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颜沛躺在病床上，视线落在窗外，夜色晚了，没几盏灯，黑乎乎一片。他身上也不舒服，残留着喝完酒后的恶心和眩晕。
病房门打开，露出了穆寒半个身子。
颜沛睫毛颤了颤，没有抬头看他。
穆寒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些尴尬和失落，犹豫片刻，还是抬腿走进去，站在距离颜沛不远不近的位置，“你身上……好点了吗？”
颜沛只是沉默。
喝酒的人是颜沛，清醒的人是穆寒，打了一架后似乎开了点窍，没再说那些伤人心的话。
“穆总，”温晗见穆寒只是干站着，好心替他打破僵局，“医生说颜先生需要静养，这里有我照顾，不如您明天再来。”
穆寒皱眉，明显不情愿。
医生根本没说这种话。
刚刚温晗也没答应他的请求，他默认温晗不想帮他。
【你有什么不情愿的，可别傻站着了，你见过有谁和人闹完矛盾后想见到和自己闹矛盾的人的，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给人家空间啊！】
穆寒立刻道：“ 那好。”
速度之快，温晗都愣了愣。
等穆寒退出病房，颜沛才肯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病房门口，穆寒对着温晗欲言又止。
温晗依旧保持着他的工具人微笑，“穆总不用担心，我今晚就在这里守着。”
自从能听见温晗心声后，穆寒总觉得他不靠谱，头一次真心实意对着他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该的。】
温晗但笑不语。
穆寒：“……”
等穆寒走了，温晗推门又看颜沛一眼。
颜沛侧身子睡，背对着病房门。
【啧啧，可怜人。】
“温管家，”在温晗想关门时，颜沛及时叫住了他，“您能过来和我说说话吗？”
他以为就温晗的性格，应该不想参和进他们的感情中，并不抱希望，没想到在他说完后，一道脚步声踏进来，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颜沛的泪水顿时决堤。
【我的亲姥爷，真哭了？我根本不会哄人，怎么办怎么办？】
颜沛用一双泪眼朦胧的杏眼瞧他，可怜巴巴的，“温管家，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都问我怎么办啊！】
颜沛的眼神更加黯淡了。
他缩了缩脑袋，依旧眼巴巴地看着温晗。
温晗一顿，实在抵抗不了他这种目光，坐在他病床旁。
【好吧，那我陪陪你吧。】
客观来讲，颜沛应该是他这几个任务对象里最笨的一个。
这导致他也想不出来什么试探的话，连旁敲侧击都不会，又生怕温晗知道他能听见他的心声，从而害怕和讨厌他。
沉默了很久，温晗险些都开始打盹时，颜沛才结结巴巴道：“温管家，今天谢谢你。”
温晗迷迷糊糊反问：“我有什么好谢的？”
颜沛把脸藏在被子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总感觉，今天要不是温晗出现，穆寒很有可能和别人继续打下去。
“温管家，你说，我的人生会一直这样下去吗？”颜沛情绪稳定了一些，但开始陷入了一阵低落，“我是真的很喜欢穆寒……但是今天看着他，我心中忽然出现了个念头，我感觉，如果我继续在他身边这么待下去，未来都是昏暗的。”
【那是当然啦，你如果真的一辈子在他身边待着，你这辈子恐怕都完了。】
颜沛浑身一僵。
温晗嘴上道：“颜先生，这是你的人生，我无权置喙，不过如果您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或许可以尝试着去做。”
帮助主角在情节的岔路口捋清思绪，推动剧情发展，同样也是他的工作。
他说这些话，不算越线。
颜沛喃喃重复了一遍，“尝试着去做？”
温管家的意思是……让他离开穆寒吗？
有时候温晗看着颜沛，总会幻视一只被人类弄的遍体鳞伤的小狗。
小狗笨也不是小狗的错，被人类伤害了依旧选择人类也不是小狗的错，所以他在颜沛面前总给一些别人没有的耐心。
【你快醒醒吧！】
颜沛差点被吓一跳。
【你仔细想想，跟在穆寒的身边，除了最开始他帮你解决债务，这两年你有其他方面的进步吗？除了债务被清除外，你还有其他实际的好处吗？】
