讽,摇着头离开。
太监走后不久,大牢里发晚饭的时间就到了,景策正嚼着半碗生冷的白干饭,时不时关注一下身侧景圆的情况,
忽然景策的嘴角流出鲜血,双目圆睁,他死死捂住胸口,最后只朝昏迷不醒的景圆看去,而后就倒地不起,人息断绝。】
景圆梦醒,呲目欲裂。
他爹居然死了!
景圆初初醒来,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但是很快又转为疑惑,怎么梦境会这么逼真,逼真到完全和现实接轨?
那太监他认识,参加宫宴的时候见过几次,是唐贵妃身边的太监。
景圆和那太监素无来往,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梦见一个太监,而且景策还被人毒死了?
景圆虽是不理正事的纨绔子弟,却也有身为高门子弟基本的政、治嗅觉。
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梦是真的,那里面的事情很大。
景圆打算试验一下这个梦的真实性,他想以局外人的身份来旁观这局棋,
于是景圆刻意激怒景策,又干脆主动出府,这段时日就在暗地里窥伺唐家和景家的行动。
宅外敲门声又起。
是景赢还没走。
景赢虽与景圆久未相见,到底很是了解景圆嚣张跋扈的性格,被景圆拒之门外,并没有出乎景赢的预料。
景赢隔着门说道,“兄长,父亲很关心你,你在这里吃住还好吗?”
景圆摸着下巴思索,真巧,这家伙都外出游学两年没回来了,怎么他做这个梦没多久,景赢就回来了?
景赢回来,会给景家带来如梦中一样的灾祸吗?
景圆站在门边,却没开门,摸着下巴思来想去,最后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景赢敢做出任何不利于景家的事情,他一定不会轻饶他。
景圆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雪肤熠熠生辉,眉目清浅,乌发雪肤,冷似山巅白雪,冽如山间清泉,清如天上明月。
景赢抬眸,万物失色,眉如远山,眼噙春水——皮骨皆绝佳的美人。
景圆冷哼一声,对如此姝色却全然无动于衷。
景圆想起景赢自被景策收养以后,景策便待景赢视若亲子,不仅操劳景赢的科举前程,还关心景赢的衣食住行,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景圆自筹景家无一丝亏欠景赢的地方,怎么景赢就能惹出那么大的祸,拖累整个景家给他陪葬呢?!
二人相顾无言,最终景赢开口打破了沉默,“兄长打算何时归家?”
景圆抽抽嘴角,没说话。
景赢察觉到景圆对自己的抗拒,也不再说话,景圆从来这样,任性,刁蛮,喜怒都表现在脸上,从来不加伪饰。
景赢扫了眼院中的情形,只见土墙矮房,房梁残缺,如若碰上雨天,屋顶应该会漏雨,房中摆放的家具看着都很破旧,
树上结着密密麻麻的蛛网,走进屋内,触目可见的就是略有些发潮的棉被,一套小巧还破了几个小缺口的茶具,以及漏风的窗户。
景赢眉微蹙。
景圆竟然老老实实住在这种地方?
景圆不客气说道,“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走,小爷不欢迎你。”
他的火气和怨气一直没消下去,凭什么老头子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啊,凭什么景赢犯错他们一家都得赔进去啊。
不可原谅。
景赢瞳孔黑白分明,望向景圆,“就算兄长要赶我走,我也要说,
只要兄长向父亲低头认错,父亲便不会与兄长多加计较。”
景圆无语,点他惹是生非呢!
他惹的那些事至少不会要景策的命!
谁有你能耐!
景圆翻个白眼,“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景赢还欲说什么,门外传来喧哗声,大门更被狠狠撞了两下,一嚣张跋扈的声音说道,
“景圆,给小爷滚出来!你他爹个腿儿的,滚出来!”
景圆按住眉心,墨陈安?
景圆当即打开大门,冷嘲热讽道,
“哟,我当谁呢?怎么,上赶着给爷爷拜寿啊,不用,磕个头,滚就是了!”
景圆是纨绔里的刺头,和墨陈安一向不对付。
景赢侧头看见了门外的盛况,门外乌泱泱站着二三十人,应该是领头那人的随从,
领头那人衣着光鲜甚至到了花哨的地步,手上、腰上、头上到处挂满了各色玉石珠宝。
景赢挑眉,瞧着景圆以一当二十的模样不免好笑。
景赢知道,景圆的武功着实不太行,到最后还是得他来替景圆收拾烂摊子。
景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茶水清幽,味道很是劣质,水已然冰冷,于这初冬未免有些刺口。
景赢又扫了眼房内,干干净净,却是家徒四壁,看得出景圆这段日子过得不是太好。
景赢这边犹自喝茶的时候,景圆那边又已经吵起来了。
墨陈安人仗势胆,眼见景圆单枪匹马还敢对他这么不客气,火气更甚,破口大骂,
“景圆,今天小爷要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景圆怼回去,“孙子,别客气,早点回家,不然我可打你屁股了!”
墨陈安气得浑身发抖,手下人当即一拥而上,
景圆扯过身旁一根烧火棍,横拦在门口,嬉皮笑脸说道,
“你这是忤逆不孝,我可要代替你爹收拾你咯~”
墨陈安怒目圆睁,右手往前挥,停在门口的二十几个仆人立马朝景圆挥舞拳头,
还有的趁机溜进了小院,瞧见了景赢,立刻朝外面吼道,
“少爷,这有个美人!”
墨陈安眼一亮,招呼手下人拦住景圆,自己被几人护着朝院内跑,一见到景赢,立马流出了哈喇子,双手揉搓着,
“美人,嘿嘿,跟着景圆那个狗东西受苦了吧,跟着小爷吃香喝辣的,嘿嘿。”
墨陈安笑得淫、秽,
景赢心中不耐,甫一放下茶杯,右手便朝墨陈安方向掷去,茶杯堪堪擦过墨陈安的头顶,直直插入土墙中,入墙三分。
墨陈安和几个手下大眼瞪小眼,一时忘了说话。
门口的景圆被十几个仆人缠住,手中那根烧火棍已经打在了不少人身上,此时那十几个仆人将景圆团团围住,
景圆气喘吁吁,心中正痛骂墨陈安。
景圆的和墨陈安的恩怨由来已久,景圆脑子活,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是以景圆经常把墨陈安坑个够呛。
而墨陈安也早就想给景圆一个下马威,如今景圆落难,好不容易找到了景圆的藏身地,那口恶气怎么能不好好出出?
景圆刚想动手,那边厢景赢提溜着墨陈安已经出来了,身后是几个被打趴下在地上翻滚的仆人,
围住景圆的那堆人瞬间收回了拳头,所有人都看着景赢。
景赢气息平稳,似仙人翩跹而来,只将墨陈安往地上一摔,冷淡十足,
“带着你们主子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下手太狠。”
二十几个仆人面面相觑,最后选择了将地上狼狈的墨陈安扶走了。
临走之际,墨陈安仍然在叫嚣,“景圆,小爷不会放过你,你别以为你找个帮手小爷就会怕你,哎呦,好痛,嘶——”
景圆冲出去,叉着腰,朝那乌泱泱惨淡收场的人群破口大骂,“墨陈安你个瘪犊子,下次再让小爷看见你,小爷弄死你!”
小院一片狼藉。
景圆并不友善地看了景赢一眼,这家伙就是喜欢出风头,每次都这样!哼!
景赢朝景圆走来,眼中有几分关切,“你还好吧?”
景圆别过脸,不好!不好!非常不好!为什么你要窝藏那劳什子嫌犯,害得我们全家进大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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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境*一切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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