【哪怕一开始你不靠穆寒，这会儿就是自己打工，债务应该也能还了大半了吧？就算还不了多少，社会经验应该能积累了吧？人脉没准也有了，可是现在你除了快得抑郁症的身体，还有和刚毕业的学生差不多的社会经验，还有什么？孑然一身啊。】
【当然，去他什么的社会经验和人脉，主要还是穆寒抠，没钱！】
幸亏穆寒没在这里。
要是穆寒在，恐怕已经被温晗气到吐血三升，恨不得当场解雇他。
颜沛也是头一次听见别人这么吐槽穆寒。
他在穆寒身边，能碰见的都是一群捧着穆寒的人，很多对穆寒只有欣赏，还有许多人是对穆寒心存爱慕。
听见最多的话，就是他配不上穆寒，穆寒家里居然养着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还是头一次……以这么清奇的角度看穆寒。
【穆寒这不就跟全职妻子在身边，让妻子满足自己的x欲，却一毛不拔到除了妻子的日常开销其他的一点都不负担的渣男差不多吗？】
颜沛下意识想为穆寒辩驳，穆寒肯定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除了工作，生活中并不是一个心细的人。
最后还是憋住了。
温晗越想越啧啧称奇，【还真是有情饮水饱，反正我是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恋爱脑不得一点。】
颜沛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温晗表面上依旧温和：“您按照您的想法来就好。”
颜沛：“……”
这时，温晗的肚子叫了叫。
他摸摸肚子：【哎呀，今天晚上别说小蛋糕了，连杯饮料都没蹭到。】
“温管家，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颜沛道，“您赶快去吃饭吧，我……我自己在医院没问题的。”
“那好，”温晗起身，柔声嘱咐道，“床头有呼叫灯，就在您的右手边，有事可以随时呼叫。”
随时呼叫护士。
在他出了病房门口，温晗发现林时煜还没走，有些意外。
温晗主动问道：“忙碌了一天，您饿不饿？需不需要我帮您买饭？”
林时煜本来埋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处理什么，闻言看了他一眼，“啧”一声。
温晗：“？”
“没什么，”林时煜道，“我就是意外，温助理居然还记得是我的生活助理。”
温晗：“……”
【说什么呢，质疑我的专业性。】
“不用了，”林时煜收起手机，“走吧。”
温晗本来以为林时煜良心发现，肯动一动他尊贵的腿，陪他一起去买饭。
结果上了电梯后，林时煜摁了负一层的停车场。
温晗疑惑：“林总，我们去哪？”
林时煜和他对视，一开始以为温晗在装。
片刻后，他才终于相信，温晗是认真的。
林时煜询问：“你真要去下楼买饭？林家的私厨应该比这里做的好吃吧？”
温晗道：“我买完饭要回来的。”
林时煜顿住，终于正视他：“你真要在这里守一晚上？”
温晗道：“林总放心，我不会耽误明天的工作。”
林时煜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一直以为温晗很会投机取巧，工作中喜欢摸鱼，按他的说法，这会儿“剧情”都已经走完了，不该下班休息吗？
刚刚温晗在病房里想什么，他也清清楚楚听见了。
正因为能听见，所以更加的疑惑，既然是利益动物，就不该对颜沛痛心疾首，可要说他有爱心，又对利益斤斤计较。
要是温晗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大笑出声。
那是因为他没见过社畜。
电梯到站。
“今天辛苦您了。”温晗温和道。
意思是林时煜可以走了。
林时煜眼中的狐疑散去，难得对温晗多几分正色，看了他几秒钟后，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方巾，又摸出根笔，随意写下一串数字。
“司机电话。”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林时煜的背影，温晗可算松了口气。
他当然要下班了。
不过，林时煜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当然还得把他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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